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雅這次沒有跟顏老夫人前去,是因爲上次的驚馬事件,還心有餘悸。
顏老夫人這次帶去的人,是顏十八。
此外,還有陳氏。
陳氏就算是寡居,顏老夫人對她也是極重視的。
也難怪,顏秉清畢竟是嫡長子,縱使早逝了,看到他的遺孀,也還是個念想。
顏老夫人對於自己親生的,以及有關的,都是很迴護的。
顏十七看了顏清雅一眼,“三侄女,這些人是幹什麼的啊?”
顏清雅收回視線,似笑非笑的看着顏十七,“十七姑姑這都來京城有些時日了,連錦衣衛都不知道嗎?”
她最不喜歡的就是顏十七對着她一口一個三侄女。
就算輩分比她高,也不該這般張狂吧?
顏十七對她臉上的譏嘲視而不見,“我來了京城之後,大多數時間都在養病。去的最多的地方也就是顏府了。顏府裡又沒有錦衣衛,我從哪裡知道啊?不像是三侄女,時不時的被顏嬪娘娘叫進宮裡說說話,自然就對錦衣衛不陌生了。”
顏清雅冷哼一聲。
顏十七看她一臉桀驁的樣子,也不惱,問道:“剛纔那個領頭的,三侄女認識?”
顏清雅就又突然翹了脣角,“錦衣衛十七姑姑沒見過,那京城最不容小覷的兩公兩侯總聽說過吧?”
顏十七抿脣道:“衛國公算一公,鎮海侯算一侯吧!”
顏清雅道:“還有呢?”
顏十七搖搖頭,“跟我沒關係的,我還真就沒打聽過。”
顏清雅一臉的譏誚,“難道衛國公府和鎮海侯府就跟十七姑姑有關係了?”
顏十七道:“衛國公府的趙大人跟我哥哥是朋友,算不算一層關係?”
顏清雅鼻孔朝天的哼氣,“四叔的關係又不代表你的!”
顏十七勾脣一笑,“你難道不知道兄長的所有關係都會爲妹妹將來嫁人鋪個好路嗎?”
顏清雅拉了臉,一跺腳,去向了範氏身邊。
顏十七就笑的得意。
她就是這麼壞心的以己之長去攻擊對方的短處。
她有護着她的兄長,試問顏清雅,你有嗎?
報曉悄悄扯了扯顏十七的衣袖,小聲道:“奴婢聽說,錦衣衛之中是有個安邦侯世子的。能讓三孫小姐上心的,八成就是了。”
顏十七還想細問一下,高氏便喊她上馬車了。
就此跟顏府的人作別。
顏十七屁股坐穩後,便迫不及待的問高氏:“孃親可知京城的兩公兩侯是哪幾家?”
高氏道:“好端端的,問這些個做什麼?”
顏十七道:“剛纔跟顏清雅站在一起,她說剛剛過去的那一隊人馬中,打頭的是安邦侯世子呢!安邦侯可在那兩公兩侯之列?”
高氏看了喬嬤嬤一眼。
喬嬤嬤道:“姑娘是該瞭解一些京城之事呢!”
高氏道:“那就把你知道的說給她聽聽吧!我怕你不說,她自己會瞎折騰。”
顏十七嘻嘻笑,“女兒哪有那麼不堪!”
高氏道:“難說!若不滿足你的好奇心,前腳回了高府,你準能讓報曉後腳出門。”
顏十七點點頭,“這個極有可能。所以,孃親英明啊!都告訴我了,我也就可以省事了。”
高氏搖頭失笑,“你這張嘴啊!”
顏十七眨巴兩下眼睛,“孃親不知道嗎?我就是憑藉着這張嘴,把老太太煩的夠夠的,以至於不得不跑去寺裡躲清閒。”
喬嬤嬤捂着嘴笑,“這事,真是難爲姑娘了!”
顏十七聳聳肩,“一點兒都不爲難!我每天前去,心情都舒爽的很呢!權當是找了個樂子。”
顏老夫人若是聽到她這麼說,估計也不用去寺廟了,直接就倒仰了。
高氏扯動脣角,“這是不是都是你跟你舅母密謀的?”
顏十七道:“哪有!舅母只會表揚我深明大義!”
當然了,還會幫她在四方酒樓製造言論。
反正顏家現在是黴運當頭,再添上一筆苛待兒媳婦孫女的罪名,無非是更臭一點兒。
只要孃親和她的頭頂香香的就行了。
高氏搖頭,“越說越沒邊了,還聽不聽了?”
