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宮中的日子十分無聊,而無聊當中卻帶着很多暗藏的危機,每日慕容漪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着玄晟來。
等待着他的慾望,似乎和活着成了同等,她像只貓咪一樣優雅的趴在牀榻之上,眼簾半遮瞧着雕花窗口外的梨樹,陽光晃着眼睛,熠熠生光。
龍涎香的氣味瀰漫還帶着一些清涼的薄荷香氣。
她知道是玄晟來了,可與他之間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少了許多禮數,而玄晟也自覺的將她的頭扶起,坐在牀榻之上,要她枕在他身上。
“你閒來無事,到母后宮中去坐坐也好。”輕輕的說着,手裡玩弄着她的長髮。
“好像各位姐姐都很喜歡去陪太后,人多了,是否會打擾?”睡眼朦朧的應道
“怎麼會。”而心裡盤算着什麼。
無形當中的威壓之感,玄晟打算着什麼事情的時候永遠都不動聲色。
她只知道這位恩肅太后在宮中只是個被供養的角色,而她也不過四十幾歲,和慕容瑾的年齡相當。
“好,漪兒也該去拜見太后的。”
不管玄晟用怎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她都記得他是皇帝,是天,然後纔是他的丈夫,只要他開口,多小的事情都要答應。
隨他去吧,宮裡的日子還安穩着,玄晟也不會把自己從睡夢當中掐死,便閉上眼睛睡去了。
過了會兒他好像是走了吧,夜半的時候好像又來了,手腳冰涼的鑽進了她的被窩,然後輕輕的拉着她的手腕,把熟睡中的她拉到了懷中。
再一睜眼就是天明,慕容漪抻了個懶腰便從牀上坐了起來,玄晟又不見了。
“樑翠。”慕容漪懶洋洋的叫了一聲,沒人答應又把聲音提高了八度,“樑翠!”
最近芳漪宮的宮人愈發懶惰,連近身的樑翠也懶了,也是她這個主子沒什麼氣場,不怎麼發脾氣的緣故,所以也就由着她們去了。
樑翠從宮門外進來,到了她身邊站着,“娘娘。”
前幾日她把芳漪宮的掌事換成了樑翠,她的日子忙碌起來,有事照顧不到也可理解。
“幫我梳妝。”掙扎着從牀上起來,對於下人的懶怠也沒有多在意,而後便到了皇后宮中。
進椒房宮正殿,她的眼睛直接打到了麗妃的身上,那一身淡粉桃花的蘇州錦緞極爲惹眼,而這東西,昨日還是她一人所有。
這麗妃,到底是打的什麼主意。
“見過皇后娘娘各宮姐姐。”到大殿中央行禮一拜。
而皇后卻遲遲沒有開口,氣氛有些不對勁。
昨日送去的是布料,今日穿在麗妃身上的就是長裙了,她動作倒是快,若不是有意爲之那才奇怪了。
趙慧茹爲人一向是居高臨下型,看着慕容漪送了件她獨有的蘇州錦緞,給一個身家容貌都一般的麗妃,心裡自然不舒服。
“起。”淡淡一聲。
她直起了身子,回身要往她的座位走去。這錦緞算是送錯了,六宮之中現在只有她和麗妃有這東西,還成了燙手山芋了。
“也不知什麼時候,麗妃姐姐竟然和蘭妃妹妹親近起來了。”
她剛坐下,本想今早再裝一回啞巴,卻又聽見有人挑事。
說話的這個是喬妃,容貌美妙可人,家在千里之外,是個富商小姐,聽說是玄晟在民間選上的女子。
她口無遮攔的,在場之人都看着了麗妃那一身衣服,只有喬妃說出了口。
麗妃沒有任何回答,只說:“這布料昨日蘭妃妹妹送來就覺得十分好看,連夜叫人趕製了衣裳,很合身呢。”
趙慧茹坐於主位之上,歪斜着身子,胳膊扶在一柄玉如意之上,冷哼了一聲。
又被人算計了一番,不理會過去就算了,只好裝着聾子。
“都回吧。”趙慧茹直起了身子,擡了擡手,靈兒一直貼身站立,隨着伸手扶了她起來,便回了後殿了。
“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慕容漪隨着站起,和各宮嬪妃行禮。
這些個心機婊,能少些麻煩就少些麻煩,起身便隨着人羣走出,剛要出門被人擋在了身前。
擡眼看,是喬妃。
“喬妃姐姐好。”她一笑,天然無公害的樣子。
喬妃與她欠身見禮,“妹妹如今好風光,羨煞旁人了。”開口道。
“都是皇上厚愛。”回道。喬妃多半是嫉妒她,得體回答就好,別讓她抓到什麼把柄。
再仔細看去,喬妃的眼睛卻如此的安靜。
玄晟登基三年,後宮佳麗無數,這喬妃該是跟了他許久了,那時該是她最美的時候吧,而今也不差啊,卻如此從容淡定,全無驕橫之氣。
“妹妹才能出衆,本應得皇上喜愛呢。”她的眼中寥落。卻沒有聽說過多有關她的從前。
“只是……”欲言又止,喬妃住了口。
她是善意的,慕容漪能看的出來,許是她們之間的關係還不到那一步,所以話不可多說。
聽她嘆了口氣,“是我無趣了,我的話,還是希望妹妹聽聽就好。”她將手掌攤開在她的面前。
那手掌嫩白嫩白的,卻有着一塊已經癒合的燙傷疤痕,像一塊行將枯萎的玫瑰花瓣,黑紅黑紅的色澤,美的帶着傷痛。
“這傷口就在這裡,我每每看到都心如刀絞,而時間長了,卻被痛的麻木了,我很慶幸,這傷口在手心當中,沒有在我的臉上。”
她的笑容不減,瞧着慕容漪,一張不及她美貌的臉。
慕容漪愣怔,想着這宮中到底暗藏了多少洶涌,她提這傷口,肯定是出自這皇宮的暗傷。
“姐姐的傷,是怎麼回事?”
