盧慶之走出靈堂的時候，正好迎頭撞上了楚雲。
後者掃了盧慶之一眼，皺眉說道：“還是沒忍住？”
盧慶之點點頭：“的確沒忍住。”
“你不是他的對手。”楚雲說道。
“我知道，官月清把秘密告訴了你。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麼。但我想，官世恆可能也不會放過你。”盧慶之說道。
“那是我的事兒。”楚雲平淡說道。
“但我的命，是你給的。”盧慶之說道。“你有麻煩，我應該爲你分擔。”
“這就是你分擔的手段？”楚雲問道。
“是。”盧慶之點頭。“我也稍微有點私心。”
“你想給官月清報仇？”楚雲問道。
“其實也談不上報仇。”盧慶之說道。“我只是不希望官月清死的不明不白。”
“她廢了你一雙腿，還險些要了你的命。”楚雲問道。“何至如此？”
“可能因爲曾經愛過吧。”盧慶之坦誠說道。“我總是不太甘心。”
楚雲沉默起來。
盧慶之話已至此，楚雲無法再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多說些什麼。
說多了，有站着說話不腰疼的嫌疑。
也不是楚雲的爲人處事。
他吐出口濁氣，拍了拍盧慶之的肩膀道：“去做你想做的事兒。我進去上柱香。”
楚雲的態度，完全在盧慶之的預料之中。
這個男人從不會強迫身邊人做任何事兒。
他總是非常包容身邊人。
並且會給予極大的支持和鼓勵。
討厭他的人，恨不得他下地獄。
而作爲他的朋友，總是願意爲他付出一切。不論有多艱難，都會和他共同面對。
這就是楚雲的人格魅力。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他的確就是這樣一個男人。
一個有人喜歡，也有人討厭的男人。
盧慶之走了。
楚雲又來了。
當官世恆瞧見楚雲時，他的神色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當官月清在臨死前將秘密和盤托出後，至少官世恆在某種程度上的心結和隱私，已經不存在了。
他現在的內心波瀾，來自他殺了一個對自己並沒有實際威脅的親妹妹。
這讓他無法像往常那樣波瀾不驚。
楚雲上過香。
得到的待遇比盧慶之好多了。
官世恆親自上前，表達感謝。
“你和官月清的事兒，我都知道了。”楚雲直截了當地說道。“包括你動殺心的理由。”
“一切都是她虛構的，編造的。”官世恆也很直截了當。“一切都是不可信的，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爲什麼你還是不肯放過她？”楚雲問道。
“她最終才告訴我。”官世恆淡淡說道。“一切爲時已晚。”
楚雲聞言，略有些發愣。
官月清不是一直渴望活下來嗎？
她甚至哀求了盧慶之和自己。
一切的目的，都是爲了活下來。
可爲什麼她明明掌握了絕對的活下去的理由，卻直至死，纔將這個理由曝光出來？
她在想什麼？
她又何必如此？
“爲什麼？”楚雲皺眉問道。“在她死之前，我見過她。”
“我知道。”官世恆淡淡點頭。
“她的狀態和表情告訴我，她不想死，她很想活下來。”楚雲眯眼說道。“你所說的這一切，我不太相信，也沒有說服力。”
“她想毀掉我。毀掉官家。”官世恆沉聲說道。“她要告訴父親，家族的眼光是錯誤的。”
“她用自己的命，佈下了一個局，一個充滿陰謀和詭計的局。”
“我這麼說，你能理解嗎？”官世恆說道。
“稍微能理解一點。”楚雲微微點頭。“但依舊不能接受。”
“那是你的事。”官世恆點了一支菸，面色淡漠道。“我能說的，就這麼多。”
“那像我這樣知道真相的人。”楚雲反問道。“你又打算怎麼對付我？”
“你所說的真相，已經不存在了。”官世恆吐出口濃煙，薄脣微張道。“對我而言，也沒有任何威脅。”
兄妹之間的關係，是假的。
那對官世恆來說，就不存在威脅和曝光。
至於殺官月清一事，官世恆並沒把此事放在心上。
而且這件事，是得到家族允許的。
是傾家族之力，做的善後。
更不可能留下任何把柄。
楚雲也沒有任何條件揭穿官世恆，曝光官家的黑暗黑幕。
對現在的官世恆來說，楚雲已經不是一個有危險的人物。
“也就是說。你打算放過我了？打算和我和解？”楚雲抿脣問道。
“只是沒有威脅。”官世恆說道。“但不代表和解。”
楚雲神色輕鬆地說道：“你也知道，盧慶之不會善罷甘休？”
“他什麼也不是。”官世恆不屑一顧地說道。“他憑什麼不會善罷甘休？”
