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卿染上/牀睡下不久。就被桔梗叫醒。
“姑娘,太太派了常嬤嬤帶着人來叫姑娘。”桔梗站在荀卿染牀前。
荀卿染眨了眨眼睛,就見常嬤嬤站在屋當中。
“三姑娘醒了,就趕快起來吧,別讓太太等急了。”
不知道方氏有什麼急事,這常嬤嬤都直接到她的臥房來了。荀卿染這麼想着,和桔梗交換了眼神,忙起牀穿衣。
“要叫我,派個小丫頭過來就好。這麼晚了,怎麼勞煩嬤嬤親自過來。”荀卿染從梳妝鏡子裡看着常嬤嬤。
常嬤嬤臉上沒什麼表情,“姑娘客氣了,老奴也不過是個奴才,聽太太的吩咐罷了。”
“不知道太太找我有什麼事,這樣急?大姐姐、二姐姐和四妹妹可一起去?”
“姑娘不用多問,一會就知道了。”
常嬤嬤板了臉,再不肯多話。
要說對方氏忠心,常嬤嬤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荀卿染看問不出什麼,也就不再問。讓方氏半夜把她從牀上叫起來的,肯定不是小事,也只好見招拆招了。
常嬤嬤在前面領路。將荀卿染直接帶到思安院上房,就退了出去。
方氏坐在榻上,見荀卿染來了,笑着招呼荀卿染坐到她身邊來。
“太太。”
荀卿染屈膝福了一福,走到方氏跟前。
方氏笑的春風拂面,一把將荀卿染拉到她身邊坐下。
“這麼晚找你來,是有樁大事,要問問你的意思。”
“太太請說。”
“你大姐姐已經許了人家,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紀。我x夜操心,想要給你找個合適的人家。這可是關乎你一生的大事,這裡沒有別人,你心裡可有什麼人選,和我說說,我也好幫你籌劃。”
荀卿染看着方氏一臉的慈祥,略作思索,恭敬地答道:“太太平時的教導我不敢忘。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憑老爺和太太做主。”
“你這孩子,被我教的太聽話了一些。這裡只有你我母女二人,你有什麼心裡話儘管和我說,我能爲你做主。你若是害羞,不說出來,可就誤了你自己。你父親有個老朋友,剛剛夫人去世了,想要續絃,跟你父親提親,你父親要把你許給他。來問我的意思。我就想,還是先問問你的意思。”
荀大老爺的老朋友,這得多大年紀?
“一切聽憑老爺和太太做主。”荀卿染告誡自己要冷靜,依舊聲音平板地答道。
方氏盯着荀卿染看了半晌,放開荀卿染的手,“你這孩子,這可是你最後的機會,你不說,明天就將你定給這戶人家。”
荀卿染不說話,一副認命的模樣。
方氏不耐煩地低哼了一聲,看了眼旁邊小桌上的銀耳湯,見荀卿染依舊老實地坐在那裡,並不知道起身伺候,反而覺得受用了些。
“你年紀小,太害羞。我就問你吧,你覺得朗哥兒如何?”
“哦?”荀卿染做茫然狀,這話題似乎太跳躍了一些。
方氏等了一會,不見荀卿染出聲,只好繼續問道,“我告訴你,朗哥兒已經央了你鄭家姨媽。來和我提親,要娶你。你鄭家姨媽說,朗哥兒早就看中了你,你也中意他,他是得了你的首肯,纔敢來提親的。”
方氏覷着荀卿染的臉色,“這樁婚事,我也極贊成,是親上加親的好事。我們是母女,你和我說實話。如果朗哥兒沒說謊,我立刻就和老爺說,回絕了那門婚事,讓你嫁給朗哥兒如何?”
方氏笑吟吟地看着荀卿染。
鄭元朗會說這樣的話,難道他不知道她在方氏手底下日子多艱難?鄭元朗歷來行事周到,不是這樣粗心大意的人。
況且方氏會突然變的如此好心?荀卿染相信,就算最壞的人,也有良心發現的時候。但是方氏……,也許會,但是機率實在太小。
可是擺在面前的選擇,實在太有誘、惑性。一邊是鄭元朗,一邊是和荀大老爺年紀相仿的中老年大叔,甚至爺爺。
只要不傻,都知道該選鄭元朗。可這建立在這兩個選項都是真實的前提下。
“女兒年紀小,不懂事,一切都聽太太的。”
“你呀,還不和我說實話。你說,你們一樣的姐妹,怎麼朗哥兒送你的禮物就和別人的不同,比別人的都好。”方氏說着向外招招手。
常嬤嬤捧着兩艘西洋帆船模型進來。方氏接過去。仔細打量比較着。
“嗯,真是不一樣。材質不一樣,雕工也是這個更細緻些,這船身上有小字,像畫符似地,想來是西洋字。”
“太太,老奴已經試過了。您說好的這隻,是三姑娘屋裡的,另一隻,是二姑娘的。老奴把兩隻都放在水裡,三姑娘這個,撥動這裡,船就能走,二姑娘這隻,卻只能浮在水上。”常嬤嬤在旁道。
方氏點點頭,放下帆船模型,對着荀卿染笑。
“你還不承認?”
