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魏行山和周令時兩人準備妥當,林朔就帶着這倆未來的徒弟出發了。
獵人收學徒,擱在以前是常有的事兒。
只是以前獵人收徒,對徒弟天賦的要求是極高的。
因爲只要是個傳承獵人,那往往就代表着本家的最高天賦。
那是幾十代人優勝劣汰,不斷地血統優化,這麼一輩輩繼承下來的,再加上跟天賦匹配的修行路子,讓這些傳承獵人個個實力強勁,同時又眼高於頂。
一般人,根本不入不了他們的法眼。
不過如果有天賦像樣的門外人,又適合本家的修行路子,那麼這些傳承獵人爲了狩獵行動方便,就會收這個徒弟,傳一些本門的技巧。
當然,絕學是不會教的,免得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可絕學雖然不教,但架不住徒弟有聰明的,會偷師,也會另闢蹊徑。
而本家,因爲地位尊崇、生活無憂,後人慢慢會丟了先輩的本事。
因此後來居上的家族,在獵門歷史上屢見不鮮。
獵人收徒這個傳統,是雲家人最早定下來的。
雲家之所以被稱作獵門祖庭,是因爲雲家人是第一撥被文字記載的獵人。
獵門能夠成型,就是雲家人收了外姓學徒,然後這些外姓學徒紛紛自立門戶,然後再收外姓學徒,這樣慢慢起來的。
所以獵門的歷史,雲家最長,上萬年。這家的門檻,直到三百年前,也都是九寸九,最高。
直到三百年的平輩盟禮,雲家人第一次缺席,這九寸九的門檻,就落到了林家頭上。
林家人的祖上,曾是東漢衛家人的學徒,衛家當年也是修力的路子。
到了兩晉南北朝時期,衛家人因爲多年戰亂,慢慢消散在歷史長河中。
同一時期,地處江南的林家避過了戰亂,從此崛起。
到了隋唐,林家已經從三寸門檻變爲九寸,成爲獵門幾大家之一。到了三百年前的明末清初,又一躍成爲九寸九的魁首家族。
隨着時代變遷,獵門幾大家的更迭,強的上去,弱的下來,是比較頻繁的。
這其中的本源,就是獵人收徒。
而在客觀上,這也是獵門維繫和擴張的手段。
不過到了今天,林朔要收魏行山和周令時當徒弟,不是這個意思。
魏行山是因爲關係到這兒了,人家想改行當獵人,林朔自然是要支持,收入門牆,那是人情世故。
兩人之間說是師徒,其實是哥們兄弟。
周令時,本就是個一寸門檻的獵門中人,林朔收他,是一種擡舉。
這人腦子靈活,爲人看起來也還可以。
讓他進山的時候打個下手,前後照應着,還算得力。
收他,其實就是看中了他,想用他這個人。
兩人的天賦嘛,一個三十,一個四十,再好的天賦現在也來不及了,那是無從談起的事兒。
他們以後要想立起一個獵門家族,周令時還行,畢竟接近五寸的能耐,很快又是帝王的柳。
魏行山,那是不太可能的,能耐不太夠。
魏行山的後人,因爲跟林、蘇、章、曹這四家的關係在這兒,天賦又還不錯的話,興許有這個造化。
不過這些事情還遠,如今迫在眉睫的,是平輩盟禮。
兩人既然是林朔的徒弟,到時候免不了要接幾場挑戰。
林朔不想他們丟林家的臉面,所以必須要操練操練。
尤其是魏行山這傢伙,嘴現在是越來越皮了,能耐卻一直沒怎麼長。
……
魏行山能耐雖然沒怎麼長,不過這兩天帶下來,對高海拔的環境,倒是適應了。
五公里的山路,他跑得挺順溜。
周令時跟在他屁股後頭,一個勁兒的捧:“大師兄不愧是大師兄,適應得真快,眼下這腳程,我都趕不上了。”
林朔跟在兩人身後,淡淡說道:“那是啊,我都趕不上他了。”
魏行山一聽這話,就知道事兒不太對,趕緊腳下慢了幾分,嘴裡解釋道:“老林,我確實是不想別讓新來的師弟看扁了。不過同時,也是因爲那東西傷了Anne,我是氣不過啊,心裡着急。”
“沒事兒。”林朔說道,“反正你現在跑得腿腳發軟,回頭到了洞裡,我就在後面給你這個大師兄搖旗吶喊。要是你魏行山能單槍匹馬把雪人降服了,那我這個師傅面子上,也算有光彩。”
魏行山撓了撓頭,腳下更慢了,他知道林朔提醒得沒錯,自己的那點體力,不能這麼撒歡似的浪費了。
把帶路的身位讓出來,讓周令時領着走,魏行山來到林朔身邊,問道:“老林,一會咱打算怎麼弄?”
“問我幹什麼?”林朔瞟了他一眼,“你們自己看着辦。”
“不是吧?”魏行山摸了摸後腦勺,“你還真放心我們倆啊。”
“那是啊,一個是我的開山大弟子,前特種部隊指揮官,南方軍區的老兵王。另一個是我二徒弟,入行小二十年的老獵人。我怎麼可能不放心呢?”
“師傅,您別這麼擡舉我們。”前面帶路的周令時也慌了,“您對我們倆,可千萬別這麼放心。雪人這東西我要是奈何得了,也不會等到現在才動手,那是真幹不過。而且我們這算是客場,這兒是人家的地盤,您還是指點幾句吧?”
