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使龍城飛將在

二○五五年九月二十四日,是野狼大隊成立四十週年的大好日子,他們舉行了隆重的慶祝儀式。

這一天,野狼大隊的營地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不斷有掛着軍牌的小車駛入,從車上下來的都是軍官,軍銜也越來越高。營地裡到處都是軍人,只有少數幾位穿着西裝,他們是自治區和烏魯木齊市**的領導。

將近中午的時候,一隊軍車駛來,頭一輛是雪豹越野車。哨兵眼尖,已看清了車牌號,頓時歡呼起來:“林司令來了。”隨即喜形於色地立正敬禮。

車子開進大門,從車上下來了一位陸軍大校。他身材頎長,容貌清秀,配上正式的禮服,顯得十分挺拔帥氣。他正是已經升任西北特種部隊基地司令的“野狼”林靖。

野狼大隊的官兵們呼啦一下圍了上去,動作整齊地立正敬禮。

林靖莊重地還了軍禮。

接着,野狼大隊的大隊長“白狼”周啓明、副大隊長“紅狼”盧少華都激動地上前,卻都嘿嘿地笑着,一時也不知說什麼纔好。

以前曾經跟着林靖出生入死的那些老兵們都圍着林靖,亂哄哄地叫着“首長”、“林大”,七嘴八舌地問着好。

林靖看着過去的這些部下,神情之間已經完全沒有了那種冷冷的孤傲。他笑着與伸過來的手一一握着,十分親熱地跟他們聊着天。

周啓明看了看他身後的隨員,不禁有些詫異:“黑狼呢?”

駱千秋也跟着林靖去了基地,仍然擔任他的參謀長,這時卻沒有跟來。

林靖笑道:“他正在處理一件很重要的工作,晚一點會趕來的。”

正鬧着,大門外又駛進來一輛越野車。

人們都轉頭看過去。

從車上下來的,是笑容可掬的雷鴻飛少將。他現在是國防部特別行動部部長,也是本世紀中國最年輕的將軍。

一看是他,軍人們全都立正敬禮。

雷鴻飛也規規矩矩地還了一個軍禮。

林靖上前去,與他緊緊握手:“老雷,你小子運氣真好,上個月的行動搞得很大啊。你小子也是將軍了,居然還親臨前敵,惦記着打仗,真是讓人說你什麼纔好?怎麼樣?乾得很過癮吧?”

“馬馬虎虎。”雷鴻飛笑嘻嘻地說。“你的運氣也不壞呀,不是才被烏茲別克邀請,到塔什干去搗毀了****的基地嗎?還出動了坦克、直升機,那麼大場面,你也很過癮呀。”

“彼此彼此。”林靖笑道。“也是馬馬虎虎啦。”

雷鴻飛愉快地笑了一會兒,忽然神秘地說:“我給你帶來了一位貴客,猜猜看是誰?”

林靖搖了搖頭:“我最不愛猜謎,十猜九不中。”

雷鴻飛回身拉開車門,對裡面笑道:“野狼最沒勁,連猜都不肯猜,你就別下車了,乾脆走吧,就讓這小子後悔一輩子。”

衆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汽車,紛紛猜測車裡的是什麼人。

很快,從車裡出來了一個瘦削高挑的年輕人。他穿着一身藏藍色的西裝,配着水藍色的襯衫和天青色的領帶,顯得十分英俊瀟灑。他溫和地微笑着,看着林靖。

林靖大喜。還沒等他開口,身後的那些老兵和兩個大隊長都驚喜地叫出了聲:“凌副。”

凌子寒笑着對他們點了點頭,緩緩地走上前來。

林靖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久久不放:“子寒,你還好嗎?”

凌子寒笑道:“我很好。”

在一旁的雷鴻飛插言道:“人家現在是國安部的局長,哈哈,督查局的凌局,屬於黑臉包公那一類人物。林靖,你沒想到吧?人家現在棄武從文,改當官僚了。”

林靖也笑:“子寒,是嗎?現在改當凌局了?”

