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半年，項鄴軒已經被她磨得沒了脾氣，與其說是不耐煩，倒不如說是很無奈：“先送你回家。”他太瞭解她，她肯定不會領情。於是，他先堵住她的話：“你別忘了你是當姐姐的，方要照顧金莎，又要照顧你，他忙不過來的。別添亂。”
湯圓噎住。後腦勺磕破了，一陣陣抽痛，由不得她再逞強。
而項鄴軒已經不由分說地拽着她出了急診樓。他把她塞進車裡，也不管她多不情願，躬身爲她拉上了安全帶。他直搖頭：“你肯定上輩子是犟死的。”
“你——”湯圓的話被他一甩門給堵了回去。心很堵，如果他像從前那樣，不耐煩或是不理睬，她還好受一點。
他越是這樣逆來順受，她就越煩躁：“項鄴軒，你也看到了，我這人有多自私多壞了。接受張和張的授權去米國也好，昨晚也好，我都在……”她咬脣：“利用你。”
項鄴軒望着前方，幽幽勾脣：“女人用自己的男人，很正常。我……” 他扭頭看她，眸子裡隱隱閃着笑意：“你隨便用。”
這樣的情話，是個女人都沒有免疫力。
湯圓毫不動容是假的。可是，她已經別無選擇了。
從ICU病房，她嘗試接受張慕之開始，就已經陷入了泥潭。不，從張慕之爲她擋下車輪開始，她就已經身不由己。
無論進退，她都是錯的，而且越錯越離譜。
她真的不能再錯下去了：“你還沒明白我的意思嗎？我既不想你賣了張和張，也不想給你……”她深吸一口氣：“你想要的。”她看着他：“如果這是一筆買賣，你除了毀約離場，是穩賠不賺的。”
“如果我說我心甘情願，一賠到底呢？”
項鄴軒的反問，讓湯圓無言以對。她心虛地垂了眸：“你用不着這樣，真的。”
“我承認，跟張張萃文的交易，並不光彩。小丸子的事，是我始料不及的。”聽項鄴軒說一句軟話，並不容易，“但是，我不後悔。因爲我別無選擇。”
湯圓怔住。許久，她才說：“你知道我爲什麼會接受慕之的求婚嗎？”她擡眸，看着他：“因爲……我也別無選擇。你明白嗎？”
項鄴軒蹙眉：“你有。你欠他的，我可以幫你還，但是絕對不是用你這個人來還。”
“但是，這樣，我就欠了你的啊。”湯圓脫口而出。她煩躁地搖頭：“誰，我都不想欠。”可是，說完，她就心虛了。
誰，她都虧欠。慕之的命和情，他的錢和——
她再不願意承認都好。哪怕他對她的感情，不純粹，卻也是不爭的事實。
這些天以來，她都快要窒息了：“我真的不想糾結在過去了。我很感激你不賣張和張，害你少賺了那麼多錢。”她屈肘撐在車窗上，茫然地望着窗外，“我會努力讓一圓增值，盡力用那30%的股份彌補你的損失的。”
“你覺得我缺錢嗎？”他今天特別喜歡反問。
湯圓又語塞。
“可是，除了這個，我也做不了什麼了。”她痛苦地揪頭髮。
“別動！”車子隨着他緊張地伸手，方向飄移了半個車道，“當心傷口。”他還沒夠着她的腦袋，就只聽見她捧着腦袋，疼得輕嘶出聲。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
即便埋着腦袋，錯過了他滿是疼惜的目光，她的心還是沒來由地緊了緊。
而項
鄴軒還在加碼着他的深情款款：“小圓，我並沒要求你現在一定給我什麼。到今天這個地步，我也有責任。很多問題，我們可以一起面對。”
“沒用的。”湯圓搖頭，“我終於明白，小薇姐爲什麼會不辭而別了。人生很多時候，並不是二選一的命題。也許，什麼都不選，纔是明智的。”她扭頭看着他：“我今天本來也是想走的。”
項鄴軒微愕。
“如果不是榮巧巧，我現在已經在S市了。”她苦笑，“項鄴軒，我從來沒像現在這樣討厭過自己。”她的眼眸裡涌動着淚光：“我把什麼都弄砸了。無論我怎麼做，都是錯的。有時候……”
她垂眸，淚珠滾落臉頰。她別過臉，飛快地拭了拭：“我會有種錯覺，我像踩進了一個死循環。過去、現在和將來，千絲萬縷地纏在一起。如果沒有榮家，當初，我和慕之就不會分手，我也不會窩在信通社五年。要不是我不甘心碌碌無爲，我們……”
她搖頭：“根本不會有交集，我也不會捲進ST桂都的借殼案，就不會發生這一切。有時候，我會錯覺一切都是註定的，越是想掙脫什麼，就越是身不由己。”
她捂着額：“我真的厭倦了。不要逼我了，好嗎？你想要的，我給不了。我無法面對慕之，也無法忍受這種……”她咬脣：“被掌控的感覺。你明白嗎？”
項鄴軒無言以對。
有一霎那，他有一種衝動，拋開一切，只是攥着她的手，她想去哪，他就陪她去哪。這樣，他們或許就不會卡在原地，就可以跳脫出去了。
可是，她說的沒錯，有些事，確實是註定的。在他們機場“邂逅”之前，那個局就已經埋下。她無辜地闖入局中，就註定深涉其中，身不由己。他又何嘗不是？
