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帶走我的孩子,除非——”她頓了頓,一雙銳利的眼緊盯着面前的侍衛們,“除非從我屍體上踩過去!”
領頭侍衛是知道她的厲害的,雖畏懼於她的身份和武功,但皇帝的旨意又不能不遵從,思慮一番後收斂起劍拔弩張的氣焰,似是語重心長道,“娘娘,臣等皆無意冒犯於娘娘,甚至在臣等的心裡,娘娘是現世少有的女中豪傑,是我燕國的女英雄。只是。。。娘娘必須明白這是陛下的旨意沒有任何通融的餘地。現下是臣等幾個奉旨前來,如果換做他人。。。娘娘可以仔細想想他們會如何對待娘娘和您身邊之人?”
那侍衛看了眼被皇后保護在身後的人,嘆了聲氣,繼續說道,“娘娘,你不顧自己的安危,也該爲這兩位姑娘着想。以皇后您的身份自然不會受到誰的欺辱,可是這兩位姑娘。。。臣恐怕難保。。。”
要說她不擔憂那侍衛的話是假的,而她,自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按他的話,燕仁還算是看在她的身份上才找親衛軍的人前來,如果換做這宮中其他人,好比那惡毒的崔公公之流,恐怕。。。她們幾人現在不知是個什麼慘況了!
“公主。。。”姿兒在她身後拉住她的衣袍,“不用管我們。”
不用管?她苦笑,如果連她都不管她們,這燕國宮中還有誰能保護她們?可是,她的孩子。。。她用生命來愛護的孩子。。。
沉默良久,當侍衛們都面面相聚不知所措時,卻見她從姿兒手中抱過孩子,聲音中壓抑着痛楚與無奈,“好,你們可以帶走孩子,只是,本宮必須和孩子在一起!”
侍衛們有些爲難的看着她,不知該如何處理。還是那領頭的侍衛拿了主意,“好吧,那就勞煩娘娘隨臣等走一趟吧。”他想聖旨裡也並沒有說只帶走小皇子一人。
“公主。。。”姿兒和英兒望着一羣人離去的背影,喊住她。
她回頭,還是那個能安定人心的笑容,“放心,你們在這裡等我。”
話畢,隨着侍衛們走出了自己寢宮。
她懷中抱着孩子走在侍衛們之前,來到崇仁殿外,殿外剛纔上演的打狗一幕似是不曾發生過般,早已恢復一貫的靜諡,宮人們瞧見她出現臉上只快速閃過一絲驚慌神色,之後便一股既往的冷漠面孔。
心中嘆息道,難道一定要以暴制暴才能讓她們在這深宮中求得一隅安然?
而眼前巍峨的宮殿大門,和門後那個冷漠殘忍的男人。。。都讓她早已冰封的心再次跳動不安。
她說過再也不會來崇仁殿再也不會看他一眼的,可是爲了孩子,她食言了。
宮人推開門,她回頭看了眼帶她來的侍衛們,他們只站在殿外,低垂了眼眸,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擡腳跨入,身後的門吱呀一聲被關上。
大殿內,視線昏暗,她靜靜的站在門前,不發一語。
四周安靜的有些怪異,她以爲至少會有服侍的人在內殿中。
而在一片出奇的靜諡中,彷彿有一雙眸子正緊緊盯着自己,似是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
待眼睛適應這昏暗後,才慢慢看清眼前的景物,崇仁殿的內殿一如之前的簡潔,一張紫杉木雕五爪龍紋的書案上正升起嫋嫋的薰香,後頭的錦綢紗幔被撩起,安置着的是那張雲檀木大牀,殿中除了書案牀榻外便是被書籍畫軸壘滿的書架,和壁上幾幅山水畫。
孩子似乎感覺到了她身上的不安氣氛,在她懷中扭動了幾下,她忙抱緊孩子,再擡起頭時正對上一雙黑漆漆的眼眸!
突如其來的驚嚇讓她不自覺的往後退身子抵在了門上。
“把孩子給我。”她聽到他冰冷毫無生氣的聲音,反而心裡平靜不少。
至少,她知道他在哪裡,想要什麼。
“他是我的孩子。”她強硬道。
“你的孩子?”他似是在嗤笑她的這話,“難道沒有我你能生下他?”
“沒錯!”她擡起頭直視他,不見畏懼之色,“他是我的孩子,我一個人的孩子!”
“笑話,他是我燕國的皇子!”他見她如過去般高傲的姿態,一時怒氣,厲了聲。
“不,他是我穆楨族的孩子!不是你的!”
“馥桑兒!”他突然伸出手想要掐上她的脖子,只是最後關頭手卻停在她面前,沒有下手。
“怎麼?提到穆楨族讓你不舒服了?”她冷冷的看着他的手停在自己面前。
他突然明白她只是想要惹他生氣,她是在報復自己。
於是,他收回手,將怒火壓下,“你可以繼續做你穆楨族的公主,但這個孩子必須做我燕國的皇子!”
“燕仁——”她靜靜的看着他,看他臉上此時的勢在必得,被壓抑着的疼痛悄無聲息的爬上心頭,忍着心痛她問他,“你還記不記得那頭狼?”
