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海伊沒把無關緊要的人放心上,快速地打量了番四周,和她記憶裡的葉家真的是千差萬別,除了一個空殼,裡面的芯全都換了。
“你來了。”葉父拄着跟柺杖出來,旁邊站着剛纔帶他們進來的那個姑娘。葉海伊立馬站了起來,糾結了兩秒,“爸,您節哀。”
葉父似欣慰又苦澀無比地笑笑,“沒想到還能聽你叫聲爸,在那邊都還好吧?”
葉海伊一直盯着他手中的柺杖,她明明記得離開A市的時候葉父還沒拄拐仗的,怎麼現在卻是一副站都站不穩的樣子,“您永遠都是我爸爸。”即使我離開了葉家。
她伸手要去扶葉父坐下,葉父搖搖頭,“等會兒就去墓地,不坐了,不然等下要走不動了。”
葉父的悲慟她無法領會,卻能理解。一個流落在外的女兒好不容易被找了回來,還沒在這家裡待多久就自殺了,還一屍兩命,白髮人送黑髮人,甚至連葉蓁的死,他都會往自己身上攬。
“小伊啊,你說我當時要是沒有逼她嫁給薛明義,她是不是現在還還好好地活着……咳咳……都怪我啊……”葉海伊慌忙替他順氣,又把自己沒喝過的水杯送到葉父嘴邊,“爸,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您首先得保重好身體。”
葉父灌了好幾口水,才壓下咳嗽,擺了擺枯瘦的手,“沒事了,人上了年紀了,唉……”
她看着葉父步履蹣跚地離開,那個從小教育她要挺直胸膛做人的男人,不知被什麼壓彎了脊樑。
葉父應該看過葉蓁臨終前給她發的郵件,不然也不會這般悲慟,恨不得代她死去。
葉海伊跟在送葬隊伍後面,剛到墓園門口,一輛黑色的轎車突然停在了她前面,佑火佑木瞬間警惕了起來。她緊皺修眉,大概知曉車內的人,正要全副武裝地應對——
“我的兒啊!”葉母由傭人扶着下來,幾乎站都站不穩,眼看着就要坐到地上,葉海伊正猶豫着要不要上去扶一把,畢竟葉母向來看她不順眼,自己這時候過去怕惹她更悲傷,好在聽到動靜的葉沭北很快趕了過來,壓低聲音道:“媽,這麼多人看着呢。”
葉母臉上的表情一僵,隨即破口大罵,“是你逼死了葉蓁,逼死了自己的親妹妹,難道還不允許我說嗎?是啊,你賠我葉蓁,你賠我……”邊哭邊罵,到了後面甚至一個勁地捶打葉沭北。
葉沭北陰沉着臉受着,垂着的手卻慢慢收緊,葉海伊離他們不遠,看得一清二楚,暗道不好,這個大哥她是清楚的,在意的是整個葉家的顏面,換句話說,爲了名利爲了金錢,葉家任何人都可以犧牲,又怎麼能忍受葉母在大庭廣衆給他難看。
“媽,這不能怪大哥……”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枚石子扔到水中,激起一片漣漪。原本還在看熱鬧的人全都停了下來,不約而同的看向葉海伊,這個葉家養女,邵少前妻,安殿下的姐姐,據說已經回了墨西哥的張家的張瑜。
葉母不知道葉海伊也來了,胡亂擦了把臉,愣愣地看着她,“你怎麼回來了?你回來做什麼?哈哈,我女兒死了,你以爲你就是葉家千金了嗎,我告訴你你做夢!是你們,是你們逼死葉蓁的,你們一個個都會下地獄,下地獄的哈哈哈……”
葉母用手指幾乎要碰到葉沭北的鼻子,記憶中那打理地一絲不苟的頭髮也染了白霜,雍容華貴變成了滿目獰,尖銳刻薄的咒罵聲不止,甚至不惜用最毒的話語來詛咒自己的親兒子,罵到後面,竟然抓着葉沭北的領着要和他拼命,葉海伊想攔的,卻被髮了狂的葉母推了把,差點摔到地上。
就是早就清楚葉母是什麼樣人的葉海伊都忍不住感慨,真是個傻的。
“夠了!”葉父拄着柺杖出來,凌厲的目光掃了一眼依然哭哭啼啼地葉母,“你還想女兒死不安寧是嗎?!大鬧墓地,撒滾撒潑,你把我們葉家的顏面往哪擱?”
“我嗚嗚……”葉母一把推開扶着她的人,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我怎麼這麼命苦啊!”
葉父都能感覺到自己額上的青筋直跳,忍了好一會兒纔沒破口大罵,“你們,送夫人去醫院,夫人痛失愛女悲傷過度,精神有點不正常了,快送醫院!”
幾個保鏢先看了眼葉沭北,見他沒有反對,才饞着掙扎的葉母上了來時的轎車,揚塵而去。
葉父看了眼圍在圈外看熱鬧的人,一句解釋也沒有,自顧自先進了墓園。
葉沭北突然擡頭,面無表情地看了對面的葉海伊一眼,原本以爲他會說點什麼的,結果也只是整理了下被葉母弄皺的黑色西裝,一言不發地進去了。
他是什麼意思?警告,還是試探?
葉海伊在心底冷笑,葉家恐怕全在大哥的掌控中了,剛纔保鏢都得看他行事,也只有葉母這個拎不清的,還敢仗着自己是大哥母親的身份撒潑,一個連弟弟妹妹幸福都能出賣的男人,又能有多少親緣,還指望他有多孝順恭敬。不過是大庭廣衆下鬧開了太那看,想要讓葉母閉嘴,葉沭北有千百種辦法。
“瑜小姐,怎麼葉家這麼這麼地……”佑火憋了一路了,真的是不吐不快,“哎,你拽我做什麼!”
佑木冷冷地掃了她眼,“我們是來保護瑜小姐安全的,有些話不是我們能說的。”
“我明明沒有啊……”佑火變了臉,仍不甘心地想要爭辯,可被佑木一瞪,到嘴的話還是嚥了下去。
“回去再說吧。”葉海伊怕她被佑木氣哭,抓着她的胳膊往裡走,“我在A市的仇家也不少,你幫我留意下。”
一說到正經事,佑火立馬謹慎起來,四下看了眼,“瑜小姐,那個人在看你。”
葉海伊只是想分散佑火的注意力的,沒想到這姑娘真的一本正經起來,想想也好笑,在墓園哪會有人看她,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平靜的面龐突然劃過一絲波瀾,微微眯起眼。那人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咧脣一笑,引得葉海伊一陣惡寒。
“是薛明義。”佑木和這人打過交道,也清楚那個猥瑣的老傢伙有多麼難纏,完全不亞於波爺,“瑜小姐,要不——”
“我該稱呼您爲葉小姐,還是張小姐呢?”
如果他手裡還拿着個高腳杯,葉海伊真的會懷疑這是酒會而不是墓地,那樣刺眼的裝扮,讓人噁心反胃的笑容。她擡了擡眉,“薛老不需要知道,畢竟,我們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這個老不修,比波爺還要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