林朔嘆了口氣,“我問你們倆,咱們獵人進山,主要靠什麼?”
“一身能耐啊!”魏行山答道。
“大師兄,不對。”周令時說道,“主要是靠腦子,能耐尚在其次。因爲咱人的能耐再大,也大不過猛獸異種,但是我們腦子比它們好使。”
“這話沒錯。”林朔說道,“跟猛獸異種鬥力,哪怕是我們林家人,有時候也得掂量掂量,更何況是你們呢?鬥力鬥不過那很正常,智取嘛。”
“對,智取。”魏行山點點頭,“那怎麼個智取法呢?”
“是啊,師傅,怎麼個智取法。”周令時也問道。
“完了,這倆笨徒弟。”林朔搖了搖頭,“我這是抽了哪門子風要收你們倆,能反悔嗎?”
“您是魁首,那可是一言九鼎。”周令時趕緊說道。
“大丈夫一言既出,那是駟馬難追啊!”魏行山也說道。
“行吧,也是我命不好。”林朔無奈地說道,“記住咯,智取的第一步,永遠是情報。目前爲止,雪人的情報,我們瞭解了多少,你們自己心裡有數嗎?”
“這東西身手很厲害,行動敏捷,反應比常人快很多,力量也大。”周令時說道,“而且生性狡猾。”
“二師弟說得沒錯。”魏行山問道。
“你們這麼總結情報,那也太膚淺了,難怪想不出主意。”林朔搖了搖頭,“好好想一想,你們這兩天經歷的事兒。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之前茅大海的敘述,你們要全忘咯。
那種情報是二手情報,有茅大海個人的主觀因素干擾,並不可靠,要剔除掉。
而這兩天你們見過的,經歷過的,關於雪人的事情,這纔是第一手情報,也是最新的。
好好想一想,總結一下,然後再分析分析。”
魏行山想了一會兒,率先說道:“其實我一直納悶一件事兒,爲什麼昨天那麼大的雨,這東西卻能在遠處射你一箭,而且還射得那麼準。我在軍隊裡,也算是個狙擊好手了,這種情況下,別說給我一把破弓,就算給我一把槍,我都做不到。”
“而且,昨天在山洞裡一片黑暗的時候,這個東西能對我們出手,似乎不受黑暗環境的影響。”周令時補充道。
“這東西的目力,遠超常人。”魏行山總結道,“所以如果我們跟它動手的話,要揚長避短,一定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否則毫無勝算。”
“對!”周令時說道,“不過,怎麼把它引出來呢?”
“小熊貓啊!”魏行山說道,“這小傢伙不是它的寵物嗎?你看師傅不就替我們帶着嗎?”
“沒錯,師傅,你看這樣行嗎?”周令時問道,“我們用小熊貓把它引出來,然後大師兄給它一槍就完事兒了。”
林朔翻了翻白眼:“沒什麼不行的,大不了過兩個月我就不用擺枝了唄,徒弟反正都死完了,省事兒。”
“不是,老林,你好好說,這辦法怎麼就不行了?”魏行山問道。
“情報,永遠不是單方面的,而是互相的。”林朔說道,“你光知道一些對方的情報,那是不夠的。對方知道你們多少情報,你們自己心裡清楚嗎?”
“對啊。”周令時點點頭,“這東西不是一般的獵物,它有接近我們人的智力,而且生性狡猾啊。我們的情報,它肯定會利用上。它在這兒跟偷獵隊鬥智鬥勇這麼多年,肯定知道槍這個東西,所以一定會防備。
而且之前雪人跟師傅打過照面,那時候師傅手裡也是有小熊貓的,它可沒輕舉妄動。”
“那這招不靈啊!”魏行山叫道。
“我有個辦法。”周令時說道,“肯定能行。”
“什麼辦法?”
“咱獵人進山靠腦子,不能費死力氣。”周令時說道,“大師兄,我們之所以想不到更多情報,是因爲我們本身眼界不夠,能力也不足。
那些沒法利用的情報,我們是想不到的。
但咱師傅不一樣啊,有他老人家在,咱費這勁兒幹嘛?
咱覺得完美無缺的事情,在師傅他老人家眼裡,那全是破綻啊!
要說分析情報、出謀劃策,咱倆又不姓曹,也沒這能耐啊!
大師兄,你說對不對?”
魏行山一拍大腿:“有道理!”
“師傅,我知道您這次帶我們出來,主要是讓我們漲見識的,不是真讓我們來送死的。您心善,疼人着呢!”周令時一臉諂媚對林朔說道。
“你這傢伙,真是滑不留手。”林朔被氣笑了。
三人說話間,就已經來到之前Anne他們來過的洞口。
原本擋在洞口的山石,早就被章進一腳踹開了,洞口就這麼暴露在外。
林朔看了看這個山洞,雖然有些氣惱周令時的滑頭,但同時也知道他說得其實沒錯。
魏行山和周令時,都是聰明人。
看看他們的履歷,但凡腦子笨一點,早就不知道死上幾次了。
想不到辦法,不是因爲他們不夠聰明,而是眼界不夠。
再加上能力也不太足,就算想到了計劃,他們也無法實施。
周令時能有這個認知,雖然滑頭了一些,但確實是個明白人。
“好吧。”林朔站在洞口之外,抽了抽鼻翼,聞了聞裡面的氣味,然說道,“那你們跟住了,這趟別白來。”
“嗯!”魏行山點點頭。
周令時則抱拳拱手,正色說道:“師傅,勞您大駕,讓徒弟們漲漲見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