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史廈愣住了,整個人都像是傻了一樣,不可置信地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這李圖是缺根筋嗎……他這樣做,有什麼好處!”李
隼也是臉色有些難看,原本以爲,李圖這次死定了。
這麼一看,皇帝根本不會判李圖的罪了!同
時,他也無比疑惑,那李圖,究竟腦子裡在想什麼!
爲什麼放着每年數十萬兩的白銀不去掙?卻要給這些賤民居住?這不是暴殄天物嗎?
賈鎮邦臉色陰沉,腦海中也是一片轟然,他吸着冷氣,似乎看到了世界上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般。
而楊萬機,卻是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友德離去的背影!“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李圖啊李圖,你這是何苦,你這是何苦!”他
心中忽然升起了一抹深深的後悔!
他明白了,全部明白了!
歷史圖根本不是爲了自己,更不是因爲貪婪!
而是爲了……百姓!是
的,百姓。樹
敵無數,與城北所以世家結仇。與甄史廈交惡,而且,在自己誤解了他的時候,他根本一句話的解釋都沒有。只
是沉默。
沉默地接受了這一切敵意。楊
萬機忽然感覺心中,似乎有千萬斤的巨石,壓得自己無法喘息,似乎有無盡的後悔,宛如潮水要將自己淹沒。他
忽然直接跪在皇帝身前,道:“聖上……臣失職!臣失職!請聖上降罪!”另
一邊,文仲閣同樣是臉色震驚,他不可置信。老眼之中,一片茫然。
“是真的嗎……老朽錯怪了李君……李君,李君!你……”
他感覺痛心無比,自己居然將李圖,看成了一個只顧一己私慾的小人!這
是何其諷刺,何其冰冷!“
不!不!聖上,老臣也有罪!”文
仲閣也直接跪了下去。他
和楊萬機,心中悔恨無比。虧
欠,內疚!
皇帝悠悠轉頭,看了羣臣一眼,接着些許火光的映照,他看到,羣臣沉默!賈
鎮邦看到皇帝的目光,忽然也直接跪了下去,道:“請聖上治老臣失察之罪!”李
隼和甄史廈對視了一眼,懵了,完全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是也不得不從衆,也立即跪了下去,口呼有罪。
皇帝淡然地看着這羣臣子,忽然道:“丞相,你何罪之有?”
賈鎮邦連接磕頭,道:“李圖大人爲民謀福,爲身上分憂,老臣爲百官之首,未能及時明察,未能舉薦賢能,是老臣之罪!”他
心中震撼,這些話,一半是話術,可另一半,卻也帶着一股慚愧。他
賈鎮邦縱橫官場多年,從來……也沒有見過李圖這般官吏!皇
帝不去問李隼和甄史廈,而是朝楊萬機和文仲閣道:“楊愛卿,文愛卿,你二人又有什麼罪?”楊
萬機道:“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未能替李圖辯護,無顏執掌聖御廳!”發
自肺腑。
“老臣此前,不解李君之意,曾出惡語,請聖上治罪!”文
仲閣同樣誠摯非常。皇
帝卻只是悠悠道:“這麼說來,李圖沒有罪咯?”賈
鎮邦道:“啓稟聖上,李圖大人非但無罪,反而有大功,老臣建議,表彰李圖大人,爲百官之榜樣!”
皇帝微微一笑,道:“罷了,罷了,我若真要表彰他,只怕他活不長。夜太寒冷,朕準備回宮了,諸位愛卿,早日回去休息吧。”他微微一頓,又道:“諸位愛卿年紀都大了,少費點心,別累壞了。”說
完之後,轉身進了馬車,馬車轉向而去,衆人跪地目送。
賈鎮邦卻是蒼老眼中一抖,皇帝臨走之前說的話……已經很明顯了!李
圖,終究成勢!甄
史廈等人,更是眼中震撼。他們都是人精,不會聽不出皇帝話語中的意思。
想要動李圖,需要掂量掂量!…
…
馬車回宮。路
上。
皇帝獨坐在馬車之中,揉了揉太陽穴,嘆了一口氣,道:“這李圖,太不省心了。朕用他,真是給自己找麻煩。”
“聖上,五殿下方纔也在百姓羣裡喝酒。”馬
車的間壁之中,忽然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出。
“哦?看來李圖這小子,沒白當皇子少傅。”
皇帝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聖上年少時曾入民間,知民情,故國泰民安數十年,五皇子能體會百姓疾苦,是好事。”那
蒼老聲音似乎也有些許歡喜。皇
帝卻是忽然淡淡道:“不用你提醒朕,古天舒當年在民間救過朕。”
蒼老的聲音忽然沉默了,僅有一句:“老奴多嘴!”
皇帝雖然態度冰冷,目光中卻也露出了些許贊同之意,想到今日,那雲壑居然還曾上書,彈劾李圖,他不禁微微搖搖頭。
“讓他跟着皇后,不知是對他好,還是害了他。”
皇帝心中有些煩亂。…
…皇
帝走後,賈鎮邦等人也回到了府邸。
文仲閣,書房的燈一直亮着,唉聲嘆氣。
“老爺,還不睡?”
管家關心地發問。文
仲閣擺擺手,道:“睡不着啊,心急如焚,備好車,天一亮,我去李府,向李君賠罪。”…
…楊
萬機和賈鎮邦,僱了一輛車,兩人相對而坐,一路沉默。“
賈大人,以爲如何?”
楊萬機沉默良久,忽然纔開口。
賈鎮邦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道:“楊兄,或許你纔是對的,自今日起,賈府的暗哨,再也不用盯李圖了。”他
毫不掩飾,在楊萬機面前,沒有掩飾的必要。楊
萬機點點頭,嘆了一口氣,道:“說句實在話,楊某……實在是忍不住想下場玩玩了……”
賈鎮邦搖搖頭笑了笑,道:“就連老朽的心,都實在被李圖這後生震撼了一番,此子,不成千古大賢,便是千古大惡!”他
臉上,頗有些頹然之意,似乎已經明白,爲什麼那連自己都不見的師兄,爲什麼專門見了李圖……
“或許聖上說得對,老了,該少操點心。”他幽幽一嘆。
……
消息流傳。甄
史廈連夜拜訪雲壑。尚
德殿一夜不眠。次
日清晨,幾個小太監離開了尚德殿。中
午時分,京城北菜市場,一個聲音陰柔的男子,在菜市場鄭屠夫哪裡買了肉,七斤二兩一錢。
屠夫肉沒賣完,黃昏收攤。回
家,老婆埋怨屠夫偷懶,屠夫將老婆暴打了一頓,將老婆孩子趕回了孃家。夜
晚,屠夫提着殺豬刀,離開家,去了城北。城
北有一座廢棄的夫子廟。當
夜,有烏鴉落在夫子廟中。
屠夫誘捕烏鴉,殺之,剖開,於烏鴉腹中得銀票十萬兩。
以及一張紙條。
紙條上烏鴉的血染紅了兩個字:“
李圖。”
屠夫沒回家,提着殺豬刀,當日出了城。
正元十二年,秋,八月二十八,二十四節氣白露前一天,一個寒冷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