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如肉，鮮血溢出。
在場的每個人都怔住了。他們以爲唐安只餘下妥協一條路，卻不曾想到他竟然會做出如此出人意料的舉動。
用自己的鮮血，償還蘇媚兒所犯下的罪孽！
愛到極致，便會捨棄全部。唐安用一把匕首，書寫了和一個萬夫所指的女人血色的浪漫。
柳傾歌捂着嘴，淚珠已經在驚恐的眸子裡打轉。大小姐紅着眼拔出劍來，想要撲上去阻止這個笨蛋，卻被景雲和不戒死死攔住。
慕絨整個人都有些失神，她沒有等來皇上的責難，等到的卻是唐安決絕的自殘。
復仇者聯盟所有人都別過頭去，不忍心看到這讓人肝腸寸斷的一幕。就連方纔呼喊最大聲的守軍，也因爲唐安的舉動而怔在原地，不知道再怎麼開口逼迫這個用情至深的男人。
“唐安！！！”
蘇媚兒放聲大哭，拖着疲憊的身體撲倒在地，用力抱住那個如山嶽般擋在自己身前的男人的小腿，撕聲道：“你怎麼這麼傻，你怎麼這麼傻！！奴不要你死，奴不要你死啊！！！”
痛苦的呼聲響徹大街，聞者無不爲之心碎。只有唐安不爲所動，他直視着秦天有些吃驚的眸子，冷冽而堅定。
疼，撕心裂肺的疼！但他只能忍住，不能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他要用對自己的狠讓秦天心軟，換來蘇媚兒的一線生機。
這是眼下唯一的辦法。
見秦天一言不發，唐安擦了擦額頭因爲疼痛而滲出的汗水，慘笑道：“那麼多條命，那麼多的債，一刀怎麼能夠呢？”
用力拔出匕首，唐安攥緊拳頭，在左肩相同的位置再捅一刀！
“嗯！！！！”
劇烈的疼痛讓他臉上青筋暴起，銀白色的刀身已經被鮮血染紅。唐安渾身都在微微顫抖，背後的冷汗涔涔而下，勉強支撐站立的雙腿都像是有些不聽使喚。
“唐安，住手！！”
“把刀放下，不要傷害自己！！”
“唐大人，停手吧！”
無論是柳傾歌等人還是復仇者聯盟的將士們，再也無法忍受這般痛苦的折磨。唐安每一刀下去，都像是刺在他們心上一樣，帶來的是鑽心的疼痛。
可是秦天仍舊不開口，唐安仍舊不罷手。
血水染紅了衣衫，如同暈染開的墨。幾滴鮮血落入雪中，鑿出一個個深紅色的雪窩。
唐安毫不理會無力搖晃自己的蘇媚兒，一陣陣虛弱來襲，讓他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他卻憑藉意志苦苦支持，只爲等到身穿龍袍那人的一句承諾。
秦天睜大雙眼，嘴脣微微動了動，但還是沒有開口。
他不說話，唐安只能繼續。
“兩刀當然也不夠。欠兄弟們的債，我這一輩子也還不清。兩道不夠就三刀，三刀不夠就十刀，十刀不夠就一百刀！”
“叱！”
再拔，再刺，三刀入肉！
“喝呃”
唐安終於忍無可忍，第一次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
他的身子就像糠篩一樣不住抖個不停，饒是周圍寒意逼人，可他的額頭已經滿是汗水，順着臉頰滾滾而下。他的眼睛已經通紅一片，卻仍舊死死盯着一個方向。
秦天所站的方向！
他一定要救蘇媚兒，一定！如果這個代價是自己的一條命，那再多三刀他也不在乎！
慕絨再也無法保持平靜，輕飄飄地落在唐安身前，道：“夠了！”
唐安不爲所動，道：“仙子姐姐，你…讓開……皇上不鬆口，我絕不會罷手！”
慕絨呼吸有些急促，焦急道：“你會死的！”
唐安微微一笑，道：“只要能救她，死又算的了什麼呢？”
蘇媚兒已經哭得沒了力氣，見到慕絨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泣聲道：“慕姐姐，奴求求你，求你救救他吧！”
慕絨嘆息一聲，眼中盡是心痛的神色。可是這個倔強的男人認定了的事情，又豈會因爲自己一番話而改變主意？
拱門下方，程雲鶴看到這一幕終於忍無可忍，跪地道：“皇上，唐大人於我大唐有功，爲了一個落魄的魔教妖女搭上唐安一條性命，未免太不值得，請皇上開恩！”
不斷掙扎的柳傾歌等人彷彿得到了提示，也顧不得擦臉上的淚痕，緊跟着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道：“求皇上開恩吶！”
大小姐站的筆直，看向秦天的眼睛裡多了幾分恨意，緊緊攥着寶劍，喃喃道：“他若再不鬆口，我便殺了他！”
復仇者聯盟連同所有禁軍不由分說一同跪倒在地，用盡所有力氣大喊道：“請皇上開恩吶！”
密密麻麻的街巷上，一大片人同時跪了下去。他們被那個爲大唐立下汗馬功勞的人所感動了，感動於他的功績，更感動於他的用情之深。
從此以後，恐怕論起天下情癡來，必定無人能出其右了。這份對愛的執着，已經深深震撼了在場每一個人，哪怕爲自己的明天感到擔憂的叛軍，不少人也在低聲私語：“就放過他吧……”
聲勢浩蕩的求情聲從四面八方鑽進了秦天的耳朵。他並沒有感受到那濃濃深情，只感受到了被人揹叛的憤怒。
他爲了一個女人，居然放棄朕給他的美好未來，爲什麼？
秦天緊握的拳頭因爲用力過猛而發白，憤怒的眼神如同一隻擇人而噬的猛獸。但想想唐安所立下的功勞，看着他那堅定而執着的眼神，終究心中一軟，大喝道：“你先把刀放下！”
秦天終於妥協，唐安長長舒了一口氣，任由匕首插在肩膀上，慘笑道：“謝皇上。”
秦天冷哼一聲，道：“你這是在逼朕麼？”
“微臣不敢。”唐安擺擺手，有些虛弱地道：“記得皇上起先說過，不知道該怎麼賞賜我纔好。我……我方纔仔細想了想，這次犯下的錯好像……太大了些，所以就不要賞賜了。皇上如能放內子一條生路，我必定好生管教，讓她……痛改前非，成爲對大唐有用的優秀人才。臣別無所求，只有這麼一個心願，請……請皇上成全！”
見他說一段話都要費盡力氣，臉色已經比雪還要白，卻仍不忘替妖女求情，秦天的心徹底冷了。
“今天無論如何，你都要與朕作對，救這個女人，是不是？”
“是！”唐安毫不猶豫道。
秦天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的憤怒已經深入到了骨子裡面，他不曾想過世上有哪個臣子，居然會把兒女私情放在忠君愛國前面！
你們不是相愛至深麼？你們不是情深似海麼？朕偏不讓你們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