“狼。。。”不曾想她會如此問自己,一時間隨着她的這一問思緒翻飛,彷彿是遙遠的記憶中那頭渾身散發野性,眼亮如星的狼和它身後那個鮮衣怒馬的明媚少女——
每年春夏交替萬物復甦之時,他總會與弟弟兩個瞞着父親來鳳凰山狩獵,鳳凰山不大,獵物也不多,但因爲鳳凰山周圍沒有過多人家又風景獨好,除了打獵,還可以趁着晴好的天氣出來散散心,所以他與弟弟是每年必到。
這日在山上,他與弟弟分開行動說好日落時分在山下匯合。
他一人一馬在山上隨意轉悠,正覺着山上一年比一年蕭瑟,忽聽得不遠處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仔細辨別,應是某頭獵物的動靜!
他屏氣斂神的悄悄靠近,待到離得很近時,四下裡尋找,發現離自己不遠處有一頭狼!那狼嘴裡叼着只野山雞走近一處灌木叢中。
他拉開手中的弓,對準那頭狼的腹部,正當他準備射出手中之箭時忽然眼角余光中瞥見那灌木叢中似有什麼東西。。。
“嗖——”的一聲,羽箭射出,但沒聽到那畜生的吼叫倒是聽到一人慘叫的聲音。
原來是幾個打扮貴氣的年輕公子也和他一樣想要獵殺這頭狼,只是不知誰朝他們中間射了一箭,射中領頭那人。
而那頭狼感應到人的氣息後很快便消失在了灌木叢後。
“誰!給我滾出來!”受了一箭之傷的人大聲喊叫道。
他也正在疑惑射傷那公子的人是誰,只見不遠處響起馬蹄的滴答聲,一人一馬緩緩的朝那羣人和自己走來。
“什麼狗東西在叫?”馬上的竟然是個少女,一身紅衣,黑髮高束,白淨英氣的一張臉,雖稍顯稚嫩,但五官已顯精緻,恐怕不出幾年便會出落成傾國傾城之姿。
那羣公子原來還沉浸在少女的美貌中,當聽到她口中的話,再明白射傷自己的很有可能就是她,立馬換上一副兇惡的神色。
“你是什麼人,膽敢射傷本少爺!活膩了不成!”被射傷的人捂着受傷的傷口,其實只是被箭擦過流了些血並無大礙。
“你又是什麼人?爲何我不能射傷你?”少女反駁道。
“我家公子可是城中首富之子,你個不長眼的東西竟敢欺到我們頭上來!”
少女皺眉,心中厭惡他們這幅嘴臉,待想離開不與他們再作糾纏,可那羣人豈會輕易放過她?
他們策馬來到少女身邊把她團團圍住。
“你射傷我一箭,怎麼着本少爺也要還這一箭!”說着剛要下令身邊的人對少女下手,卻見剛纔的灌木叢中一個黑影閃電般的竄出,只見它兩眼閃着綠幽幽的光,張着嘴露出尖利的牙齒防備的看着這羣圍困少女的人。
“啊!是那頭畜生!”有人驚叫道。
“原來這畜生是她養的,怪不得她要傷少爺你了!”大家終於明白過來,而看着這頭弓着身子,兩眼緊盯着他們的狼,隨時準備張開獠牙將他們撕成粉碎的樣子,不知爲何都被震懾住了,不敢動彈分毫!
“死丫頭,你以爲我們會怕你一人一狼?”畢竟是主子,膽量還是有的,只是這語氣聽着卻有些緊張。
話剛說完,只覺得身後冷意森森,轉過僵硬的脖子,發現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冒出了幾十只狼!
連他們胯下的馬都被狼羣的嗜血之勢嚇得快站不穩,這下,衆人是真的慌了!
在這荒山野嶺,被這麼多狼團團圍住。。。而自己剛纔似乎正對這羣狼的主人下手。。。
“如果你們現在就滾併發誓永遠不踏上鳳凰山一步,我便饒了你們。”少女穩穩的坐於馬上,緩緩說道。
“少爺。。。”大家左顧右盼,早已將在少女手上受到的羞辱拋到九霄雲外,心裡只有對狼羣的害怕。
那城中首富之子看了眼少女再環顧一羣圍住自己的狼羣,咬了咬牙,最後還是讓手下的人將弓箭全都扔了。
狼羣這才讓開了一條道,他們便從狼羣的注目中快速的消失。
他在一旁看完了整個過程,剛噓了一口氣,便聽那少女朝着自己所在的地方開口,“出來吧!”
原來對方早已發現了自己!
自知逃不過,他便驅馬走了出去。
那少女看到他,並無驚訝,而狼羣也漸漸散去,最後只留下一開始出現保護她的那隻。
“你爲何救他?”少女似乎還有些怒氣,問道。
他的面前是一頭渾身散發野性,眼亮如星的狼,而在狼的身後則是一個鮮衣怒馬的明媚少女,在夕陽西下的鳳凰山上,春夏的風拂過臉龐,溫暖而閒適。
少女見他不回答自己的話只盯着自己看,臉上浮上不自然的紅暈,與之前的英姿颯爽判若兩人。
良久,才聽他開口說話,“你是誰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