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高宗皇帝拍案而起,文武百官頓時閉嘴。
長期積攢下來的天子之威,還是能夠唬住在場的人。
沉默了片刻,秦檜冷笑道:“我大宋多有賢臣良將,多岳飛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胡說八道!論文才武功,岳飛都是獨佔鰲頭,天下不作第二人想。如果殺了岳飛,恐怕整個大金國,都會爲之設宴相慶……”
打斷秦檜的是老將宗澤,他的胸膛一起一伏,顯然怒火難以遏制。
“嘿嘿,你這麼說,只怕還是念及與岳飛的舊情吧?”
秦檜奸笑了幾聲,話語中將矛頭指向了宗澤。
“秦檜,岳飛到底犯了什麼罪?你能靠譜一點,給大家說說嗎?”
宗澤怒氣衝衝地喝道,竟然在朝堂上直斥其名。
“其事體莫須有!”
秦檜臉色漲得通紅,許久以後,這才喃喃地說道。
宗澤氣得臉色鐵青:“秦檜,就憑莫須有的罪名,你就要處治岳飛,還講不講一點天理?講不講一點良心?你的那點良知,都被狗叼去了嗎?”
“万俟卨在殿外侯見!”
值守大監走進殿來,跪在地上稟報。
“宣他進來!”
高宗皇帝不由地精神一震,他特意派人去宣万俟卨,就是想拿到岳飛的供詞。
“臣万俟卨參見聖上!”
万俟卨遙遙地跪在臺階之下,態度異常地恭敬。
對於万俟卨的態度,高宗皇帝表示特別地滿意,他就是覺得万俟卨對他異常忠誠,這纔會將大理寺監察御使的重要位置交給他。
縱然是天氣寒冷,万俟卨跪在地上,卻是不住地冒汗,他的神情,看起來惶恐不安。
“万俟愛卿,你們指控岳飛的十三項罪名,他招認了沒有?”
高宗皇帝和顏悅色地說道。
“這個……”
万俟卨突然間期期艾艾起來,他的臉上,露出極度爲難的神情。
“到底有沒有供詞?”
高宗皇帝將手在桌案上一拍,大聲地吼叫起來,聲音傳遍了整個大殿。
殿裡殿外的值守太監,都覺得脖子一緊,天子發怒,這可不是鬧着玩,不知哪位大臣要倒黴了。
洪金一直躲在角落處,他使用了寶瓶印,整個人若有若無,很難被人察覺。
可是洪金能夠感覺到,在大殿中同樣有着高手的氣息,這些人可能是高宗皇帝的貼身護衛。
“供詞?……有,有,有!”
万俟卨很有點神不守舍,整個神情,都顯得特別地奇怪。
值守大監從身子顫抖的万俟卨手中,將供詞接了過來,然後遞給了高宗皇帝。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高宗皇帝接過了供詞,打開一看,臉面立刻變色,口中大聲地咆哮道。
咆哮聲中,高宗皇帝將岳飛的供詞一把擲到了地上,風一吹,恰好在地上攤開。
所有的文武百官,一起向着供詞上看了過去,只見上面寫了八個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這八個字勁力直透紙背,鐵劃銀鉤,若雲鶴遊天,羣鴻戲海,沒有一點的停滯,有的只是對局勢的憤怒,對上天無聲的控訴。
洪金只覺得心中一陣熱血上涌,這樣的賢臣良將,竟然落得屈死風波亭,真是讓人的心中,說不出的憋屈,說不出的難受。
陡然間一人走上臺前,肅然說道:“聖上,臣張俊以爲,岳飛恃功自傲,驕橫無理,非殺之不足以平民憤。”
宗澤怒道:“不殺岳飛,只怕不能平你等之憤,不能平大金國的民憤吧?”
這般話語,等於直接指責張俊通敵賣國,只氣得他哼了一聲,拂袖退去。
“衆卿住口,聽朕一言。”高宗皇帝咳嗽了一聲說道。
衆官員都瞧向高宗皇帝,具體如何處置岳飛,還是他說了算。
高宗緩緩地說道:“岳飛援淮西時逗留不進,還要棄守楚州,是謂大罪。更有王貴、王俊指證,岳飛夥同部將張憲、其子岳雲謀反,罪證確鑿,縱然抵死不認,可是罪大惡極。必殺無赦!”
說到後來,高宗的臉上露出一股陰森,確實是殺意瀰漫,令人寒氣直冒。
如果是秦檜和張俊等人說出這等話,只怕宗澤和胡銓等人,都會破口大罵。
可是高宗皇帝親口所言,他們能怎麼辦,宗澤等人對望一眼,臉上都是無盡的悲憤。
場中的氣氛,顯得特別地壓抑。
衆多的官員,都在心底爲岳飛叫屈,可是他們敢怒不敢言。
秦檜和張俊一夥人,心中卻樂開了花,他們的臉上,顯得極其的得意:“就算你們都反對,有什麼用?皇上支持我們。”
洪金怒了!