顏十七連忙正襟危坐。
喬嬤嬤這纔開了腔,“所謂的兩公兩侯,兩公是指衛國公和定國公。衛國公是馬上打下來的封號,老衛國公又尚了公主,地位自然非同一般。至於定國公府,走的是文謀,最榮耀的就是出了一位智後。”
“呀!”顏十七驚叫,“定國公府是智後的孃家啊!那麼,其地位應該是比衛國公府還榮耀了。”
高氏道:“不盡然!定國公府不同於一般的皇親國戚,從智後活着的時候起,定國公府就很少涉足朝堂之事了。智後臨去前,更是嚴令定國公府的人,三代以內不可入朝爲官。”
“智後真乃神人也!”顏十七由衷的感嘆。
高氏眸中含笑,“可很多人都認爲智後對自己的親人太苛刻呢!”
顏十七道:“不對!這是保護!定國公府的子孫,若是仰仗着智後的威名在朝中做官。難免會生出飛揚跋扈的性子來。關鍵的,一旦被有心人拉攏和利用,那可就是抄家滅族之災了。所以,不准他們入仕,也就可以讓他們置身事外了。三代之後就不同了,智後的威名基本上已經淡化了。想要入朝爲官,那就得憑真本事了。”
喬嬤嬤笑不攏嘴,“世間男兒都沒有咱家姑娘這番見識呢!”
高氏淡然道:“還行!大事面前不糊塗!”
喬嬤嬤道:“不過聽說,如今的定國公世子可是個驚才豔豔的人。都道是,不能出仕爲朝廷盡力,着實可惜了。”
顏十七手托腮,中指在腮頰上畫圈圈,“定國公府,好像是衛國公夫人的外家吧?”
喬嬤嬤咦了一聲,“姑娘連這個都知道?”
高氏倒並不奇怪,“鬆兒是跟趙大人一路進京的,她既是跟在他哥哥身邊,知道趙大人的一些事情也並不奇怪。”
顏十七道:“衛國公夫人是智後的外甥女這件事,不是什麼秘密吧?”
喬嬤嬤笑道:“自然不是了!這兩大國公府說完了,接下來就是兩大侯府了。鎮海侯府的人,姑娘在莒州的時候是見過了的。鎮海侯世子在京城也算是響噹噹的了。但鎮海侯府最厲害的還是因爲出了個太子妃。”
顏十七擺擺手,“不想聽到鎮海侯府的事情。嬤嬤還是說說那安邦侯府的事情吧!”
喬嬤嬤道:“據說安邦侯是從西北發家的,也是馬上掙來的功名。但安邦侯府較比着鎮海侯府來說,要低調的多。雖然安邦侯府也是出了一個王妃的!”
“王妃?”顏十七蹙眉,“哪一個?”
京中的權貴可真是打斷骨頭連着筋啊!
扯出一頭,就能提溜出一長串來。
正可謂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喬嬤嬤道:“那便是闞女官的另一個徒弟,瑞王妃。”
“哦!”顏十七有些小小的失望,還以爲是沅王妃呢!
若是沅王妃,那麼沅王和太子可謂是勢均力敵了,纔會有熱鬧看啊!
她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心理上,總隱隱的希望有人能夠對抗太子這一方勢力。
皇上這制衡之術,用的明顯不好啊!讓太子一方獨大,就不怕太子把他這個爹一不小心給架空成太上皇嗎?
究竟是皇上沒有學好,還是她外祖父沒有教好啊?
高氏道:“別小看了瑞王府!瑞王雖然是個閒散王爺,卻是當今皇上唯一的親弟弟,也是智後當年最寵愛的小兒子。所以,瑞王爺在當今皇上的心裡,重量怕是比那些個皇子還重呢!”
顏十七扯動脣角笑笑,“孃親好厲害!當初在莒州見到瑞王的時候,就斷定他這個國姓爺不簡單。沒想到,真讓孃親猜準了。周瑞不過是化名,真實的身份可不就是當今瑞王爺嘛!”
高氏道:“若非有了莒州的淵源,當日在南城門,瑞王又怎麼會爲你說話?所以,以後見了瑞王妃,可是要恭敬點兒。”
顏十七微微點頭,“知道了!說起來也奇怪,闞雪淨兩個徒弟,一個嫁給了侄子,一個嫁給了叔叔,這不是明顯的差輩嗎?”
