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老者突兀出現,華山氣宗齊齊地噤聲,就連一向膽大包天的令狐沖,心中都有了幾分寒意。
“閣下是誰,究竟有何見教?”令狐沖瞧了瞧不遠處的洪金,心中膽氣陡生,連忙提聲喝道。
“看,這就是狗屁不通的劍宗劍術。”老者身子斜斜地掠起,從青翠的松枝上,折下一根松枝,迎風一抖,如劍之利,指向令狐沖胸口要害。
令狐沖呆了,這一招來得非常之快,他根本來不及動念,松枝就到了胸前。
場中的人,一個個都愣住了,剛纔令狐沖大戰叢不棄,那是何等的威風,怎麼一個回合間,竟然就已受制。
“就這樣贏了,你想必會不服,我們再來過。”老者將手收了回來。
令狐沖一咬牙,他最近一段時間實力大增,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時候,手中長劍刷就指了出去,劍出如虹,正是一招白虹貫日。
劍一指出,對面老者陡然消失,他的身子略微一傾,松枝斜指,仍是令狐沖的胸口。
令狐沖手中的長劍,只差半尺就能刺中老者,可是老者手中的松枝,離令狐沖的胸口,僅有半寸之遙。
當着嶽靈珊的面,令狐沖感覺到了深深的折辱,他咬牙苦戰,再度出手,將華山派的精妙招數,盡數施展開去。
可是老者身子不動,手中松枝左搖右擺,使得輕鬆寫意至極,所攻之處,都是令狐沖劍招的破綻,令得他上躥下跳,狼狽至極。
眼看令狐沖仍是不斷進攻,老者不由將臉一沉,手上松枝在令狐沖長劍上一壓。令他一招“天紳倒懸”再也無以爲繼,連人帶劍摔落塵埃。
封不平三人都是又驚又喜,連忙上前拜道:“敢問前輩是誰?”
老者仰望白雲,悠悠地嘆了口氣:“這麼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動,怕是許多人都忘了我的名字,我是風清揚。”
封不平三人對望一眼,心中真是喜出望外,沒想到眼前這個人,就是劍宗當年最傳奇的高手人物風清揚。
回過頭來。封不平向着嶽不羣喝叫道:“嶽不羣,難道你不來拜見風師叔嗎?”
嶽不羣冷哼了一聲,上前拱了拱手道:“華山派掌門嶽不羣,見過前輩。”
封不平上前道:“風師叔,當年華山派一場大戰,氣宗使用陰謀詭計,騙走你到江南娶親,這才搶去華山掌門之位。今日,你一定要替我們作主。讓劍宗發揚光大,將氣宗逐下華山。”
嶽不羣眼中,不由地流露出一絲懼意,憑藉着風清揚一身神鬼莫測的劍術。想要對付他嶽不羣,實在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風清揚的目光,一直向着華山深處望去,良久他才嘆口氣道:“當年。我華山派在五嶽劍派中,本是最強一脈,一直執掌五嶽盟主之位。後來。就因爲一場內訌,殺得血流成河,屍橫遍野,那慘象……那慘象一直烙印在我的心裡,至今讓我一想起來,都是了無生趣。都是至親至愛的同門兄弟,就爲了一個劍宗氣宗之爭,值得嗎?值得嗎?”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其實劍宗氣宗之爭,根本沒有必要。人的資質不同,有人適合學劍,有人適合練氣,以氣御劍,以劍養氣,纔是根本。我願你們消除門戶之見,重建一個興盛的華山派,如何?”洪金清亮的聲音傳了過來。
“這位小兄弟是誰,真是高見。”風清揚眼前一亮,這也是他多年的心願,只是一直不曾說出來罷了。
成不憂滿臉疑問:“可是……可是華山派只有一個掌門,究竟是劍宗的人來執掌,還是氣宗的人來執掌?”