凌子寒溫和地說:“是啊,做得不好,學着做。”

“你太謙虛了。”林靖笑得十分開心。“不過,你這性子,做政客只怕不妥。你根本不求上進,那怎麼飛黃騰達啊?”

凌子寒微笑道:“我不是還當着太子爺嘛。”

林靖哈哈大笑。

這時,那些老兵們一起涌了上來,將凌子寒團團圍住,一些新兵則好奇地看着已經聽說過很多次的這位前副大隊長。

慶典隨後才正式開始。

林靖講了話,雷鴻飛也代表國防部特別行動部講了話。

然後是野狼大隊戰士們進行的特戰技巧的表演,精彩的絕技博得了陣陣掌聲。

待慶典結束後,來賓們和野狼大隊的官兵們一起到禮堂去吃飯。

今天破例,每張桌上都放着啤酒,除了進行戰備值班的外,特許野狼大隊的官兵們可以小飲幾杯。

林靖給雷鴻飛倒了滿滿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後對他說:“來,老雷,咱倆乾一杯。”隨即一飲而盡。

雷鴻飛很高興,立刻也一仰脖子,將酒倒進了喉嚨。

“老雷,我沒想到子寒也會來。”林靖感慨萬千。“我有大半年沒見過他了。”

雷鴻飛提起酒瓶倒酒:“奇怪,你們倒是不打不相識,成了知己好友了。”

林靖微笑着,看向滿臉都是笑意的凌子寒與那些官兵們愉快地交談着。

他的身體看上去好些了,可頭上的白髮卻還是增加了不少,身子還是挺單薄的。

林靖關切地問:“老雷,子寒的身體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像是好些了。”雷鴻飛悶頭喝酒,接着嘆了口氣。“不過,還是比不上正常人,算不得健康。”

林靖聽了,也忍不住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兩位名震一方的青年將領正在嘆息,忽然看見一大羣官兵涌到凌子寒面前,手裡都端着酒。“白狼”周啓明雙手各拿着一隻裝滿了酒的碗,遞了一隻給凌子寒。凌子寒順手接過,便與他們碰了碰,似乎準備一飲而盡。

兩人大駭,同時飛身撲了過去。他們的動作都同樣迅速,一左一右地搶上,配合十分默契。林靖伸手便重重搭住了凌子寒的右肩,讓他動彈不得。雷鴻飛一把握住了凌子寒的右臂,另一隻手順勢奪下了他手中的碗。

在他們的左右夾攻之下,凌子寒沒有任何動作,顯得很溫順,只是微笑着輕聲說:“是水。”

雷鴻飛似乎不信,瞪了他一眼,端起碗喝了一口,證實是水,卻還是忿忿然地問他:“喝水喝得這麼豪爽幹什麼?”

凌子寒輕笑着問道:“那喝什麼可以這麼豪爽?”

雷鴻飛又瞪他一眼:“你喝什麼都不行。”

凌子寒仍然好脾氣地笑:“真沒見過你這麼霸道的人。”

林靖也笑了起來,鬆手放開了他的肩。

雷鴻飛轉頭瞪着周啓明:“白狼,你小子搞這麼一大碗涼水給你們凌副喝?是什麼意思?”

周啓明立刻認錯:“是,首長,是我們錯了,我們沒注意。”

盧少華笑嘻嘻地招呼旁邊的兵:“去,給凌副換熱水。”

立刻有戰士笑着跑去倒了杯熱水過來。

凌子寒剛想去接,雷鴻飛已經搶先接過。他試了試水溫,然後又將杯裡的水倒了一大半出來,這才遞給凌子寒,完全不由分說:“你只能一口一口地喝,學什麼梁山好漢?”