看這癒合的樣子,就知那時是多麼的疼痛,皮開肉綻,被燒焦的人肉味在她的鼻尖劃過。
喬妃一笑,“你不要問我這傷口是爲什麼而來,我只是想叫妹妹把眼睛再睜大些。”
這幾日的確是一味規避,這是她能想到的最有效果的態度,也根本計較不得,麗妃這個女人,她做的事情滴水不漏,讓人抓不到把柄。
只不過有了害人之心,說不準哪天就會引火上身。
“我還是回去了。”喬妃說了句便轉身而去,她對慕容漪似乎沒有任何要求。
慕容漪與樑翠走在回宮的路上,想着喬妃的樣子,她的氣場,她的氣質,都那麼的安於現狀。
“你可聽過喬妃娘娘的事情。”便問起了樑翠。
樑翠在慕容家做事多年,宮裡的事情自然也有聽說,只不過不會那麼詳盡了。
“喬妃娘娘出身富商之家,那時入宮皇上很是喜歡,現今與六宮很少交往,而今也算不得皇上盛寵吧。”
若是不得玄晟寵愛,她又
如何在宮中立足,這宮中的女人不都是依賴着這個男人的愛而生存,若是家中也無朝中的關係,她的日子定然不會好過。
“喬妃娘娘的裝扮看上去很好。”
“是啊,也無家世更無恩寵,喬妃娘娘在宮中過的還是很好”樑翠回道。
她無爭,必定也有保護自己的辦法,總之不是個簡單的人。
“先回去換身衣裳,我要去拜見太后。”慕容漪交代道,便和樑翠回了芳漪宮。
……
永安宮中住着個風韻猶存的女人,恩肅太后才過四十歲,也已經守寡三年之久了。
一個正常的女人,會不會覺得很寂寞。
麗妃可是往太后宮裡跑的勤,出了椒房宮的大門便直接奔着永安宮中去了。
她貌不如人,家世也不如人,更沒有皇帝的偏愛,想要在宮中的生活多一層保障,依靠太后會是個好出路。
安神香氣繚繞,檀木屏風之後,一姿態妖嬈的女人臥於美人榻之上,扶着飽滿的額頭,她的發有些枯黃毛躁,垂在背後美如秋日的枯葉。
手腕之上繫着幾根細細的絲線,太醫跪在屏風之前,牽着絲線爲她診脈。
太醫擡起眼來看着在一旁候着的老太監,這是恩肅太后身邊的親信,永安宮的首領太監江德全。
“太醫您請起,請往後殿。”江德全躬着身子到那太醫身邊,扶了他起來,便拉着他往後殿去了。
在一旁研墨問着:“趙太醫啊,太后的身子如何了,近些日子太后時常心悸,白髮又增,太后可急的很呢。”
句句都不離太后,可見他的忠心。
趙太醫手中捏着毛筆,他爲人十分謹慎,輕笑了下說道:“太后心情鬱結,光靠藥物也還不夠,再養個花鳥之類的養養心神更好。”
“有勞趙太醫了。”在後殿爲恩肅招待着。
恩肅太后扶着額頭,眉頭皺在一起,心神難以平復。照理說她正當中年,而今地位也已經穩固,安心的頤養天年便好,這一生不會再有什麼糾葛。
可她這病怏怏的樣子,像是活不長一樣。
“太后——”
一聲嬌媚與討好的叫喊在永安宮大殿迴盪,恩肅太后的眉頭皺的更緊了,一聽這聲音就是麗妃,她一向熱情,那熱鬧的性子也討人喜歡。
只不過今日趕得時候不太對,她正頭疼這不是惹她討厭嗎。
剛要發作,擡眼一瞧,是一身淡粉色的錦緞裙子,眼前頓時一亮,便將要訓斥的話嚥了回去。
“好精神。”一笑後便將全身放鬆了下來。
麗妃的笑容更舒展了,扯着裙角。
“是啊,皇上只把那蘇州錦緞給了蘭妃一人,臣妾喜歡的很,還是太后說的對,宮中哪有小氣之人,臣妾才一開口,蘭妃便送了臣妾了,還有太后給找的裁縫師傅,手藝真好。”
恩肅點點頭笑着,叫了宮人搬了把椅子來讓麗妃坐。
她喜歡麗妃的原因,一是她熱鬧,二是心思簡單,簡單的人才更好拿捏。
“我這有瓶西域供奉的奇香,你拿去用吧。”閉着眼睛,極力的想在外人面前掩蓋她的病症,裝成一副舒服的樣子。
麗妃將與宮中人的來來往往也不放在心上,又是太后給的,便直接答應下來。
“好啊,臣妾可還沒見過那東西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