風清揚怒道:“咄,只要你的心中,還有着劍宗氣宗之念,華山之上,就永遠不得安寧,華山掌門,唯有德者居之。嶽不羣他品行端方,可居掌門之位,只是……”
洪金知道風清揚不便斥責嶽不羣的不是,於是接口道:“只要嶽掌門能多一點表裡如一,少玩弄一點心機,真正放寬心胸,那就是華山之福。”
嶽不羣臉上一陣的慚愧,還帶着一絲惱怒,可是他在洪金和風清揚的威勢震懾下,竟然不敢還口。
風清揚沒見過洪金的功夫,看到嶽不羣俯首帖耳,一副恭然聽訓的樣子,不由地大感驚奇。
洪金嘆息道:“我知道劍宗和氣宗,實在有着血海仇恨,可就讓這些仇恨,隨華山先輩們一起盡歸塵土吧。我們仍以嶽先生爲掌門,就委屈封先生、叢先生和成先生做華山派長老,令狐沖爲人縱然跳脫,可是不失仁俠之心,華山派將來興盛,還非得靠他不可。而且,他的性子,非常適合獨孤九劍,風先生,我替你找到一個真正傳人,你的心事,可以了了……”
洪金瞧着封不平的臉上,依然有着悻悻神色,不由斥道:“難道上乘劍術和功名之間,你還分不清孰輕孰重嗎?”
封不平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是我始終還是認爲,練功還是該首推劍術,比如劍術到了風師叔這般地步,那就是天下無敵。”
“風清揚先生的劍術,那是極爲高明的,就算你們所有人綁在一塊,都不是他的對手。可是要說天下無敵,唉,卻也未必。”洪金搖了搖頭,正容說道。
封不平自從見到風清揚的劍術之後,就對他崇拜的五體投地,當下不由地大聲嚷道:“你還說風師叔的劍術,不是天下無敵,還有誰,能夠擋得住他的獨孤九劍。”
洪金爲了讓封不平死心,只得說道:“要不,讓我來試試吧。”
衆人不由地都向着風清揚望去,充滿期待,想要看看他與洪金的這一戰,到底誰更厲害。
風清揚搖了搖頭:“我已經二十餘年,不曾真正的與人交手了,還是不要獻醜了吧。”
封不平道:“風師叔,你二十年前。就有着劍神稱號,如今劍法更是獨步天下,如果不能親眼見到你精妙的劍術,我就是死了,只怕都不會甘心的。”
令狐沖等人更是一陣的慫恿,慢慢地將風清揚逼了出來。
風清揚與洪金兩個人遙遙對立,衆人在一旁望着,不知不覺間,就覺得心潮澎湃,心中異常激動。這可是難得一見的一場大戰。
洪金瞧着風清揚,手中依舊拿着一段松枝,不由笑道:“松枝是不稱手的兵刃,風先生不如用劍。”
風清揚一臉沉痛地道:“自從目睹那一場慘戰以後,我就發誓,今生絕不再用劍,還請你見諒。”
場**有數十人,可是此刻,卻沒有一點聲息。連華山強勁的風聲,刮到這裡似乎都停止了,或者乾脆要繞路而行。
桃谷六仙本來是不說話不吵嘴就不舒服的人,此刻都不由瞪大眼睛。瞧着這一場罕見的對敵。
風清揚本來是一臉不以爲意,可是瞧到洪金的身形站位,不知不覺,就變得凝重起來。
要知道。獨孤九劍最擅長的就是尋人破綻,可是洪金站在那裡,就如沒有破綻。又似全身都是破綻,一時間竟讓他心生猶豫,不知該如何發劍的好。
“令狐沖,你好好學着,風先生請。”洪金轉過頭來,向着令狐沖喝了一聲,將手一伸,做了一個請風清揚先出手的姿勢。
風清揚看洪金站在上首,隱隱地就有幾分不悅,看到他執意要佔後手,不由地更增怒火,可是風清揚修爲到家,臉上卻不露出任何恚怒神色。
明知道洪金不肯先出手,勢必不能這麼僵持着,風清揚只得將手中松枝一擺,在空中劃過一道黑影,閃電般地向着洪金身上刺去。
