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圓攤開手，執拗地仰着腦袋：“手機。”
項鄴軒站在牀頭，低頭看着她，眸光透着隱忍的焦躁。他伸手摸口袋。
湯圓的目光便睃向他的口袋。可冷不丁的，手心一暖，她扭頭，手被他的另一隻手給裹住，握在了掌心裡。
她抽手，他不放。
“你休想我放手。”項鄴軒一語雙關，繃着臉，直勾勾地看着她，“選人和投資一樣，選定離手，沒有中途退出的道理。”
湯圓癟嘴：“狡辯！你們……做風投的，狡猾得……要命，投資時……設下一堆保護條款，都是……陷阱……”她又抽手：“中途退出……怎麼沒有道理？我要求……”她咬脣：“回購。”
“好！你找我爸回購。”項鄴軒說得一本正經，“只要他願意。”
湯圓愣住。什麼嘛？他以爲她是在跟他開玩笑，退回原廠修理之類的爛玩笑？！“手機……還我，你趕緊……走人！”她決定不跟他廢話了，她都快難受死了。
“我現在沒時間跟你鬧。你也沒精力跟我鬧。”項鄴軒捏捏她的手，就鬆開轉身移開了她的衣櫃，“暫時休戰。你養足精神了，再繼續不遲。”
湯圓又愣住。
項鄴軒隨手拖出一個登山包，隨手抓起一包衣服，卷兩卷塞了進去。
“你……幹嘛？”湯圓盯着他的背影，莫名地慌亂，“我……不是跟你開玩笑的。”
項鄴軒已拉好拉鍊，把包甩在了肩上。他轉身：“想抱還是想背？”
“什……麼？”湯圓饒是頭昏腦脹，都醒過神來了。她還睜着杏目，愣愣地看他，他已逼近過來，隨手勾過衣架上的大衣胡亂裹她身上，俯身就把她撈起抱在了懷裡。
“幹嘛啊你？”湯圓掙扎。
項鄴軒不由分說地一路抱她出了大門。
砰！
房門關上那刻，湯圓無力地推了他一把：“鑰匙……還在……裡面。”
“有什麼關係？”項鄴軒冷掃她一眼，疾走幾步，摁下電梯。
“你……這是……帶我去哪兒？！”湯圓渾身如螞蟻啃噬，當真拗不過他的蠻力。
項鄴軒一路疾走下地下車庫，火速地把她塞進車裡，繫好安全帶，鎖好車門，才繞過車頭進駕駛室。
湯圓總算回過神來了。他這完全是針對張慕之的吧？她張脣：“你——”
項鄴軒邊發動車子，邊打斷她：“你先眯一會。馬上就到家了。”
“什麼……家！那是……你家，又不是……我家！”湯圓氣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了。
項鄴軒一踩油門，車子如離弦之箭旋出地下車庫，幾個小拐，衝飆出了小區。
衝出小區那霎，湯圓好像驚鴻一瞥地看見張慕之正拎着瘦肉粥進小區……
“你——”湯圓扭頭，不知是喘不上氣還是氣得說不出話，定定把他看着。
“錢盛楠只是過去，秦曼玉什麼都不是，不要再爲不相干的人再爲難自己了。”
湯圓當真佩服眼前這個男人。什麼話從他口中說出來，都是理直氣壯的。就像當下，明明應該是解釋認錯纔對，他卻硬生生說成了對她的“勸誡”。她表示沒眼看他，忿忿地閉了眼。
果然是到了龍城一品。
湯圓反正只剩半條命，索性也懶得跟他折騰，由着他一路抱上了二樓。
她低眸，嫌棄地看了眼被他掖在身上的被套。她給他換的那些，八成都被扔了吧，又換回了原先死氣沉沉的墨
黑色。
項鄴軒坐在牀頭，循着她的目光，看落被套：“你先睡一覺，睡醒了，再換也不遲。”
張慕之吃了閉門羹，應該在四處找她吧。問他要電話打給張慕之，他決計是不情願的。湯圓想到這裡，就不善地瞪了他一眼，許是有氣無力，這一眼失去力道便頗是染了幾分癡怨的意味。
項鄴軒怔了怔，便撈起她攬在了懷裡。他湊在她耳畔，柔聲到幾不可聞：“別生氣了。”臨了，還輕輕撫了撫她的背，語氣溫柔又心疼：“很難受吧？”
湯圓也不知道是不是毒素髮作，竟然周身一個激靈。他又來糖衣炮彈這套了。她張嘴，想嗔他幾句的，可實在沒力氣。
罷了。
她眯了眼，嘆道：“你這樣……我喘不上氣。”
項鄴軒立時鬆開她，頭一回露出一絲不知所措的笨拙來。他蹙眉，尷尬地正了正身體：“醫生和看護馬上就到了。你再忍耐一下。”
湯圓再度愣住。她定定地看着他。這一路，他蠻橫地“劫”她回來，剛纔又柔情款款地哄她，剛柔並濟這套，換哪個女人都有點吃不消，要動搖。她差點就心軟了。
可是……
她頓時心底就拔涼拔涼的。不論張慕之曾經如何傷害過她，可是他的好，她是真真切切看得到，也感覺得到的。他昨晚一宿沒閤眼地陪着她。
而眼前的他——
她覺得周身一股惡寒襲來，又是一個激靈，臉色又褪了一層血色。榮乾乾說得不錯，這個男人的關愛當真是廉價。他“劫”她回來，也不過是用對他來說九牛一毛的價格請一堆醫生看護，假手於人地照顧她。
她垂眸，疲沓地往被子裡滑了滑。
“怎麼？冷嗎？”項鄴軒再度坐了回來，焦急地伸手覆上她的額。
