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楊清楚穆里尼奧在等着他張嘴提條件，但他沒有着急，年紀大了，有些話不適合說得太露骨，中國人講究一個意會。
講話太直白，就會失去迴轉的餘地，也顯得自己毫無內涵，沒有城府。
卓楊拿起咖啡壺，給穆里尼奧的空杯子續上，腦子裡不斷斟酌接下來的措辭。
“何塞，球隊要想出成績，尤其想出大成績，不一定非要每個人都熱血沸騰精誠團結起來，但賽場上需要權威，踏上球場後球隊就只能有一個聲音。”
“所以，我尊重你作爲主教練的權威，也願意和你一起讓現在這支皇馬好起來。”
穆里尼奧很滿意卓楊的態度，但卓楊的話顯然還沒有說完。
“我想起幾年前在AC米蘭的時候，其實那會兒球隊非常難。高層不信任安切洛蒂，總理的大兒子皮埃爾就是個蠢貨，狗屁不懂卻在俱樂部裡指手畫腳，球迷當中也出了許多垃圾。”
“我，馬爾蒂尼，卡卡，每個人在那個時期都有自己的麻煩事，AC米蘭俱樂部在動盪的邊緣。”
“這種情況，如果放在其他俱樂部，後果很難想象，現在米蘭的樣子你應該有所耳聞，很多事情的根源在那時候就已經埋下了。”
如今AC米蘭管理層，芭芭拉和加利亞尼整天鬥得烏煙瘴氣，布拉伊達已經被徹底邊緣化了。
“球隊裡其實也有很多不同想法，但我們頂住了壓力，我和馬爾蒂尼全力支持安切洛蒂，在更衣室裡強行打壓掉所有雜音。”
“進入到球場上，我們就會忘掉這些不愉快的東西，2008-09賽季的球場，是我和卡卡統治下的天空，那一年的AC米蘭所向無敵。”
“說起來，我真的非常懷念那段時光。我和卡卡被稱爲絕代雙驕，我和他打敗了所有對手。”
“卡卡真的很棒，他是我見過最清澈的人。在足球上，卡卡甚至是我的偶像。”
“我是中國國家隊隊長，這些年每次投票的時候，無論卡卡有什麼表現，我都會投他一票。”
“我對待足球的感情，全部來自踢足球的人，六劍客、羅納爾迪尼奧，羅納爾多，還有梅西、皮克，還有外界所說的馬迪堡幫，米蘭巴西幫，很多很多，當然還有卡卡。”
“如果失去這種感情，我今晚就會退役，絕不會再多看足球一眼。”
“我在足球上贏過很多，比絕大多數球員一輩子贏得還多。但我仍然還有激情，並不介意再多贏一些，可最重要的，對我來說永遠是踢球的人。”
“我非常懷念在米蘭的日子，懷念絕代雙驕自由飛翔的時光。何塞，我不知道你的印象有多深，但我就在場地上，就在卡卡身邊，他縱情奔跑起來的樣子，非常迷人。”
“米蘭回不去了，但09年離開米蘭的時候，我和卡卡相約要征服西班牙，以絕代雙驕的名義。”
說完這番話，卓楊又端起杯子，眼神落進杯子裡，似乎那裡面有讓他懷念的東西。
穆里尼奧奧早就在沙發裡凝固了，卓楊話裡的意思他如果還沒有聽明白，那麼他的心智在二十年前就考不來教練證。
卓楊只在追憶往昔，看似什麼都沒說，但什麼也都說得明明白白。
卓楊的條件，就是卡卡。
你讓卡卡迴歸皇馬主力陣容，我便公開支持你。
穆里尼奧的表情從凝重，再慢慢變得發黑，一股憤怒從他的胸腔裡升騰而起。
卓楊的條件沒有讓他感覺不可思議，以他的認識，卓楊似乎就是這樣一種人。但理解歸理解，穆里尼奧卻堅決無法接受。
對於一名球員來說，卓楊的條件赤裸裸越界了，而且非常過分。足球場上因爲友誼或其他原因提攜別人並不罕見，但把主力要求作爲條件來和主教練討價還價，卻絕無僅有。
即便西班牙幫用皇馬本土年輕球員機會少爲幌子來抨擊穆里尼奧，但也不會拿這個當做條件，足球圈沒有人會這麼幹。
球隊主力，並不是一句話那麼簡單。
卡卡的技術特點並不符合現如今穆氏皇馬的戰術打法，這是每一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事情。
卡卡是攻擊前腰，巔峰時期他的帶球突進天下第一，根本沒有人能阻擋。但他這樣的類型，已經落伍了，足壇一線豪門都已經不再配備攻擊前腰，而是代之以前場自由人。
卓楊深深懷念的三年米蘭歲月，實際上正是攻擊前腰在足球潮流當中最後的輝煌，如今足球是全能後腰和攻擊邊鋒引領的時代，穆里尼奧的戰術側重點也是如此。
皇馬可以有前腰，但需要的是厄齊爾和莫德里奇那樣的前腰傳球手，可卡卡傳威脅球的能力並非他所長。卡卡的足球特點，讓他自己的位置選擇面十分狹窄。
如果讓卡卡出任球隊首發，只有一個先決條件——完全複製米蘭紅色帝國時代安切洛蒂的戰術。
但聖誕樹4-3-2-1或者4-2-2-2都只是陣型表象概念，那麼做意味着將現在這支皇馬全部推倒重來，這根本就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他是穆里尼奧，不是安切洛蒂。
何況卡卡的特點十分鮮明，帶球突擊能立天下無敵，但那是在他巔峰時期。經歷過兩次重大膝蓋手術後，以及腹股溝舊傷依然在困擾，卡卡距離他米蘭時代已經差很多。即便再有安切洛蒂和米蘭帝國，他也飛不起來了。
30歲的卡卡，在穆氏皇馬的戰術中只是特定條件下的奇兵，並不具備首發能力。他在皇馬的商業價值，遠遠高於競技價值。
上賽季卡卡表現尚可，是因爲他的人緣實在太好，只要上場所有人都在幫助他表現，不光是卓楊，C羅、本澤馬、迪馬利亞、德屠、阿隆索，他們都在用自己的機會讓卡卡來表現。
穆里尼奧不相信卓楊看不到這一點，但他仍然非常無理地提出了這樣一個非分的要求，而且是背叛足球運動、背叛足球圈潛規則的要求。
這是勒索，是要挾，是趁火打劫。
卓楊用所謂的感情爲理由，以自己的能力和地位爲依仗，試圖綁架皇家馬德里，綁架穆里尼奧。
何塞·穆里尼奧，這一刻難掩自己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