沉默許久，他才說：“確實挺累的，不如過段時間，等我忙完手頭的事，一起旅行。不要去S市了。你不是喜歡Frank Lioyd Wright的流水別墅嗎？下次，帶你看正版的。”
湯圓怔住。她張嘴想拒絕。
項鄴軒卻顯然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就這麼說定了。沒打算逼你。我，你隨時都可以用，不用支付對價，也不用過意不去。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個賠本買賣，我做定了。”他強調：“不是強買強賣，是option，你可以選擇行權，也可以選擇放棄。”他自嘲地笑了笑：“主動權掌控在你手裡。這總可以吧？”
湯圓無奈地嘆了口氣：“項鄴軒，你別這樣。”
“到了。送你上樓，早點休息。”項鄴軒下車，果斷結束話題……
項鄴軒的Option，溫存不過停留了半小時而已。隨着娛樂頭條對王冶工作室和秦曼玉合作新片的爆料，新晉女神的神秘圈外男友浮出了水面。
米國的滑冰場、歌劇院、街拍……處處都留下了這對緋聞情侶的身影，最最曖昧的，莫過於那張窗簾半掩的偷拍照，朦朦朧朧裡，兩人在窗前相擁相吻。
這個窗口，湯圓太眼熟了，正是那個男人在米國的居所。
看到緋聞那刻，心還是疼，只是，短暫的疼痛過後，是虛無的麻木。
他們永遠都是這樣，既無法走近，又無法遠離。總在她動容的時候，會冒出一點變故，動搖她那本來就搖搖欲墜的信心。
她早就習慣了，麻木了。
既然決定放手，又何必自尋煩惱？
緋聞席捲全城，有關投資鬼才的一切都喧囂塵上，湯圓以爲，他至少會捎來一句解釋。她甚至有點懼怕，他上門糾纏。
然而，並沒有。
其實，這纔是項鄴軒。
這種平靜，雖然失落，確反倒自在得多。養傷的日子，平靜而忙碌。
小丸子總算順利度過了危險期，湯圓好不容易舒了口氣，就不得不馬不停蹄地找房子。爲了徹底跟慕之撇清關係，她不得不盡快搬離這套住了六年的房子。
莎一刀原本就在找一室戶房源，兩人便相約相鄰而住。只是，房子實在是難找。湯方又一而再地搗亂。租房的事，一連數日，都毫無進展。
張慕之來找過湯圓幾次，她一直避而不見。爲了照顧女兒，張慕之本就分身乏術。他也不想死纏爛打，於是，只能用每天雷打不動的問候消息，提醒她，他的存在。
他的消息，她從沒回過。她想，她現在對他最大的好，也許就只剩決絕了。
一圓傳媒因爲E財經年會在即，忙得不可開交。湯圓傷了腦袋，無法代表一圓出席年會。她不想項鄴軒入股一圓的事，被媒體過分解讀，更不想再主動招惹他，也就無法請他以股東身份出席。那剩下可以坐鎮的，就只剩榮乾乾了。
E財經年會前夜，榮乾乾趕到了西京。
“需要我江湖救急嗎？”榮乾乾操着吊兒郎當口吻，“我在西京有的是房子。這裡……”他環顧四下嘖嘖道：“你是住不下去了。對面……”他搖頭：“也沒戲。”他嬉笑：“我早就說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泡妞，也是得講究策略的。”
湯圓半點聽他胡謅的心情都沒有，揪着抱枕就砸了過去：“股東會的那筆帳，我就不跟你算了。E財經年會，你要還是搞砸了，就別回來見我了。”
榮乾乾接住抱枕，腆着臉湊了過來：“湯傻，求人辦事，這個態度可是不行的唷。”
湯圓狠狠瞪了他一眼。
榮乾乾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邀功道：“你知道我推掉了多大的買賣，來給你撐場嗎？”
湯圓呵呵：“錯！應該是躲掉了多大的債主吧？”
榮乾乾白她一眼：“你可別看扁了我。榮耀地產和桂都酒店的困局，說不準，就被我給解開了。”
湯圓如今一聽桂都的借殼案就頭疼。她不耐煩地起身：“打住！桂都相關的一切，我都不感興趣。”
“那你對我感興趣嗎？”榮乾乾抓住一切機會撩撥。他微微側過臉，臭美道：“有沒有覺得我特有無間道里，梁朝偉的憂鬱氣質。”
湯圓故作嘔吐狀：“就你這顏值和智商，還無間道？呵呵。”
“你以爲就姓項的，有頭腦？”榮乾乾不以爲然，“誰能笑傲到最後，誰纔是真的贏家。”
哪怕是一個“項”字，都讓湯圓不自在。她下逐客令了：“趕緊走。沒空聽你廢話。”
“成！”榮乾乾走到門口，卻又折過身來，面色變得嚴肅，“有空多給顏冰打打電話，關心一下那丫頭。”
湯圓怔了怔：“她……怎麼了？”
榮乾乾搖頭，眸光有一絲閃爍：“主動失業而已。”
“失業？！”湯圓訝住，“好好的鐵飯碗，她幹嗎不要？”
榮乾乾皺眉：“別說是我告訴你的。反正，多給她打電話吧。走了。”
不知爲何，湯圓總覺得心裡有點不踏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