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裡有錢心裡不慌,拿到了這筆鉅款之後,林朔心態就不太一樣了。
其實早年間沒成家的時候,林朔出門在外也不在乎錢不錢的,他一個人往山林裡一鑽那就吃喝不愁了。
後來結婚之後,晚上被夫人們關上門各種算賬,於是經濟壓力自然就有了。
好在林家這些夫人們雖然過手的錢不少,但都是公用,私用反而比較節儉,所以別看一大家子那麼多人,家庭開支其實還好,其中林朔和幾個孩子的伙食費佔了大頭。
手一旦粘過錢,心就窄了,林朔也難以免俗,出門在外兜裡要是沒錢,那幹什麼事兒都沒底氣。
現在有了堂叔林賀春贊助的這筆出差費用,獵門總魁首那種雲淡風輕的感覺就又回來了。
不着急去做什麼軍火買賣,一車人先吃飯。
找了家烤肉鋪子,林朔聞他們的香料,感覺對,於是就這家了。
鋪子生意不錯,一大清早就差不多坐滿了。
這邊烤肉,之前看到的那一串串立起來跟房柱子似的,那是人家烤完了沒賣出去然後串起來的,起個展示效果。
真正的烹飪手法,還是用烤架平着烤,也就是煎牛扒。
這塊烤架得有書案那麼大,同時烤着十多塊大小不一的肉。
底下炭火很旺,一塊生肉下去很快就起美拉德反應了,表皮焦化又香又脆,裡面還是嫩的。
做肉林朔也算是半個行家,不過隔行如隔山,這兒到處都是這種鋪子競爭激烈,要想生存下來,老闆手藝肯定是非常好的,應該比自己強。
吃了一塊之後果然,表皮特別脆,裡面特別嫩,牛肉的香氣完全被激發出來,別看人家同時烤那麼多肉,每一塊的火候都妙到巔毫。
於是林朔一邊吃,一邊就在默默地觀察老闆的手法,偷師。
林映雪之前在車上對於自己餓肚子這事兒還含羞帶臊的,這會兒人到飯桌上就沒那麼多講究了,兩三口一塊肉,上得沒她吃得快。
相比於林家這對父女,魏行山和楚弘毅的飯量就小不少了,尤其是老魏,正常華夏人的腸胃,大清早就豆漿油條最舒服,要麼就來點兒稀飯醬菜加倆包子。
一大早就把牛肉一大塊一大塊往嘴裡塞,這事兒老魏別說自己幹了,看得都覺得瘮得慌。
在加上他這會兒確實有心事,所以吃了兩塊肉就不吃了,不斷擡起腕子看錶。
老魏這一看錶,楚弘毅也被提醒了,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說道:“總魁首,這時間差不多了呀,咱這樣下去要遲到了。”
林朔這會兒很淡定:“急什麼?”
“這怎麼能不急呢?”魏行山說道,“說好了早上八點見面付定金,這會兒都七點五十了……”
林朔淡淡說道:“誰是甲方誰是乙方,誰給誰錢,咱們急什麼?”
“不是。”魏行山撓了撓頭,“那羣人是軍火販子,老林你不能按建築承包的思路去走。”
林朔搖搖頭:“這個,跟賣什麼沒關係,而是主要看他們的商業模式成熟不成熟。
要是真是一羣亡命之徒,那確實什麼都不好說。
可他們既然在春叔那裡掛了號,那說明買賣還是有點規模的,有相對成熟的商業模式。
所以主顧遲到這個事情,他們必然會有合理的應對辦法,而不是直接跟人翻臉。
而從他們應對中,我們也能看看,他們現在到底什麼程度。”
說完這番話,林朔就繼續吃飯了。
魏行山和楚弘毅對視了一眼,都沒啥辦法,等着唄。
等了大概有二十來分鐘,當地時間早上八點十分,林家父女這頓飯纔算吃完。
然後也確實把人給等來了。
五輛大SUV,黑漆黑玻璃,風馳電掣地開過來,到鋪子外面同時急剎車,那架勢就跟拍警匪片似的。
可惜司機車技不過關,“咣”就撞一塊兒了,連環追尾。
魏行山是車子的行家,一看這幾輛車屁股上的底漆,就知道他們不是第一次撞了,笑着搖搖頭。
這個洋相人家是出了,不過不管怎麼說,這登場的架勢還是有的,當地人也知道這羣人的厲害,在肉鋪裡吃飯的人趕緊紛紛起來,結賬走人了。
烤肉的老闆這會兒臉色不好看,別人能走他不能走,只能把烤架上烤完賣不出去的肉,再串到外面的豎着的“肉柱”上。
有這麼會兒工夫,車上也下來人了,不少,足有二十來個。
這些人的裝扮,還挺特別的,衣服雜亂不一各穿各的,而特別之處有兩點,表明了他們的身份。
首先他們胸前都戴着一個金光閃閃的徽章,一塊錢硬幣那麼大。
徽章上是浮雕,一條帶翅膀蛇,這東西林朔還認識,這叫“羽蛇神”,是瑪雅人當年信奉的神明。
另外一個特別之處,他們還戴着一種頭飾,樣式有點兒像早年間美國西部片裡的印第安人腦袋上戴着那種,當然沒那麼多羽毛。
他們是一根頭帶系在額頭上,然後左邊彆着一些羽毛,這是鷹的尾羽。
這些人腦袋上羽毛的數量還不一樣,最少是孤零零的一根,最多有三根。
於是他們在組織裡身份的高低,林朔也就看出來了。
那些只有一根羽毛的,這會兒站後面和兩側,兩根羽毛的站中間一點,然後這些人衆星拱月,把一個腦袋上三根羽毛的中年人給凸顯出來。
這個中年人大概四十來歲的年紀,古銅色的皮膚,一米七應該不到,可是非常壯實,就跟一塊水泥墩子似的。
他脖子上全是紋身,估計是跟身體皮膚上是一套圖案,這會兒看不出紋得到底是什麼。
長得眯縫眼鷹鉤鼻,臉上坑坑窪窪,面相很兇悍,可這會兒卻擺着一張笑臉,不斷打量着林朔這一桌子人。
打量了一小會兒,這人開口了。
出人意料的是,他說得是帶有濃重兩廣口音的國語:“鄙人特洛倫索,聽說楚弘毅先生大駕觀臨,不知是你們中的哪一位?”
