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小姐，去濟州島，我時間上沒問題，已經請好假了。但是我得等護照辦下來，才能告訴你證件號訂機票……”
湯圓看着小文發過來的短消息，疲沓地捂了額。
她真有點後悔，爲了姐們義氣，給自己攬上這麼個大麻煩。試管嬰兒的整個流程，比她想象的要繁冗得多。
小文的體檢報告足足有半打紙厚，緊接着是促排卵。這個週期得歷時二十天，一旦卵泡成熟就得立即停止用藥，並注射HCG。
一旦錯過這個時點，就功虧一簣，全得打翻重來。
爲規避風險，注射HCG和取卵移植都安排在濟州島。張慕之有個好友在那裡開診所，願意借場地給他。
雖是落地籤，航程也很近，可湯圓就是心裡發慌，壓力山大。
不成了。她從沙發上爬起身，衝進洗手間洗把臉，隨手紮了個丸子頭，換上運動服就拎包出門。
她急需正能量，開車直奔龍城一品。
Tommy的Antie推薦了Tommy代表俱樂部參加西京寵物界，一年一屆的“家有寶貝”PK秀。
其實，這已經不是Antie第一次推薦Tommy了，以往年度，都被項鄴軒一口回絕。項鄴軒哪裡有空訓練Tommy，父子連體參賽？
這次，Antie直接找湯圓下手，以“老驥伏櫪、志在千里”遊說她。
Tommy已經十二歲了，折算成人類壽元相當於年近古稀。在有生之年留下颯颯英姿，對Tommy而言，意義非凡……
湯圓心動了，便遊說項鄴軒。項鄴軒雖不情願，但或許是心虛於夏威夷之行，最後還是妥協同意了。
這些天，湯圓每天下午都到俱樂部接Tommy，互動練習。
“哈赤，哈赤——”Tommy每次見到湯圓，就兩眼放光，一路撒歡，狗繩拽都拽不穩。
“好啦，老小子，乖點兒。”湯圓笑着拖住狗繩，另一隻手還抓着手機，“小薇姐，你剛剛說什麼？你放心吧，小文那邊我都安排好了，應該沒問題。”
“哎——你這工作，天天這麼耗着，也不是個事啊。我給你推薦的那幾個PR崗位，你什麼想法啊？”伍小薇大姐姐範十足。
Tommy看到草地那邊嬉戲的一隻傲嬌薩摩耶，便蠢蠢欲動地直拽着湯圓往那個方向扯。湯圓順勢望過去就笑了。她撓撓它的腦袋，哼道：“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年紀一把了，還學你爹浪蕩花叢。”
Tommy神氣地汪汪了兩聲。
湯圓便解開狗圈，怕拍它的脖子，叮囑道：“你啊，可別跑得太急了，還是得服老的，懂不？”
Tommy似懂非懂地哈赤看她一眼，等脖子上的束縛一鬆開就撒腿跑了出去。
湯圓也朝草地走了過去，回到手機裡的對話：“小薇姐，謝謝你啊，不過，公關這塊，不是我的強項。我暫時還不想改行，還想再堅持一下。”
“那就去五十一氪啊？”伍小薇慫恿。
湯圓呼了口氣。她其實也努力說服過自己，去五十一氪。可是，她到底不是那號人。她不想輕易妥協。更何況，她現在跟項鄴軒的關係，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機。萬一她接受他的安排，去了五十一氪，卻沒多久就跟他鬧掰了，那她該如何自處？
她煩悶地很，踢了踢腳下的草地：“靠裙帶關係，其實路更難走。我不想走那一步。”
“嗯，我懂。”伍小薇語氣不由嚴肅起來。
Tommy正繞着薩摩耶左嗅右嗅。
