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藍衣微微嘆息了一下，沒有說話，就要離開。
鳳含煙卻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想也不想地跪下身來，懇求道：“拜託了，鏡夫子，收我爲徒吧！拜託了……”
自從鳳蒼穹變成他的徒弟，一切都變了！她不甘心！
以前鏡藍衣不收她爲徒，說她高高在上，擁有非凡資質，很多人都會好好教導她，她也一定會有所成就，並不需要他。
可是現在呢？她落魄如是，她的導師和她的父親看她的眼神都變了，她從雲端掉下來了，遂了所有人的心願，他是不是願意憐憫她這個可憐的人呢？
可是，鏡藍衣卻只是輕輕甩了了她的手，道：“我說過，我此生只收一個徒弟。”
鳳含煙見他拒絕自己，立刻說道：“你以前還說你永遠不會收徒呢，可你不還是收了鳳蒼穹嗎？我不懂，我究竟哪裡不如她，爲什麼你的眼裡只有她！”
“我是鳳女臨世，受天神眷顧，天資卓越，世間幾人能比？爲何你總是隻看到一顆雜草一樣的鳳蒼穹！卻不來看看我！我不可能打不過她，我不可能輸給她，我不管輸給誰也絕對不能輸給她！她是什麼？她憑什麼？！”
鏡藍衣只是靜靜地看着此刻近乎癲狂的鳳含煙，此時此刻，她的溫暖純白蕩然無存，全身上下被世間最醜陋的情緒包圍，任由世間所有的惡困住她的心智。
鳳女臨世？天資卓越？不……她錯了。這些詞全部應該屬於鳳蒼穹而不是她鳳含煙。
受天神眷顧倒是真的。鳳含煙若美譽受天神眷顧，怎麼能這麼好運，被誤會是鳳女那麼久？
不過是鳳蒼穹臉上那枚原本不該存在的紅色印記，擋住了她所有好運而已。
不過是因爲世人被美貌所惑，令鳳含煙佔了天大的便宜而已。
真正的鳳女，從不是她。真正天資卓越的更不是她！
又何必去爭一個結果，一個答案，一個真相？
她不知道，她從沒有她以爲的那麼優秀。
鏡藍衣自多年前見她第一眼時就已經知道她不是什麼鳳女，也離真正的天才很遠。他也是在第一次見到鳳蒼穹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人，今後定能傲視天下！
可是，他從沒有打算去揭穿，因爲命運既然如此安排，自有它的道理。她既然認爲自己是最好的，那便是最好的。
只要她能夠不被虛榮所擾，揹負這些美麗的辭藻，能塑造一個優秀的人又有什麼不好？
可惜……
她終究還是迷失在了虛榮的讚譽裡。
鏡藍衣回過神來，看到鳳含煙眼中的憤怒，不解，痛苦，不甘，那麼多情緒交織在她美麗的眼瞳裡，竟然沒有令他覺得憐惜，只覺得，可憐而已。
是啊，真可憐。如果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她是鳳女，她很優秀，她被眷顧，她是天才，或許這些年，她就不會活得如此辛苦。辛苦的至今難以從那些美麗的讚美之辭裡掙脫出來吧。
“你把名利看的太重了，這就是你和她最大的區別。”鏡藍衣淡淡地說了一句話，之後邁開了腳步，顧自己往前走。
鳳含煙看他一步步離開，突然對着他大聲怒吼：“你說謊，你明明就是看上她了是不是？你看上了她，你看上了一個醜八怪！！”
鏡藍衣的腳步突然頓了一頓，竟是有一瞬的恍惚，那腳步的停頓還不足半秒，幾乎無法用肉眼分辨出來。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鳳含煙的眼前。
他居然連反駁都沒有。而且，他原先是要前往蒼穹閣的腳步調整了方向，打道回府了。他這是在心虛嗎！？
鳳含煙突然間瘋瘋癲癲的哈哈大笑起來，瘋了瘋了，這個世界全都瘋了！
她心中最高高在上的夫子，居然對一個醜丫頭有非分之想？這讓她這傾國傾城的佳人如何相信，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鳳蒼穹！鳳蒼穹！！我恨你，總有一天，我會把你從我身上奪走的一切都奪回來！我會讓你後悔的，我會讓全世界都後悔，他們今天加註在我身上的痛苦，我必百倍還之！
另一邊。
北冥葬一路跟着鳳蒼穹，直到無人之處。
鳳蒼穹停下腳步看着他，不耐煩地說道：“北冥殿下，你可以走了吧？”
“我一直都在走啊。”
“我是說，你走你的，別跟着我。”
“我沒有跟着你啊。”北冥葬無辜的說道。
她微微蹙眉道：“北冥葬，別讓我討厭你。”
北冥葬的眼瞳掠過一抹黯淡，脣角卻微微上揚，笑了出來，“那就討厭我吧。”
只要你討厭我的話，我應該，就能夠遠離你了……這樣纔是對我們之間最好的結果。
鳳蒼穹握了握拳，快步躍入蒼穹閣，啪地一聲關上房門。
無聲——
北冥葬想了想，終究沒有跟上去……只是覺得心口莫名有些生疼。
最終，隨着輕風，消失在天空的盡頭。
鳳蒼穹幾度想要靜心修煉，就是無法將北冥葬的身影從腦海裡剔除。他的每一個表情動作，彷彿都在不斷重複擴大。彷彿在她眼前分裂成千千萬萬個畫面。
討厭！
她猛然睜開眼睛，爲自己倒了一杯水，卻是燙傷了手指也毫無察覺。
白樺就在這個時候敲門，然後看到一幕，不由得問道：“小姐，你疼不疼？”
鳳蒼穹這才反應過來。
“我沒事。”
白樺拿了藥膏，非要給鳳蒼穹塗抹不可，一邊抹，一邊激動地說道：“小姐，你太厲害了，你居然打敗了二小姐，你知道嗎，你打敗的可是堂堂的天才鳳女啊！我終於在那些狐假虎威的人面前擡得起頭來了！”
鳳蒼穹沒有聽白樺在說什麼，只是無聲地望了望窗外。
“小姐？你怎麼了？是覺得冷嗎？”白樺替她上好藥，連忙跑到窗外，把窗戶給關上了。
鳳蒼穹的眼瞳掠過一抹黯然，在合上窗戶之前，她並沒有看到任何人，她早就應該想到，他早就已經走了……
但是，這種失望的情緒，究竟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