場中的人都是一聲驚呼,他們一生之中,從來沒見過這麼精妙的劍術,只看得驚心動魄,心曠神怡。
“好劍法。”
洪金深吸一口氣,手指突然探出,如踏雪尋梅,偶然起意,竟然去搶風清揚手中松枝,正是天山折梅手功夫。
風清揚看到洪金敢伸手搶他手中松枝,不由臉上露出嘲弄的神色,他松枝輕顫幾下,矯若靈蛇,反刺洪金身上穴道。
兩個人一連過了數招,風清揚越來越是佩服,實不知道,這是從那裡鑽出來的大高手。
華山派衆弟子在一旁都瞧到心曠神怡,實在想不到,世上還有這等奇妙的功夫,特別是對陣一方,用的劍法中,仍有華山劍法的痕跡。
“看,太師叔用的是太嶽三青峰,可是似乎不完全對,這可奇怪的很了。”
陸大有撓撓頭說道,在他的心中,早就認可了這位功夫高強的太師叔。
嶽不羣不悅地瞧了陸大有一眼,可是陸大有渾然未覺,所有心神,都沉浸在觀戰當中。
風清揚和洪金兩人的動手,都是越來越快,可是儘管快了,一招一式依舊清楚明白。
場中如有兩條蒼龍在飛旋騰空,不單是華山派人,連桃谷六仙在一旁都看呆了。
風清揚連用獨孤九劍的功夫,使用“破掌式”和“破氣式”,可是洪金的功夫,豈是他能輕易破得。
“中!”
鬥至酣處,風清揚陡然間大喝一聲,手中松枝如利劍般,向着洪金胸口俞突穴疾刺而去。
“斷!”
洪金一聲冷喝,將腕袖一揚,“啪”一道勁風捲過,風清揚手中的松枝,頓時化爲木粉,片片灑落。
風清揚形容呆滯,半晌方道:“不是我獨孤九劍不及你,實是不能用劍之故。”
洪金點了點頭:“獨孤九劍是這世界上最精妙的劍術,如果單論招數,我確實勝不得你。”
洪金走到場中,對着封不平道:“讓你看看氣功修到頂峰的奧妙。”
“起!”
洪金將手一揚,在他面前一塊足有千斤的大石,猛地騰躍在空中,就此懸浮不動。
這一手一出,場中所有的人都是大吃一驚,他們實難想象,世上還有這等神奇的功夫。
風清揚臉面都不免變色,心想就算有利劍在手,只怕他未必就能勝過洪金。
“去!”
洪金大喝一聲,那塊大石就如受到命令,猛地向着山崖下落去,砸落一片水潭之中。
只是牛刀小試,洪金就用了不少得意本領,不但用上九陽真氣和九陰真氣,而且還用上了乾坤大挪移功夫。
洪金轉過頭來,瞧着得意洋洋的嶽不羣道:“嶽掌門,你不必得意,我不用一點內力,就能殺你,你信不信?”
不等嶽不羣答話,甯中則臉上先就變了色,大聲叫嚷道:“洪先生千萬手下留情。”
洪金笑道:“只是試驗一番,不會當真出手,寧女俠不必擔心。”
嶽不羣冷哼一聲,傳喚弟子,取來了他的兵器君子劍,這獨門兵器,他輕易很少動用。
洪金道:“你看好了。”身子猛地向着嶽不羣撲了過去。
嶽不羣揮舞君子劍,使出君子劍法,守緊門戶,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可是洪金所用的功夫,是明教總教的古怪功夫,他一個欺身,就從漫天劍光中欺身過去,將手中金光閃閃一物,緊緊地抵住嶽不羣的喉頭,笑道:“你認輸了嗎?”
嶽不羣一動都不敢動,被人欺到這個地方,只怕就是一個尋常人,都能將他殺死。
“爹,你沒事吧?”嶽靈珊連忙跑了過來,她隨即大驚失色:“你手中拿着的,怎麼是我頭上的金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