高氏嘆氣道:“皇家從來都不講求的!何況,只是師姐妹,就是親姐妹,怕也沒什麼的。”
“好吧!”顏十七放棄糾結,“再來說說瑞王妃的孃家吧!剛纔那個錦衣衛頭頭是瑞王妃的弟弟嗎?”
高氏瞪大眼睛看她,“你盯着人家年輕男子看做什麼?”
難不成這丫頭有了思嫁的心思?
只一眼,應該相不中那安邦侯世子吧!
女兒大了,也開竅了,這親事怕是真要提上日程了。
只是,這親事可是馬虎不得,既然打定了要好好挑一挑,那還是早下手的好。
高氏暗暗下定了決心。
顏十七大囧,“沒有的事!我只是看到顏清雅看的兩眼放光,這纔好奇的!”
她這打聽安邦侯世子的事情,孃親該不會認爲她相中了人家吧?
這次,可真是糗大了。
喬嬤嬤道:“據老奴打探來的消息,安邦侯世子的確是在錦衣衛中任職的。據說官位還不低,好像是錦衣衛指揮同知。是個很有本事的人。當然,年齡也不小了,婚事上卻也一直拖着。都說是挑花了眼,不知道要找個啥樣的了。”
高氏道:“那顏家恐怕就更沒戲了!以顏家的地位,安邦侯府怕是根本瞧不上眼。”
顏十七見高氏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了,不覺鬆了口氣,“清雅也算是二品大員的女兒,地位還不夠嗎?那要照這個找法,安邦侯府的那個世子恐怕要註定打一輩子光棍了。”
高氏淡淡的道:“二品大員的女兒,地位的確不低了。但是配安邦侯世子的身份,還是低了點兒。當然了,嫁到安邦侯府,配別的人應該還是可以的。”
顏十七不由得蹙眉,“京城嫁娶,門第觀念這麼強嗎?”
高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有些人家窮講究唄!你放心,那些把門第看的很重的人家,孃親是斷不會把你嫁進去的。”
顏十七俏臉微紅,“嫁人這麼複雜,十七纔不想嫁呢!哪有在孃親身邊這麼舒服。”
高氏微微嘆息,“在莒州的時候,因爲你的癡傻,孃親的確是想留你一輩子的。但是,現在,你既然已經全好了。還是得走嫁人這條路的!孃親,畢竟不能陪伴你一輩子。”
“孃親!”顏十七偎依到高氏的身上。
喬嬤嬤笑道:“爲此,太太還專門讓老奴去打聽着,京城二十歲左右的才俊有哪些呢!說起來,也是奇了怪了,以前,男子十七八歲大多都已經成家了。現在倒好了,男子動不動二十五六還沒定親的,居然還不老少呢!”
顏十七哭笑不得,“敢情嬤嬤對兩公兩侯的事情知道的這麼清楚,也是因爲打聽他們家的未訂婚男子的目的去的啊!”
喬嬤嬤道:“姑娘也別不好意思,只是打聽一下,也沒定下來。”
顏十七本來沒覺得什麼,此刻被她一說,就不受控制的臉紅了起來。卻仍然厚着臉皮道:“那嬤嬤可得打聽仔細了,到時候給我找家好的,最好能找個入贅的。”
“撲哧——”高氏就笑出聲來,“有本事的男人,誰願意入贅?”
顏十七道:“那嬤嬤就別打聽有本事的男人了,打聽沒本事的唄!”
高氏捏捏她的腮,“越說越跑沒邊了,是吧?”
顏十七大叫着疼痛往後躲。
喬嬤嬤又道:“據老奴打聽的,這京城最優秀的男兒,除了皇家的,可真就集中在這兩公兩侯呢!鎮海侯世子稍小一點兒,其他三家的,年齡還都相當,都在二十五歲左右。若不考慮門第,倒是跟咱家姑娘很相配呢!”
高氏搖頭,“世子爺都不合適!咱小門小戶的,就算入得了那些個門第,怕是也會受欺負呢!”
喬嬤嬤道:“趙大人不是世子呢!衛國公府的世子爺早已經娶妻了,而且年齡上也大很多。”
高氏嘆口氣,“趙大人雖然不是世子,但現在的權勢,怕是世子都比不上呢!又是公主之後,還跟智後有着血親關係,只怕是比那三個還挑剔呢!不然,也不會到了現在都還沒娶親了!”
