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情緒一晃而過,讓海曼有些茫然。莫非這又是海家三小姐的意識?
這也難怪了,被母親獨自撫養長大,對海家三小姐來說,那是最最親的人了。雖然已經過世了,但是還有銘刻於心和身的思念。
“是嗎?那我一會兒要好好看看她纔是。”是應該看看跟成蘭雪長得一樣的人,滿足一下海家三小姐的思念之情。
海宏昌見她並沒有預期的反應,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即便這樣,你也不會原諒爹是嗎?”
“我並沒有怪你,怎麼做是你的自由!”海曼愈發覺得這個男人可憐了。扔下家裡兩位夫人和女兒,出來找了一位和舊情人長得相似的女人,該誇獎他癡情呢?還是該責備他花心呢?不管哪樣都感覺很荒唐。
“我們還是出去吧,不然那位姑娘該起疑心了。”該說的都說了,再說下去只會讓人更尷尬罷了,於是提醒他道。
海宏昌點了點頭,起身跟海曼來到前面。
涼雪見他出來,跑過來嬌嗔地挽住他的胳膊,“你怎麼去了那麼久?人家都等着急了呢!”
“啊,熟人見面,就多說了幾句。”海宏昌笑得明顯心不在焉。
海曼在一邊細細打量,雖說渾身都帶着風塵味兒,不過容顏之間還真的有那麼幾分熟悉感,心頭涌起一股溫熱的情緒,看來她想得沒錯了,便不再限制自己追隨涼雪的視線。
“既然是我家相公的熟人,衣服可要幫我做好點纔是啊。”涼雪感覺到海曼帶點熱切的目光,有些會錯了意,不無驕傲地揚起下巴,看來對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
“那是自然。”海曼微笑地答道。
涼雪瞟了她一眼,“我聽說你是這懷桑城做衣服最好的裁縫,這纔來找你的。你給我做兩套漂亮的衣服,樣式要獨特的,當然料子要用最好的。我在這裡住不了幾天,你最好快點!”
海曼對她驕縱的語氣有些反感,可是那反感剛升騰起來,又被那熱切的情緒壓下了,“這個倒是沒問題,不過我要先了解一些情況。”
示意沈巧巧拿過紙筆,問了她一些喜好,忌諱,特別要求,約定明天上午來看設計圖。
送那二人走了之後,沈巧巧見海曼神色有些不對,關切地問道:“她嬸孃,你沒事吧?”
“沒事。”海曼笑了一笑。
“那個人是海老爺對不對?”沈巧巧試探地問道。
海曼點了點頭,“嗯。”
沈巧巧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了,“他知道我們在這裡不會有事吧?”
“我已經好好地囑咐過他了,他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你放心吧。”海曼不想再多說這件事情,“你盯着這裡,我回去畫圖樣。”
也許是因爲出身青樓的關係,這個涼雪個性很是張揚,喜歡奢華醒目的東西。海曼便一改含蓄簡約的風格,將圖樣畫得誇張華麗。這種設計圖並沒有什麼難度,一下午便畫好了兩張。
她從房裡出來的時候,易雲也回來了,身後還跟着袁誠。
“夏姑娘,你能不能也給我做易大哥那樣又好看又好吃的飯菜?”一見到海曼就一臉豔慕地說道。
海曼有些摸不到頭腦,看向易雲,“這是怎麼回事?”
“你給我帶的飯菜,被在碼頭一起做事的人看到了,大家很羨慕我有一個賢惠體貼的娘子。都說回去也讓自家娘子做飯給他們帶上,小誠就吵着跟來了,也想讓你給他做一份。”易雲笑得一臉幸福。
“對對對,要跟易大哥一模一樣的!”袁誠急忙點頭。
海曼笑着看了袁誠一眼,“那是愛心便當,不能隨便做給別人吃。你要想吃的話,趕快找個姑娘成親吧。”
“哪有那麼容易就找到喜歡的?”
她本是開玩笑的,見袁誠臉色暗淡了下來,看來還沒過去那個勁兒,於是笑道:“跟你開玩笑的,會給你做的,姐姐給弟弟做便當也是理所當然的。”
“好啊!”袁誠臉色又明快了不少,果然還是小孩子,真好哄。
“說清楚了也好,你的那兩位姐姐一直對你不善,萬一被她們知道了,不知道要生出什麼事端來。”易雲聽海曼說了海宏昌和涼雪來鋪子裡做衣服的事情,嘆了一口氣,“你心裡一定很難受吧?”
海曼搖了搖頭,“倒是沒怎麼難受,畢竟感情沒那麼深厚。”說起這件事情,她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她是從另一個時空而來的事情,要不要告訴他呢?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會相信嗎?
“雲,如果我告訴你,我並不是海曼本人,而是從另一個時空而來的靈魂附着在這具身體上,你相信嗎?”
“嗯?”易雲愣了一下,把她的話仔細琢磨了半晌,突然笑了起來,“我相信,你說什麼我都信!”
海曼扁了扁眼睛,看他那模樣根本就不是相信的樣子。算了,反正都是無所謂的事情。等老了的時候,兩個人坐在搖椅上喝着茶慢慢細說,那也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第二天上午,海宏昌和涼雪早早的就來了。
涼雪看過海曼的設計圖,十分滿意,立刻就拍板定了下來。海曼剪裁好了,交給那幾個媳婦兒去做,很快就做好了。
本來說好第三天來拿衣服的,可是海宏昌和涼雪並沒有出現,而是打發客棧的夥計帶着訂單和銀子來,把衣服取走了,順便還送了一封信來。
這天鋪子裡的客人不少,海曼一直忙到下午才得空拆開那封信來看。除了兩張信紙,還有一份房契和地契,上面寫的是夏冉的名字。
“曼兒,爹走了。我知道給你銀票你一定不會要,就盤下這個鋪子給你,你喜歡做裁縫,就好好做吧。
我知道說什麼也無法表達心中的愧疚,也就不多說什麼了,你好好保重吧。若是有有什麼解決不掉的困難,一定要告訴我。不管我是一個多麼不稱職的爹,我們終究還是骨肉至親。
爹希望你過得幸福!”