實在是無可遏制的怒了,他朗吟着走了出去,聲震朝堂:“拂拭殘碑,勅飛字依稀堪讀。慨當初,倚飛何重,後來何酷。果是功成身合死,可憐事去言難贖。最無辜。堪恨更堪憐,風波獄。豈不念,中原蹙;豈不惜,徽欽辱。但徽欽既返,此身何屬?千古休誇南渡錯,當時自怕中原復。笑區區一檜亦何能?逢其欲。”
大殿上下的人全都愣了,他們沒料想,就在大殿角落處,竟然還隱藏着一人。
這首詩本是文徵明所賦,洪金如今吟了出去,字字句句,都指責是高宗皇帝要殺岳飛。
詩中說盡了高宗皇帝的昏庸和忘恩負義,指明高宗皇帝要殺岳飛的原因,實在是怕岳飛平定金國,迎回二聖,就沒了高宗皇帝的位置。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洪金此舉,直揭高宗皇帝其醜,真是逆天的言行!
就算是宗澤和胡銓等人,都覺得洪金實在是太過狂妄大膽,畢竟在他們的心中,還是隻敢反秦檜和張俊,不敢反對高宗皇帝。
“你是何人,竟敢咆哮金殿?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言?”
高宗皇帝連驚帶氣,面無人色地說道。
“反了,反了,快抓起來。”
秦檜和張俊兩人跳起腳來叫道,這是他們表忠心的時候,怎能不表現給高宗看?
高宗皇帝唯恐洪金是刺客,立刻跳下龍椅,向着後殿急急地退去。
“今日說不清楚這件事,誰都不能離開,否則,血濺五步!”
洪金的神情之中充滿着威嚴,縱然是面對着高宗皇帝,面對着文武百官,卻完全是命令的口氣。
高宗皇帝自然不受洪金的要脅,他反而加快了腳步。
兩個值守武士,閃電一般地向着洪金撲了過去,想要將他擒下來。
洪金知道,如果任憑高宗皇帝離去,只怕他將立刻被追殺,不但與事無補,反而會爲岳飛引來殺身之禍。
兩個值守武士,都是大內金牌高手,放到江湖中,他們都屬一流。
其中一個大內高手用的是貼身擒拿手,爪力如同彎鉤,帶着嗤嗤風聲,抓向了洪金的肩頭。
另一個大內高手用的是連環迷蹤腿,腿法似真似幻,在空中劃出了數道腿影。
啪!
洪金一甩手,一記鞭勁,發出一連串的脆響,將其中的一個大內高手掃飛。
然後一記漂亮的旋風踢,對上了另一個大內高手的連環迷蹤腿,直接將他從空中踹到地上。
這兩個人都是宮中一等一的高手,文武大臣們都清楚,見到洪金一招就將他們擊退,不由地都是驚詫萬分。
高宗皇帝快步來到一根柱子前,將手指在柱子上一按,大殿上突然多了一道門戶。
眼看隱形的門戶開啓,高宗皇帝邁步就向着門內奔去,他懸着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誰知突然間一個大手,硬生生地將他從隱形門戶中揪了出來,這手上充滿了勁力,就如鋼爪一般,帶來一陣不可遏制的涼意。
高宗皇帝極力地掙扎,可是憑他的本領,怎麼能夠逃脫洪金的手掌?
洪金拎着高宗皇帝,一步步地走到了龍椅邊,然後將他丟了下去。
高宗皇帝嚇壞了,他癱倒在龍椅上,不敢面對洪金充滿殺氣的眼睛。
崇政殿上發生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整個皇宮!
不久,一羣高手就快速地奔了過來,刀斧手和弓箭手更是來了黑壓壓的一片。
“將殿門關上!”
洪金高聲喝道,他站在高宗皇帝的身側,替他發號施令。
沒有人動彈,洪金畢竟是外面闖來的人,沒有人敢聽他的命令,唯恐高宗皇帝給他們算後賬。
“皇上,如果你不想血濺五步,那就讓他們聽我的吩咐。”
洪金怒了,將兇狠的目光向着高宗皇帝望了過去。
“傳旨,將殿門關上。”
高宗皇帝望了洪金一眼,無奈卻又不失威嚴地喝道。
立刻有兩個乖巧的值守太監,將崇政殿的大門關了起來。
“該說的話我說了,不該說的話,我也說了。今天我們將一切都亮在明處,說一說岳飛將軍,談一談對金國的形勢。這關乎着大宋的未來,關乎着百姓的安危,豈能因一已之私,置天下百姓的死活而不顧?……”
洪金越說聲音越高,整個大殿之上,都充斥着他的聲音。
宗澤和胡銓等人,看出洪金不象是來行刺的人,不由地稍稍放下心來,高宗皇帝縱然這件事有差錯,可畢竟是一國之君,他的安危,牽涉更大。
秦檜和張俊的臉色,不免都變得蒼白,他們已然瞧出,洪金此來,是替岳飛出頭,只怕輕饒不了他們。
至於那個万俟卨,自從見到洪金以後,他的身子就如篩糠一般,在那裡抖個不停。
万俟卨實在料想不到,洪金居然敢鬧上金殿,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竟然有這樣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