顏十七聽着這主僕一唱一和,忍不住的腹誹,這樣子當着她的面,討論她的婚配問題,真的好嗎?
若是討論別人,她也就忍了。
關鍵是討論來,討論去,居然繞到了趙翀的頭上,她覺得自己不說點兒什麼,似乎難以平復心裡的平靜。
“也或者,是沒人相中他呢!那樣的人,整天冷着一張臉,誰敢嫁?我就是覺得,他極有可能是被挑剩下的。”
喬嬤嬤大笑,“什麼事情,到了咱姑娘嘴裡,就都不是那個味了。她這麼一說,也不覺得那四大公子有什麼過人之處了。”
高氏拋了個眼白給顏十七,“別順着她說話!人家四大公子,哪有人家挑他們的份兒?挑中了誰,誰不歡天喜地的?你也就拿挑剩下的來安慰自己吧!”
顏十七撇嘴,“聽孃親這話,還希望我去爭取不成?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女兒我如此的才貌雙全,配他們任何一個都綽綽有餘呢!孃親覺得哪個好,我去給您拉來。”
高氏擡手做擰人狀,“皮癢了,是吧?”
顏十七嘻嘻笑,“孃親是對自己的女兒沒有信心怎的?”
高氏嘆氣,“不!我對自己的女兒很有信心!是壓根兒瞧不上他們!覺得他們或許都是青年才俊,但他們的家世並不配我的女兒。”
顏十七便笑翻在了高氏的懷裡。
在母親的眼裡,自己的孩子都是最好的吧!
豪門權貴,自認爲高高在上,對於比自己門第低的,可謂是橫挑鼻子豎挑眼。殊不知,在低門矮戶看來,也是瞧不上他們的。
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有賣女求榮之心的。
至少高氏,是絕不會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女兒嫁進高門大戶裡受欺負的。
本來平穩行駛的馬車,突然緊急停住。
顏十七幸虧是在高氏懷裡,被高氏緊緊抱住了,不然肯定又得撞到車壁上。
喬嬤嬤撫着撞疼的額頭,厲聲道:“外面怎麼回事?”
李三道:“主子受驚了吧?外面突然跑出來一個人來,馬車爲了避讓,不得不緊急停車。”
高氏擰眉道:“可有傷着人?”
李三道:“沒有!人都瘋了似的往一個方向跑了,好像是皇城那邊,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大事?”
高氏道:“那讓馬車走慢點兒吧!千萬不能傷了人。無論傷了誰都會是麻煩。”
顏十七穩住心神後,忍不住的嘆氣,“乘坐馬車,也得提心吊膽的。真是讓人頭痛啊!李三,你問問,這是出了什麼大事?”
高氏道:“你呀!轉過年都十九了,還是這麼孩子心性。”
顏十七笑笑,“只要在孃親身邊,孩子永遠都長不大的。我就是好奇嘛!何況,多知道些京城的風向,總沒有壞處的。”
喬嬤嬤道:“主子就別拘着姑娘了!高家如今的地位,雖然老爺子並沒有出仕,但三天兩頭被皇上叫進宮裡,也足以讓人不容小覷了。往後府中,怕是會收到各種帖子。姑娘怕是也會交幾個興味相投的。若是對外面的事情一無所知,那在小姐妹之間怕是就被動了。”
高氏道:“也是這個理!有幾個手帕交,將來在婆家有什麼事情,不好回孃家討主意的時候,也可以跟小姐妹們說道說道。”
顏十七撅了嘴巴道:“孃親怎麼現在一心想着我嫁人啊?是不是迫不及待的想娶兒媳婦回來,讓我給騰地方啊?”
高氏失笑,“聽聽,這還有了危機意識了!”
車廂上響起敲擊聲,李三的聲音傳來,“回主子的話,這些人果然是跑去皇城看熱鬧的。據說有人告御狀,狀告當今國舅爺崔堯草菅人命。”
“呀!”顏十七驚叫出聲。
高氏詫異的看了顏十七一眼,“權貴之家,草菅人命也是常事,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常事?”顏十七喃喃道。
高氏拍了拍她的小手,“哪個筐裡沒有爛杏子?就看事情捂不捂得住吧!崔國舅這怕是得罪了硬茬了,被人揪住小辮子不放,事情可就沒辦法輕易擺平了。”
顏十七衝着車廂道:“怎麼個草菅人命法?可有問清楚?”
李三道:“說是當今國子監忌酒狀告崔國舅毀了他兒子,讓皇上爲他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