“Tommy！”湯圓喚了一聲，從寵物媽媽包裡掏出一隻網球，拋了過去。
兩
只狗一見橙綠的網球，就一同撒歡地奔過去搶。
伍小薇笑道：“看來，你心情不錯。對啦，生日打算怎麼慶祝啊？沒幾天了哦。”
湯圓怔住：“小薇姐，你怎麼知道的？”
“哈哈，你猜猜看。”伍小薇賣關子。
湯圓不知爲什麼，一霎就想到了榮乾乾。自從H市一別，她就跟他斷了聯繫，有限的幾次見面，都是在顏冰那邊的攝像頭裡。
果然，伍小薇笑着揭秘了：“榮二告訴我的。我是真沒想到，榮二那種浪蕩公子還有純情的一面。”她打趣：“人家可是對你念念不忘哦。說不定生日還會放大招呢。”
“呵呵，小薇姐，你真是越來越爲老不尊了。”湯圓尷尬地解嘲。她現如今跟伍小薇的關係，按小薇自己的話來說，已經算得上是過命的交情了。她很多時候都是口無遮攔的：“你要這麼喜歡榮二，也可以自己收了做二房。”
伍小薇在那邊笑岔了氣：“榮二，你聽到了沒，圓子叫我收了你做二房。”
湯圓愣住。慢着，榮二竟然跟伍小薇在一起？那麼說，也在西京啊？她還沒緩過神來，那頭的電話已經被榮二給搶去了。
“湯傻，看不出啊，你還挺豪放的。伍小薇的配額已經滿了，你倒是還可以腳踩兩隻船。有沒有興趣收我做個二房？我不介意的。”
乍一聽這久違的吊兒郎當嬉笑，湯圓還真有點懷念。她瞟一眼Tommy，那邊薩摩耶的男主人正衝她點頭。
她友好地招了招手。離得太近，她怕這毀三觀的對話被人偷聽了去，便背過身走開了幾步：“看不出，你還挺小氣的啊，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H市回去，就翻臉不認人了。你這頭又跑出一艘船來，我可不敢去踩，萬一又翻了可怎麼辦？”
榮乾乾笑了：“長進了啊，湯傻，知道話裡藏話了。生日辦趴嗎？我正好在西京，別忘了修補一下我們的友誼小船。”
湯圓聽着便笑了：“趴是辦不起了，囊中羞澀，可以考慮請一頓大排檔。”
“真是越混越差了啊。上一次的待遇還是茶餐廳，評級降得可太快了。”
“有的吃就不錯了。”湯圓整整一天陰鬱的心情，因着與榮二的握手言和，變得幾分開朗起來，“你不是在臨桂忙成狗了嗎？來西京做什麼？”
“你的哈尼成心擺了桂都和榮耀一道，我這不得拼了老命找買家嗎？現在我的生活就是一部雙城記。”榮乾乾自嘲。
湯圓蹙了蹙眉。桂都酒店現在可以說是四面楚歌，榮耀地產的日子想來也極不好過。她聯想到項斯成的話，“他一直想爲他的榮媽媽討回公道”，初夏天，她竟然不禁冷冷一慄。
“榮二，還我，一開口就歪歪個沒完了。”伍小薇搶回了手機，“圓子，你二八生日，絕對得大辦特辦。你既然無心轉行，也不想去五十一氪，那姐到時送你一份大禮。”
隔空，湯圓都好像看到小薇拍着胸脯的豪邁狀。她就樂了：“小薇姐，你別這麼說，聽得我都有點怕怕了，該不會禮物拆包來，是一肌肉猛男吧。”
伍小薇也樂了。兩人又胡侃了兩句，才掛斷電話。
初夏，陽光明媚，龍城一品附近的公園，臨湖而建，柳樹依依，青草油油。
湯圓的心情終於照進了一抹陽光。她笑着轉身，可一望，竟然不見Tommy了，連着那隻傲嬌薩摩耶都不見了。
她立時就急了，飛奔幾步，到處尋找。
這片草地，因爲是工作日，一般都是老人遛狗，或是遛娃，一叢一叢地簇着休憩的帳篷。
她一路喚着“Tommy”，小跑着把草地翻了個遍，卻無論如何不見它的
蹤影。她趕緊撥Antie的電話，Tommy沒回俱樂部。她又奔回龍城一品，它並沒回家。
