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見葉世涵醒了過來,對着雪蘭拱了拱手,“那麼二小姐,我便去外面等等。”
雪蘭已經清楚郎中的意思,她站起身來讓南月送郎中,轉身對盛信廷福福身,“多謝盛大人今日相助。”
盛信廷望向牀榻上的葉世涵一眼,“葉二小姐還是好好陪沐恩侯罷,我這便也回去了。”
“盛大……人……”躺在牀上的葉世涵忽然喚了一聲,盛信廷和雪蘭都回過頭去。葉世涵喘着氣,許是因爲剛剛說得急,葉世涵的臉上有着不自然的紅。“此後……請大人……幫幫蘭姐兒……”
一句話說得雪蘭怔了住。
盛信廷擡了擡長眉,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雪蘭,微微頷首,“侯爺放心,我若是能幫上葉二小姐,必會幫她。”
葉世涵似乎放下了心來,他合上目點了下頭。
雪蘭命洛璃送出盛信廷。
房裡一時只剩下譚姨娘和幾個丫頭,雪蘭叫譚姨娘去請葉建舒和大小姐等人,這裡便坐在一旁小杌上。
“蘭姐兒……”葉世涵的手指輕輕動了幾動,聲音沙啞又無力,“爲父知曉你……你是個懂事的孩子……”葉世涵說着深喘一口氣,“我是……好不了的……但……是……你放過……你三妹……”
雪蘭錯愕的擡起頭來,看向葉世涵。父親竟然對她如此瞭解,知曉葉世涵若是有一日不在,她必不會放過三小姐。
葉世涵無眼的眼中流出一行濁淚來,“她……到底也是……我的……女兒……”
“爹爹……”從雪蘭回來之後,卻從沒如小時候一般纏着葉世涵的膝,喚一聲“爹爹”。今日這一聲爹爹,叫葉世涵和雪蘭的眼淚都又落了下來。
時光似乎在此時倒流着,又重新回到了雪蘭幼年時,回到了葉世涵風度翩翩時。
不知道憑的是哪股力氣,葉世涵的聲音忽然大了許多,“那時候呵……你還很小……總喜歡坐在我膝前……撥弄我的耳朵……你娘就要教訓你……你就纏着
我的脖頸……像只小猴子似的……”
雪蘭的淚水止不住的滴落了下來,葉世涵揚了揚嘴角,“我那時候……就想……我的蘭兒……什麼時候能長大呢……似乎是一……轉眼……你就成了一個大姑娘了……而我……錯過了……關於你的許多……想想……我也覺有愧於你……”
雪蘭已經哽咽起來,“爹爹快別說了……”
“蘭姐兒……不哭……不哭……”葉世涵的聲音低弱,就如同許多年前哄着哭鬧不休的雪蘭一樣。那時,葉世涵常拿着糖哄雪蘭,只要一次,雪蘭就不再哭了,眯着一雙笑眼的拿糖對着葉世涵笑。
只是這次,雪蘭的淚水卻無論如何也止不住了。
葉世涵緩緩的合上了眼睛,氣息若了許多,“我若死……也好……到了泉下……好好給你……娘……賠罪……賠罪……總比我……整日心中……不安得……好”
“爹爹!”雪蘭抱住葉世涵的手臂,泣不成聲。
“蘭姐兒……”一股熱淚從葉世涵的眼中流出,他卻忽然笑了,“給爹……再唱……小時候……你娘常唱的……《青河謠》……可好……”
那是許多年前,海氏哄雪蘭入睡時唱的一首歌,雪蘭在歲縣也會時常唱起,卻沒想到,葉世涵依然記得。
“我唱……”雪蘭枕在葉世涵的手掌中,撫着父親那瘦如枯草的手指,哽咽着唱道,“青河灣裡有人家,喝粗茶,賞桃花,竹籬新葉翠翠草,隔岸飼黃鴨。夜來小園竹榻下,披香紗,拾落花。拾來落花一朵朵,池塘戲青蛙……”
葉世涵的淚水順着眼角落在頭下的方枕上,溼了一片。
雪蘭臉下的手掌上,也積了她的一灘眼淚。
雪蘭擡起頭時,看到葉世涵的嘴角掛着一絲笑意,她怯怯的喚了一聲“父親”。葉世涵並未答應一下。雪蘭心裡已經全然清楚了:她從此後即沒有爹,更沒有娘了。
“爹爹!”雪蘭抱住葉世涵的身子,痛哭不止。
當葉建
舒和大小姐趕來時,葉世涵已經沒了氣息。雪蘭木然的站起身,誰也不理,走出了正房去。
葉建舒只以爲雪蘭傷心過了頭,來不及管雪蘭,急忙喚人去尋管事,而院子裡卻傳來了呼喊之聲。葉建舒正要問,一個小丫頭跑了來,“大爺,二小姐暈倒在院子裡了!”
“什麼?!”葉建舒急忙疾步走出正房,卻見南月已經將雪蘭抱了起來。南月對葉建舒說,“大爺,奴婢先帶二小姐回蘭園了,這邊還有盛大人請來的郎中,奴婢直接讓郎中給小姐看看病。”
葉建舒不住的點頭,南月抱着雪蘭回去了蘭園。
幾日裡雪蘭都是混混沌沌的,從守櫺到入葬,雪蘭只跟在衆人身後。便是哭着,也不似旁人的張揚,只默默的跪在地上落淚。
葉世涵出殯那天,淳親王也來到了沐恩侯府。隔着幾個人,他見瘦得沒了精神的雪蘭在衆人之後,不由得皺起了眉來。
待葉建舒過來時,淳親王不由得問起雪蘭來,“怎麼瘦得這般厲害了?”
葉建舒轉頭看了一眼雪蘭,才驚覺幾日裡雪蘭瘦了很多,“舍妹是因爲父親離世而傷心的。”
淳親王不語。
府裡沒了葉世涵,如一棵失了根的大樹,譚姨娘先請葉老太太示下,要去家廟裡修行。葉老太太見她去意已決,也沒多攔,譚姨娘帶着隨身的丫頭去了家廟裡。
府裡的庶務交於大小姐,大小姐整日很是繁忙。
雪蘭從葉世涵離世後,就把自己關在蘭園裡,極少出去。葉建舒忙着外面的事,也不忘來探望雪蘭。
雪蘭自然明白葉建舒的擔心,也和葉建舒說上幾句話。只是話少了許多。
在燒過葉世涵的五七,雪蘭發起熱來。餵了藥依然不然熱退下去。葉世涵着了急,去太醫院請陳喜來。陳喜診了雪蘭的脈,皺起眉來。
葉建舒就知曉雪蘭的情況不好,他屏退丫頭問陳喜,“陳太醫覺得舍妹的病不好治麼?可是有什麼大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