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替補席裡，卓楊的臉黑成了鍋底，周身瀰漫着煞氣，坐在他身邊的隊友感受到了巴西六月的寒冷。
巴西球員在不遠處慶祝，慶祝內馬爾梅開二度。下半時第54分鐘，場上比分5:0。
這個比分，平了中國隊歷史上國際A級比賽的輸球記錄。1992年4月4日，中國男足國家隊造訪斯坦福大學球場，以0:5負於美國隊。
22年後，中國隊又看到了血淋淋的0:5，而且比賽還沒有結束。
比賽開始前，輸球其實在所有人的預料之中，甚至輸成2002年世界盃的0:4，恐怕許多人也能勉強接受，畢竟卓楊不能上場。
上半時中國隊全面被動，第22分鐘，效力於切爾西的拉米雷斯中場突然前插，與俱樂部隊友奧斯卡撞牆配合帶球闖入禁區後，在小禁區左角前面對出擊的曾城挑射打破僵局，比分1:0。
僅僅三分鐘後，胡爾克右肋直塞打身後球，奧斯卡及時插上在禁區右側橫傳球到中路，無人盯防的內馬爾7米處右腳掃射輕鬆破門，2:0。
此後中國隊纔有了全場第一腳射門，郝俊敏的任意球飛出了底線。在這之前，中國隊球員可能連塞薩爾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因爲根本打不到巴西禁區前。
到了這會兒，卓楊其實已經有了很不好的預感，但在上半時中國隊又經歷了兩次被擊中門柱後，奇蹟般地保持了0:2的比分，讓他感覺自己是不是疑神疑鬼，今天似乎不會那麼邪。
臨近世界盃開幕，巴西隊的大名單基本定了下來，無非留一兩個機動名額防備出現傷員，但常規首發陣容卻並未確定，許多位置面臨着激烈競爭。
最後一場熱身賽，也就是最後的考察，除去四五個位置，其餘都存在着明爭暗鬥，甚至還要爭搶首席替補，比如說米蘭達和丹特，他倆就需要競爭蒂席與蓬蓬身後的第一替補。
今天巴西隊長蒂席和卓楊一樣，因爲小傷休戰，首發出場的米蘭達上半時撒着歡的助攻。到了下半時，對中國隊前場孱弱的進攻能力已經聊若指掌的巴西隊更是放開了，替換蓬蓬上來的丹特就像長在了中前場。
同樣的情況還發生在馬塞洛這裡，他因爲本賽季傷病多，在皇馬打打歇歇，並不如在大巴黎煥發第二春的馬克斯維爾出彩，也需要用表現來鎖定主力。
胡爾克、拉米雷斯、保利尼奧、威廉、費爾南迪尼奧，等等，這些人也都是如此情況。這就造成了巴西雖然並非全主力，卻三軍用命個個爭先，比老主力更具備進取心。
也更不識擡舉。
離開了卓楊，在強大的巴西面前，中國隊根本控制不住足球。從場面上看，不但和去年一球小負世界冠軍西班牙的那支中國隊完全不同，就算2002年四球輸給巴西的那支米盧國家隊，也根本不在一個檔次。
第49分鐘，胡爾克右路橫傳，無人盯防的奧斯卡慢悠悠停球然後射門，巴西隊3:0。
第52分鐘，內馬爾禁區外兜弧線，足球擊中橫樑反彈而回，被人形坦克胡爾克搶下落點，推射死角把比分變成了4:0。
接下來就是54分鐘，內馬爾接馬塞洛橫傳梅開二度，5:0，中國隊追平了輸球記錄。
五分鐘內連丟三球，以缺少卓楊的中國隊的檔次，鐵定懵逼，連怎麼丟的都沒辦法去分析。到了這會兒，卓楊的臉色也變了，他接受不了如此慘敗。
簡單明瞭，就是自尊心受不了，太他媽丟面子。
對面巴西這些人，在歐洲見了他，有一個算一個，哪個不得恭恭敬敬，自己也在他們面前耀武揚威慣了。可現在自己就坐在場邊，這個臉被打得，耳光一個賽一個響。
就算沒有上場，這也是我卓楊的球隊。打狗還要看主人，你們是不是太狂了！
然而，卓楊在板凳上的煞氣根本不足以震懾已經嗨得忘乎所以的巴西人，僅僅六分鐘之後，中國隊後場傳球失誤，拉米雷斯斷，奧斯卡傳，內馬爾完成了帽子戲法，巴西6:0。
這個比分，創下了中國隊A級比賽輸球新記錄。
卓楊從板凳上站起來，臉上像結了一層霜。若不是腳踝實在不允許，他此時一定會上去教訓巴西人，讓他們懂禮儀知廉恥，不聽話廢上他一兩個也在所不惜。
也許卓楊的起立讓巴西球員終於想起了他，也明白了有些人不適合結死仇。接下來的比賽巴西隊明顯有了收斂，斯科拉里也用威廉換下了玩夠了的內馬爾。
巴西隊的放鬆，終於讓中國隊看到了一絲絲曙光，隨後趙九日接到張稀哲的傳中，頭球攻門讓塞薩爾做出了撲救。
這是中國隊全場區區六腳中唯一打在球門範圍內的射門。
然而，巴西人不狂了，中國隊卻自己不爭氣。第70分鐘，劉劍業在禁區內解圍，硬是把足球從人縫裡踹進了自家球門，一顆烏龍大禮恭送，0:7。
卓楊此刻還是想上場，但他並不想上去教訓巴西人，而是教訓自己的隊友。
老子十二年趟遍歐洲，歷經失敗無數，可從未遭遇過四球以上的慘敗。今天不是巴西人在給我眼裡揉沙子，是我們自己人在給我上眼藥。
1952年，剛剛湊齊人數從而新成立的中國足球隊訪問波蘭，曾經1:7輸給了波蘭克拉維夫。2004年4月，阿里·漢的中國國家隊造訪諾坎普，被裡傑卡爾德的巴薩揍了個0:6，而這支巴薩一個月前剛剛在聯盟杯上0:3輸給了馬迪堡。
這兩場比賽是中國隊的輸球記錄，但今天破記錄了，而且是在當今第一人卓楊的眼皮子底下。
更高更快更強，七個球算個屁，中國隊向自己發起了挑戰。
馬塞洛在中國隊禁區裡被後衛踢倒，主裁判實在不想吹，無奈動作太明顯，不吹不像話。
奧斯卡點球一蹴而就，把全場比分定格在8:0，一個暫新的輸球記錄誕生了。
血紅的比分在這裡擺着，再去做什麼比賽分析都是扯淡，能把巴西隊贏得都不好意思了，硬是把最後十五分鐘遛成了垃圾時間，搞任何得失計算都毫無意義。
卓楊的表情中無悲無喜，沒有憤怒，沒有寒冰，甚至沒有麻木。他空洞地站在場邊，望着球場大顯示屏上被載入史冊的0:8。
他沒有怒火，煞氣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但無論傑帥還是隊友，無論蓬蓬還是內馬爾，還有卡卡，沒人敢過來安慰他，沒有人敢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