她更加六神無主了，最後，不得不撥通了項鄴軒的電話：“項——鄴軒——”她吞吞吐吐：“你現在……有空嗎？Tommy……丟了。”
手機那頭，一霎寂靜。
湯圓的心懸到了嗓子眼。
頓了幾秒，項鄴軒才問，“你現在的位置。”
他的語氣冰冷，湯圓心虛地報了位置。她也不知道爲什麼，竟然緊張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二十分鐘後，項鄴軒和她在草地匯合。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瀕於暴怒邊緣的項鄴軒，黑着臉，不發一語，一雙森冷的眸子時時射着眼刀，每一眼都足以叫人斃命。
“對……不起。”湯圓咬着脣，“我就轉身接了個電話，Tommy就不見了。平時，它一個人玩網球，可以玩很久的。”她把從草地裡找回的網球遞了遞。
項鄴軒冷看她一眼，目光觸及網球時是毫無掩飾的厭惡。他問，語氣森冷：“問過保安了嗎？”
湯圓悻悻地縮回手，一個勁點頭：“問了，保安沒看到。”
“調視頻了嗎？”項鄴軒疾走，好像是要找公園保安室。
湯圓小跑着追着他：“我問了，保安說草地這邊是盲區。我問他要其他地方的視頻，可保安說，他們無權調取，必須得報案了才——”
項鄴軒猛一住步，冷不丁地一轉身，驚得湯圓驀地噤了聲。
他冷看着她，深邃的眸如兩汪寒潭，隨時都能把她給溺斃。
湯圓的眼圈不禁紅了。四處找不見Tommy，無奈給他撥出電話的那刻，她就心虛得要命。養過寵物的人都知道，寵物就像孩子。而他的孩子，竟被她一時疏忽給弄丟了。
“對——不起。”她道歉，聲音都弱了下去。
“道歉有用嗎？”項鄴軒的聲音甕甕的，是她從未聽過的寒涼。
“應該……沒事的。”湯圓語無倫次地安慰，“Tommy很熟悉這一帶，不會走丟的。”
“Tommy十二歲了。”項鄴軒沉聲，“十二歲，相當於人類的六十七歲。六十七歲的老人，得老年癡呆的概率有多高你知道嗎？”
湯圓愣住，眸光凝滯般，驚恐地看着他。
“你也看到了，Tommy一直消化不良，不是它腸胃不好，它以前不是這樣的。它老了，已經快走到生命的盡頭了。”項鄴軒的語氣聽似平靜，卻暗涌着驚濤，“狗一旦快走了，就會離家出走，它不願意主人看着它死。”
湯圓的淚唰地刷了下來：“我——”
“什麼‘家有寶貝’？”項鄴軒冷冰地打斷她，“你就是閒得發慌，才傻缺地找這件事來折騰Tommy。Tommy根本不需要去參賽尋找存在感。你要想尋找存在感，就正經地去五十一氪。”
他盯着她的眸子，絲毫不掩飾目光裡的慍意：“我之前跟你約定得很清楚。不插手各自的生活。你自作主張，把我的房子弄得五顏六色，不打招呼隨時登門，買一堆零食塞滿了整個冰箱，這些我都忍了。”
湯圓呆愣地站着，脣色褪得蒼白，驚愕地看着他。她的腦袋懵了。她從沒想過，他竟然對她有這麼多的不滿。
項鄴軒瞥一眼她，眸子似是劃過一絲不忍，可也不過是轉瞬即逝，就又繼續：“哪怕你插手到Tommy頭上，我也忍了。可是，誰的電話這麼重要！你既然多此一舉地訓練它，就至少要負責它的安全。”
湯圓眸底的溼意似凝固住，凝成了一層霜花，矇住了視線：“你既然……不願意，可以直接……跟我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