湯圓索性閉上了眼，真的是一句話都不想跟他說了……
而項鄴軒並不知他的小女友竟然有如此多的心理活動。張羅私家醫生會診，制定把痛苦降到最低的戒癮方案，叮囑看護烹飪最適合她口味的食物……
他忙裡忙外，顧不得要命的潔癖，第一次允許陌生人烏泱泱地闖入他的私人領地，然而，他卻不知，他所做的一切，在那個小作女眼裡不名一文，她半點都不會領他的情。
“湯小姐，吃點東西吧。”
“湯小姐，該測體溫了。”
“對不起，湯小姐，您不能過量飲水，您先忍忍，再過半小時再喝……”
整整一天一夜，看護三班倒地輪流“轟炸”着她。而那個男人捧着電腦，窩在她牀頭的沙發上忙碌着，只時不時過來試試她額頭的溫度。
湯圓一直閉着眼，昏昏沉沉中，也不知道是睡過去了，還是昏過去了。再次清醒過來，已是第二天午後。
項鄴軒坐在牀邊，正傾身湊過來，覆她的額：“醒了？”
湯圓眯縫着眼，靜靜地看着他。他居家裝扮，雙眸隱隱布了些血絲。昨晚估計也沒睡吧。但是，她卻怎麼覺得他雖然守在她身邊，給她的感覺卻全然不像張慕之那樣——關切。總是帶着莫名的距離感。
“餓不餓？想吃什麼？”他問。
她能從他的眼睛裡讀出關切的意味，可是，又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換她往日的脾性，她不可能憋得住錢亞男的醉話，錢盛楠的糾纏和秦曼玉的緋聞。她非得揪住他問個明白不可。可現在，她卻只覺得無力，有種不想再糾纏的無力。
項鄴軒想再說點什麼，可手機卻響了
。他深看她一眼，避開幾步接了起來：“John，什麼事？”
不知道手機那頭說了什麼，湯圓只見他陡地住了步。
“誰走漏了風聲？”他的語氣陡然變硬。
又不知道手機那頭說了什麼，湯圓只見他回頭看向她。
他看着她，蹙眉間似在猶豫，收回目光那刻終於還是點頭道：“好，公司見。”
“公司出了點事，我得過去一趟。”項鄴軒坐回來，略帶歉意地看着她，“頂多一個半小時。”他伸手拂了拂她額上，柔了聲：“你可以嗎？”
湯圓愣愣地看着他。“是不是……我說……不可以，你就不去？”她其實從來沒這樣任性，無理取鬧過，也許真是毒素上腦，燒糊塗了吧。亦或是，她不過是因爲連番打擊，想用這種愚蠢的方式向他討要一點讓她阿Q讓她堅持的藉口。
項鄴軒斂眸：“那我晚點再去。”他再擡眸看她時，解釋道，“臨桂借殼案有點突發狀況。信通社剛剛爆料，E文教育在接洽另一家殼公司，有意單方面撕毀之前的意向合同。”
湯圓吃了一驚：“信通……爆料？”一提起工作，她就像打了雞血，連珠炮似的問：“是……那茜爆的？消息……可靠嗎？”
項鄴軒看着她：“是她。”至於她的下一個問題，他似乎沒想回答。
湯圓便了然了。雖然她現在還有點渾噩，但已經看出E文吃着碗裡看着鍋裡的做法，他是知情的。或許，不單知情，還深度參與了。
“所以，我必須走一趟。”項鄴軒有些歉意地握住她的手，“Sorry，我會盡快趕回來。你如果不舒服，隨時打給我。”他柔聲問：“嗯？”
湯圓訥訥地點點頭：“你……去吧。”
項鄴軒便傾身吻了吻她。
“手機……留給我。”在他起身那霎，她有點着急地拽住他。
項鄴軒狐疑地看着她。
湯圓虛地垂了眸：“這樣……方便……聯繫。”
項鄴軒又回身擁了擁她，留下手機，才急衝衝離去。
待他離去，湯圓掙扎着起身，東倒西歪地邊換衣服邊撥電話：“喂，小薇姐，有件事你能幫我嗎……”
辦公室，項鄴軒沉着臉，把PAD甩在了會議桌上，對着對坐的榮強強道：“John，你怎麼看？”
榮強強雙手合十：“無疑是出了內鬼，纔會走漏風聲。好在，雖然消息提前爆出來，但對我們不會造成什麼損失。頂多是時間上略顯倉促一點。”
項鄴軒轉過轉椅，透過落地窗俯瞰一眼金融街，微蹙着眉，沉思狀。
榮強強看着他，又湊近免提的電話機：“明德，提前曝光，對你那邊影響大嗎？”
易明德的聲音從電話那頭透了過來：“雖然倉促，但不至於亂了陣腳。”
榮強強點頭：“那就好。”
項鄴軒旋迴身，對電話道：“明子，你那邊有沒有可能有誰走漏消息？”
易明德很肯定：“不可能。公司內部，除了我，連小薇都不知情，而殼公司那方，你都交代好了，應該不至於有紕漏。”
那問題就是出在鄴軒內部？
項鄴軒和榮強強對視一眼，越發蹙了眉：“明子，一切按原計劃，隨時保持溝通……”
待結束與易明德的電話會議，榮強強站起了身：“這件事照理說不應該啊。”
項鄴軒的目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穿過玻璃，直直落在了辦公室外的格子間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