“是,長官。”凌子寒笑道。

周圍的官兵們也都笑了起來。

凌子寒便用杯子與他們碰起杯來。他喝水,其他人喝酒,倒也不亦樂乎。

林靖忍俊不禁,與雷鴻飛回到座位上。他拿起酒杯與雷鴻飛一碰,喝了一大口,這才笑道:“你是不是一輩子對子寒都這麼霸道?”

雷鴻飛愣着,想了半天,才說:“小事上,我是可以欺負他的,他什麼都聽我的,從來不和我爭。但遇上大事,他只要臉一沉,一個字都不用說,我就投降了。他是我的剋星。”

林靖不由得失笑,半晌才說:“像你們這樣的友情,實在是令人羨慕。”

雷鴻飛發了半天呆,長長地嘆了口氣。友情?真是太刺耳的一個詞了。

林靖看着凌子寒,臉色變得柔和多了。他們也同樣有着深厚的情義,他們並肩戰鬥過,一起流過血拼過命,又一起報仇雪恨,那應該能比得過雷鴻飛與凌子寒之間的青梅竹馬。

直到跟所有野狼大隊的新老官兵們都碰完杯,喝了水,凌子寒才笑吟吟地過來,說道:“林靖,咱們也喝一杯?”

林靖被他的語氣逗得笑了起來:“好啊,來,乾杯。”

凌子寒在他身邊坐下來,林靖看着他,笑着端起杯與他碰了碰,一口氣將一杯啤酒喝完,開心地說:“子寒,今天你能來,我很高興。”

“我也是。”凌子寒溫和地笑道。“野狼大隊對我的意義可不一樣。今天隊慶,我怎麼也得抽出時間過來。”

雷鴻飛見他們冷落了自己,立刻舉起酒杯說:“這叫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來來來,喝酒,喝酒。”

凌子寒忍俊不禁:“首長總是會說不少的名言警句。”

林靖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三人碰了碰杯,凌子寒喝了一口水,林靖和雷鴻飛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其後,他們兩人去與**、公安、國安等領導把酒言歡,凌子寒則沉靜地坐在那兒,一直保持着微笑。

雷鴻飛知道凌子寒一向不喜歡熱鬧,更不喜歡應酬,這次在這裡呆了這麼久,那些野狼大隊的官兵們也與他鬧了這麼久,一定會讓他非常疲倦。酒宴散後,雷鴻飛便謝絕了林靖邀請他們到基地住幾天的盛情,要先帶凌子寒回酒店。

林靖也明白凌子寒需要休息了,立刻不再挽留,將他們送到了車邊。

凌子寒從車裡拿出了一個長方形的錦盒,遞給林靖,笑道:“得知你到基地當司令,我也沒能前來道賀,這是一份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林靖含笑接過:“子寒,你還跟我這麼客氣幹嗎?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到基地去吧,我做飯給你吃。”

凌子寒點了點頭:“好啊,如果有時間,我一定去。”

林靖瞭解他的性格,也不便強求。他握着凌子寒的手,一時間熱血上涌,將他一把拉過來便緊緊抱住。

雷鴻飛立刻忍不住了:“喂喂,野狼,你別太過分。”

林靖笑了起來,放開凌子寒,將他送上了車。

雷鴻飛忿忿地哼了一聲。凌子寒看着他,眼中滿是笑意。雷鴻飛知道他在笑什麼,頓時轉怒爲喜,開着車走了。

目送着汽車駛出營地大門,馳向遠方,林靖這纔打開錦盒。

裡面是一幅八尺立軸。

周啓明和盧少華都走上前來,好奇地打量着。

林靖將錦盒順手交給周啓明,讓盧少華拿着卷軸,自己慢慢展開。

這是一副書法,字跡龍飛鳳舞,蒼勁有力。林靖見過凌子寒留下的“遺囑”,一眼便看出這是凌子寒的字。

秦時明月漢時關,

萬里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

不教胡馬度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