看完了信,海曼不由溼了眼睛,急忙奔出門去。
“她嬸孃,你去哪兒啊?”沈巧巧急忙喊道。
“我去去就回。”海曼顧不得多說,一口氣奔到那家客棧,跟客棧的夥計打聽。夥計說海宏昌上午拿了衣服就走了,這會兒恐怕早就不在懷桑了。
海曼只好心情沉重地返了回來。是她太任性了,傷了一個父親的心。不管她是不是穿越而來,她承接了海曼的軀體,也必須要承接海曼應該面對的一切。父母縱有太多的不是,終究是至親,這個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是她太任性了,讓一個父親懷着悲傷和抹不去的愧疚離去。她很是後悔,沒能讓海宏昌見見易雲,如果他知道女兒有這麼好一個男人可以託付終身的話,一定會安心的吧?
“喲,這不是夏姑娘嗎?怎麼這副表情,是不是碰上什麼難事了?跟我說說,在懷桑城,還沒有我解決不了的難題!”
還真是冤家路窄,正沉浸在自責之中,就迎面碰上了陳必財。一看到他嬉皮笑臉的模樣,便從心底厭惡。
“我今天心情很不好,不要惹我。”她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嘿嘿,我喜歡烈馬,這樣纔有意思嘛。”陳必財望着她的背影興嘆,“還真是越看越有味道!”
海宏昌盤下的鋪子就在袁記隔壁,正是海曼一直看中的地方,還真是讓人心酸的默契。
既然已經盤下來了,擴建鋪子的事情也就不必耽擱了。隔壁的鋪子比較大一些,她跟老袁商量一下,把那個鋪子裝修過後作爲鋪面。一分爲二,一面作爲布料櫃面,一面作爲成衣展櫃,而原來的鋪子則改裝成作坊。
鋪子的名字也改作“袁記製衣坊”,畢竟來這買布料的人大多數也都順便在這兒做了衣服,這個綢緞莊早就名不符實,已經變成了裁縫鋪子了。
裝修方案是海曼一手策劃的,以錦銘的鋪面爲參照,畫出了圖樣,再請木匠來裝修。只是沒有小虎那樣願意爲她製作模特的木匠,只好慢慢打算。
袁記裝修進行得火熱的時候,西山的朝廟節也臨近了,海曼做的一批以佛教圖案爲主題的衣服,賣得相當不錯,很是賺了一筆。
老袁樂得合不攏嘴,就連柱子媳婦幾人也都跟着狠賺了一筆,高興得跟什麼似的。比男人賺的都多,在家也大有揚眉吐氣的感覺!
這個風一吹出去,那些個自覺針線繡工不錯的婆子媳婦都跑來找老袁,希望能來袁記做事。海曼便讓沈巧巧將她們的名字挨個記下來,聘用哪個等擴建完畢再做決定。
“我沒看走眼,那姑娘果真是個人才!”陳必財知道了袁記的事情,愈發心癢難耐了,想得到海曼的心思也愈發強烈起來,以至於沒有了做其他事的心情。
“老爺……”小妾王氏見他端着茶杯愣愣地想着什麼,嬌嗔地推了他一把,語帶埋怨,“這幾日你是怎麼了,跟丟了魂兒一樣?又在打什麼壞主意呢?”
陳必財咚地一聲將茶碗放回桌上,有些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男人想事情,女人別在旁邊嘰嘰喳喳的,煩人不煩?”
“哼,你當誰稀罕煩你呢!”王氏刷地沉下臉來,扭着身子往外就走。
陳必財見狀眼睛亮了一下,這個王氏想當初也不是烈馬嗎?當初他看上這個王氏的時候,她也要死要活不同意,洞房之後也就認了命,老實下來了。女人嘛,把貞操看得比命都重,把貞操給了哪個男人,就認定了哪個,脾氣越倔的女人,越是這樣!
他趕忙起身去攔下了王氏,笑嘻嘻地抱住她,“我就是隨口那麼一說,你怎麼還當了真了?這夫妻之間哪有不吵嘴的,不吵不就沒意思了嗎?”
“哼,你少花言巧語了,你那點伎倆我早就看透了。”王氏依然一臉的不悅。
陳必財賠着笑在她臉上親了兩下,“不要生氣了,是我錯了。對了,你好像許久都沒置辦新衣裳了,不如我找個好的裁縫給你做上五套六套的?”
“一個月之前不是才做過嗎?”王氏臉色稍有緩和。
“都一個月了,那也算是舊衣裳了。我聽說最近咱們懷桑出了一個有名的裁縫來,做的衣服特別好看,不如就找她來給你做幾身吧……”
“你說的是那個夏姑娘嗎?我也聽說了,不過自家是開綢緞莊的,再去別家綢緞莊做衣服,好像有些是說不過去,就沒找她。”王氏臉上有了笑紋兒,“既然你這麼有心思,那我就原諒你了!”
陳必財笑得格外開心,“好,那你就去做吧,花多少銀子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