“憑他盧慶之是我楚雲的朋友。”楚雲一字一頓地說道。“他要做的一切事，我都會支持到底。包括把你這個殺人兇手揪出來。”
官世恆聞言，心情極度不痛快。
他已經口頭上給了楚雲信號。
並表示了不會再將楚雲視作危險人物。
這已經是一種和解。
儘管官世恆嘴上沒有承認。
但反之，楚雲卻還是要支持盧慶之去追究此事。
這讓官世恆很不滿。
他擡眸掃視了楚雲一眼：“你確定要和我們官家開戰？”
“我沒想那麼深遠的事兒。”楚雲平靜說道。“但如果我的朋友和你作對，難道你認爲我不支持我的朋友。反而要支持你嗎？”
“你是誰？”楚雲質問道。“我倆熟嗎？”
這是一個很簡單幹脆的邏輯。
儘管破綻百出。
儘管聽起來很沒有可靠性。
但這就是楚雲。
他的邏輯本就強勢。
這一方面是個性使然。另一方面，也是姑姑教導的好。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只要佔理。從不怕把事兒鬧大，鬧得翻江倒海都無所謂。
官世恆深深看了楚雲一眼，抿脣說道：“看來你已經決定好了？”
“看來你並不瞭解我。”楚雲淡淡搖頭。
“我的確不夠了解你。”官世恆眯眼說道。“但以後，我會努力去了解你。”
楚雲微微點頭，說道：“以後還有大把時間，咱們慢慢來，不急。”
官世恆沒有說什麼。
但楚雲的心情，卻莫名有些不快。
一個能將自己親妹妹弒殺，而且看樣子還並沒有特別強烈的悔意。
他這樣的人，比起官月清更加恐怖，也更加的匪夷所思。
楚雲離開了追悼會現場。
他並不喜歡這樣的氣氛，也不想跟官世恆這樣的男人相處太久。
他和官世恆，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甚至在三觀世界觀上，也截然不同。
楚雲離開後，又在大門口遇到了盧慶之。
這小子並沒有走遠，而是在車內等楚雲。
上了車，楚雲搖開車窗，放了放車內刺鼻的煙霧。
“怎麼還沒走？”楚雲隨口問道。
“在等你。”盧慶之說道。
“等我幹什麼？”楚雲反問道。
“想知道你和官世恆會怎麼交流。”盧慶之眨了眨眼睛。“我是真的很好奇。”
“也沒聊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兒。”楚雲搖搖頭。“你呢？打算怎麼跟進這件事？你真要給官月清的死找一個說法？”
“盡力而爲。”盧慶之說道。
“真把自己當情聖了？”楚雲輕描淡寫地說道。
“也不算吧。”盧慶之聳肩道。“給自己找點事兒去做，總好過虛度光陰。”
楚雲微微點頭，也沒反駁什麼。
他不確定未來與官家的關係，會發展到什麼程度。
但有一點，他很確定。
官世恆不會就此善罷甘休。
而官月清的死，也絕對只不過是一個伏筆。
紅牆子弟的鬥爭，或許會從這一刻拉開序幕。
官世恆首屈一指，從某種角度來說，是擋了宋靖道路的。
兩家的聯姻原本是想着朝好的方向發展。
可現如今分崩離析，誰還會讓着誰呢？誰還會把誰當親家看待呢？
這場追悼會，楚雲待的時間不長。但從現場的局勢能夠看出來，紅牆子弟之間的氛圍，已然波譎雲詭。
在忙完了追悼會之後。
官世恆獨自坐在休息室抽菸。
他神情凝重，眉宇間，也閃爍出冰冷的寒光。
不多時，一名男子緩緩走來。
他穿着略顯寬大，卻是在掩飾身體上的殘疾。
斷了一條胳膊。
對任何男人來說，都是難以啓齒的。
尤其是對於有身份地位的實權派人物。林萬里很難過心理這一關。
“怎麼要在這個時間點找我？”林萬里緩緩走來，坐在了官世恆的旁邊。
今晚。
是官世恆送他妹妹出殯的日子。
林萬里作爲黑暗之人，是不該出現在這種場合的。
但今晚，卻是官世恆主動約他過來。
這讓林萬里猜測，事情應該是有大的進展了。
“你們林家的事兒。我和父親商量過，可以先投資，先到臺前來。以華商的身份也好，新派海歸也行。官方會給予大力支持。”官世恆點了一支菸，目光平靜地說道。
“林家要回來，障礙是很大的。”林萬里有所顧慮道。“光是站在臺前，對我而言沒有那麼大的意義。”
“父親會親自去幫你談。你們林家不是古堡三巨頭，沒人會記你們的仇記一輩子。”官世恆平靜說道。“林家的事兒，基本已經算是幫你搞定了。”
林萬里聞言，身軀微微發顫。
這一天，他等待了太久。
而且他相信，既然官世恆敢這麼說，那官驚雷那邊必定是有了非常大的進展。否則，他不會輕易露底。
“我需要爲你做什麼？”林萬里剋制了內心的情緒，目光鋒利地說道。
“我要楚雲死。”官世恆說道。“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