荀卿染現在完全可以肯定,方氏找她來根本就不是好心,這是要往她身上潑髒水。她接了這盆髒水,就能嫁給鄭元朗嗎?
荀卿染深刻體會到了什麼是恨。
“太太要我承認什麼?”
這話問的方氏愣了片刻,“自然是朗哥兒待你和別的姐妹不同,你也喜歡朗哥兒,私下裡有來往是不是?”
“太太。二表哥送的這個,我放在多寶格上,從來沒動過。太太說的這些不同,我竟全不知道。太太可以問我的丫頭,還是前天鄭家兩位妹妹來,說這帆船不一般,可我並沒放在心上。同樣都是表兄妹,二表哥每次送我和大姐姐、二姐姐的都是一樣,四妹妹那裡卻會厚上很多。就是相同的東西,四妹妹的也比我們的好。難道依太太的意思,就是四妹妹喜歡二表哥。私下來有來往是不是?”
我真的不想說話這麼利,但是你逼的我不說不行,荀卿染心裡道。
“你……,你還嘴硬,這關你四妹妹什麼事?”方氏沉下臉,“那我再問你,你那隻木鐲子哪去了?”
“什麼木鐲子?”荀卿染不解。
“就是那次去廟會,你大姐姐和四妹妹買回來,送給你的那隻木鐲子。”
荀卿染心中冷笑,面上不動聲色,依舊淡淡道:“那隻木鐲子,莫非太太忘了,我是拿起來看了看,可四妹妹喜歡,要了去,另外給了我一朵珠花。那珠花我送給紅綃了,我屋裡的丫頭都知道,太太屋裡的人也都見過的。”
“你四妹妹怎麼會喜歡那鐲子?是你喜歡,後來特意讓你大姐姐從你四妹妹那拿去,給了你,是不是?”
“太太說的話,我不明白。我從沒有過,或者戴過什麼木鐲子。”
這話千真萬確,荀卿染說的底氣十足。
“明明是你要了那木鐲子,可如今那隻木鐲子,卻在朗哥兒手裡。你還說你們沒有私情?”
荀卿染站起來。
“我是太太帶大的,規矩都是太太教的。太太做什麼,我都不能批評。太太半夜找我來,和我說了這一番話。我雖然笨,但是我不傻。太太口口聲聲說什麼婚事,卻是要誣陷我和人私下往來。這是什麼道理?有做母親的這樣對待女兒的?難道這就是太太的規矩?”
方氏擡頭看荀卿染,她突然發現,似乎昨天還伏在她腳底下的,面目模糊不清的女孩,突然不知什麼時候,早已長的比她還高。那微微立起的柳眉,竟帶着煞氣。那雙清澈杏眼將一切映的清清楚楚。此刻的荀卿染,哪裡還有平時唯唯諾諾的樣子。
方氏突然有些心虛,不過片刻就恢復過來。她手裡長大的庶女,她有什麼可怕的。
“你不承認,我就叫人來和你對質。”
方氏朝常嬤嬤努力努嘴。常嬤嬤轉身出去,帶着一個人進來。
“芍藥?”荀卿染詫異。
“你把木鐲子的事說一說。”方氏對芍藥吩咐。
芍藥一直低着頭。
“……大姑娘見茉莉厭了那木鐲子,就想起來三姑娘喜歡,就要了來。那天從太太屋裡出來,大姑娘拉着三姑娘在亭子裡說話,就把鐲子給了三姑娘,婢子親眼看見三姑娘收下了。後來,婢子看見朗二爺拿着那木鐲子,寶貝似地看了好一會,又揣到懷裡。”
“太太,我已經說過,我從未有過什麼木鐲子。如果不信,可以問我身邊的丫頭。倒是芍藥,誰不知道她眼神不好。大姐姐時常罵她,就是因爲她眼神不好,讓她找個東西,就在她眼前,她卻看不見。不知道什麼時候眼神這麼好起來,二表哥住在外院,既然是寶貝的東西,怎麼會當着個丫頭的面拿出來,芍藥姑娘又是怎樣看的那樣清楚的。”
“我……,我……”芍藥支吾着,說不出話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不知哪裡惹太太生氣,太太要怎樣罰我,我都沒有怨言。只是女孩家的閨譽,等同於性命。太太這樣憑空污我的清白……,我不能討太太歡心,寧願一死,請太太看老爺的面子上,不要連累了大姐姐、二姐姐和四妹妹。”荀卿染說着,從旁邊桌上抄起一把剪刀。
“你……”方氏想不到荀卿染如此烈性,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兩手又哆嗦起來。
“住手!”有人大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