魏行山剛纔是心裡沒什麼底的,可他畢竟吃過見過,這會兒看到人了他心思反而定下來了。
老魏瞟了楚弘毅一眼,說道:“老楚啊,你這個宅男當得可以啊,宅得連當地的老大都不認識你。”
楚弘毅擺擺手,自謙道:“我也是跟總魁首學習。”
“扯淡。”林朔說道,“你在南美宅的時候我還沒成家呢,哪兒有地方宅?”
三人這麼一交談,也就把楚弘毅的身份點出來了,特洛倫索上前兩步來到楚魁首面前,抱拳道:“楚弘毅先生,楚爲先先生正在我那裡做客,老先生很想念你,不如跟我同去,你們叔侄倆聚一聚。”
這句話聽下來,林朔就大致上明白這羣人的根腳了。
組織的形式主義還比較重,戴徽章插羽毛什麼的,作爲一個地方組織,這其實是個忌諱,容易脫離大衆。
地方組織要是沒有羣衆支持,那是沒有根基的,很容易被連根拔起。
不過這恰恰又說明,組織的利益點不在當地,首領的野心也不僅於此。
春叔說得對,這個首領特洛倫索有點兒意思。
他不僅是個瑪雅人後裔,跟華夏還有淵源,否則這口兩廣口音的國語沒出處。
另外呢,這人不愧是地頭蛇,消息渠道很廣,信息獲得效率比較高。
因爲自己這行人來南美,他不可能提前知道。
也就是說,從昨晚魏行山跟他們搭上線要做買賣開始,他開始調查魏行山的來歷,一晚上的時間,就摸到楚弘毅這條線了,並且能準確知道自己這羣人現在在哪裡。
這麼看起來的話,這個人有點用處。
於是林朔給楚弘毅使了個眼色,示意他答應人家。
楚弘毅之前智商不怎麼在線,一部分原因是急的,另一部分原因是餓的,這會兒這兩樣都暫時解決了,這其實也是個能獨當一面的人。
剛纔林朔已經打了樣了,這會兒他有樣學樣,開始擺譜了。
只見楚魁首點點頭:“哦,你就是特洛倫索。”
“是我。”特洛倫索點頭道。
“對我家的傳承感興趣?”楚弘毅直接開門見山。
“這……”特洛倫索怔了怔,然後點點頭:“是,我聽聞楚家技藝結合了瑪雅傳承,想爲我瑪雅人在技藝上尋根歸宗。”
“好。”楚弘毅點點頭,“當年我祖先從瑪雅金字塔裡觀摩石板,這既是上天賜予的機會,也是我先祖有這個見識能力,可以掌握這門技藝。
否則的話,瑪雅技藝再好也無人可識,被世人所遺忘。
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不錯。”特洛倫索點點頭,“所以我認爲,楚家人對我瑪雅人有技藝傳承之恩,因此這才厚待楚爲水先生,也對楚弘毅先生心生敬佩,想要多加親近。”
楚弘毅笑了,翹起蘭花指說道:“你很會說話,只可惜,你這個類型我不喜歡。”
“啊?”特洛倫索顯然沒反應過來。
“當然了,我是講理的。”楚弘毅說道,“既然如此,等到事成之後,我自然會把瑪雅雄鷹戰士的傳承教給你。”
“多謝楚先生。”特洛倫索神情看上去很激動,在那兒抱拳拱手。
林朔看得直嘬牙花子,這又是抱拳時左手右手弄反的。
只聽特洛倫索說道:“事情其實很簡單,楚先生是要軍火對嗎?我今天下午正好有一艘船到,裡面應有盡有,楚先生可以上去隨便挑。”
“我們確實要一些軍火,不過不是我用,是這位用,數量也不多。”楚弘毅指了指魏行山,接着說道,“我跟你說的事情,不是這件事。”
“那是什麼事情,還請楚先生言明。”
“這裡人多眼雜多有不便。”楚弘毅說道,“去你那兒說吧。”
“好!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