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公主雖有些狐疑,卻並不敢說什麼,只笑問揚賢帝是不是喝多了些酒,她叫人去取醒酒茶。
“不必了,”揚賢帝手支在案上,眼望着幕布,“讓他們繼續演罷。”
影戲西遊記又重新上演了,只是揚賢帝再看不進去一點情節,滿腦子裡全是當年和雪蘭在演影戲的情節。雪蘭的青絲淺笑,如同滴到布匹上的水滴,滲到了揚賢帝的心裡。
直到影戲結束了,揚賢帝依然在盯着幕布,脣邊揚着溫柔的笑意。
昭華公主轉頭去看揚賢帝,微微發怔,不知曉皇上是太過喜歡了影戲,還是不喜歡,只盯着幕布,卻不說一句話。
“皇兄覺得可好?”昭華公主試探的問上了一句。
揚賢帝這才緩緩收回目光來,笑着說道,“影戲着實不錯。”
昭華公主覺得今日的揚賢帝着實有些反常,揚賢帝卻開了口,“叫人備一間房子,我有些醉了,歇歇再回宮去。”
昭華公主連忙答應下來,沒一會兒,公主府園子裡的閣樓裡就已經佈置好了。揚賢帝扶着隨行太監的手,走進了閣樓裡。
有些微醺的揚賢帝躺在窗口旁的榻子上,半眯着雙眼,看向窗外。
夏夜格外熱鬧,蟲鳴聲、微風拍打樹葉的聲音、還有一絲微乎其微人語響,一併從窗口傳到了揚賢帝的耳朵中。
他不由得蹙起了眉來,那一聲聲人語,再相似不過了,是西遊記裡的臺詞。
難道又是一個因她的夢麼?
揚賢帝卻顧不得是不是在夢裡,他站起身來看向窗外。
不遠處假山上微微有什麼在動,似螢火,又似燈籠,忽明忽暗的,亮在了鬱郁樹叢中。只是那跳脫的歡笑,正是當年孫悟空嘴上的戲詞,揚賢帝再熟悉不過了。
“師父,徒兒在這五行山下等了您五百年呢……”
揚賢帝閉上了眼睛,他似乎也在這裡等了雪蘭整整五百年……而她,卻已嫁爲人婦,再不是可以和他細細說着戲詞的葉雪蘭了。
梨槽酒的後勁一陣陣的涌上了揚賢帝的頭腦中,揚賢帝伸手指向假山,“把那演影戲的人給朕帶來。”
太監應聲下了去,房屋裡全然安靜了下來。
揚賢帝靠在榻子上,往事沖洗着他的腦海。他以爲從前的舊事已經退了下去,卻不曾想,在下一輪記憶的衝擊中再次出現在他的眼前心間。
葉雪蘭,這個叫他欲罷不能的女子,她從嫁於盛信廷之後,竟然會比從前更加美麗動人。常聽人說,女子只有幸福着,纔會容顏倩麗。可是沒有他給予她的許多,她又怎麼會幸福?
心頭上的倩影在揚賢帝的心裡慢慢裂了開來,露出的不是他的新肉,而是汩汩涌出的血。
揚賢帝微嘆:她永遠不懂他的心……
隨着一聲門響,揚賢帝半合着的眼前出現了一道人影,妃紅色的衣裙,最爲撩人的顏色。
揚賢帝並未動,只淡淡着道,“你會影戲?”
影子未動,卻舞動起手上的孫悟空,說起了戲詞來,“苦等五百載,爲君兩哀哀。風雨寒暑道不盡,心花開又敗……”
這樣的戲詞,哪裡還能看得出來是在寫孫大聖,倒是一半像是在唱他……
揚賢帝睜開了眼睛,眼前之人被影戲擋住了容顏,卻獨獨露出一雙眼睛來。那雙眼睛,丹鳳微揚,顧盼生姿。只是一眼,就叫揚賢帝心中大悸。
“雪蘭!”
揚賢帝從榻子上跳了起來,劈手奪下了面前的戲影,把它擲到一旁,而面前的女子已被他擁在懷裡。
“陛下……”
女子嬌喚一聲,語調語氣和她極似,只是話語中比往日的她多了幾分柔媚。
揚賢帝擁緊了懷中的人兒,似乎擔心她逃開,幾乎要把她揉到自己的骨子裡。
“陛下,您放開我……”懷中的人兒嗔着道,似被揚賢帝的力道驚了住。
放開?
他再也不想放她走了,她,葉雪蘭,永遠是他的!
揚賢帝擁緊了懷裡的人,倒在了榻
子上……
……
昭華公主許久不見揚賢帝從閣樓裡出來,只當他是醉了。她笑着和一旁的秀陽公主說起影戲來,秀陽公主抿着脣在一旁聽着昭華公主的話,時不時還點頭贊同。
本以爲有個半個時辰,揚賢帝就該遣人回宮去了,可是昭華公主一直等了近一個時辰,依然不見揚賢帝從閣樓裡出來。
難道是睡得沉了?
昭華公主有些不放心,叫貼身宮人去閣樓那邊看看。沒一會兒,宮女慌慌張張的走至昭華公主身邊,俯在她的耳畔悄悄的說了一席話。
就是這麼一席話,驚得昭華公主變了顏色。
昭華公主猛然轉頭去看秀陽公主,厲聲問道,“你帶來的演戲影之人到底是何人?!”
秀陽公主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正好被昭華公主捕捉了到,昭華公主心中更驚,臉上卻不敢露出來,只逼着秀陽公主看。
“那……那只是個普通的弄雜耍的罷了。”秀陽公主躲閃着昭華公主的目光,轉頭去看一旁的嬌花。
昭華公主急了,顧不得太多,上前來一把拉住了秀陽公主的手腕,“你還不說麼?平日裡你並不很是喜歡和這些藝人打交道,怎麼就會忽然和我提議給皇兄看影戲了?!你到底計劃了什麼?又計劃了多久?”
秀陽公主被昭華公主嚇到了,她不得不扭着臉看向昭華公主,“我……我也只是受她所託罷了,並不幹我的事!”
昭華公主氣得臉色漲紅着,第一次當着許多人面前失了態,“你還不說?!”
不等秀陽公主說話,一個宮人急急的跑了來,“公主,聖上醒了,這就要啓駕回宮了。”
“啊!”昭華公主大吃一驚,她急忙拋開了秀陽公主的手腕,“那……那個人呢?聖上有沒有說要怎麼發落她?”
宮人只搖着頭,“公主,聖上叫您過去呢。”
昭華公主的臉色蒼白下來,額頭上也滲出細汗。
這麼一次,只怕是她再難全身而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