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安從外面回來,見月香帶着梅杏兒在海府門外探頭探腦,上前去招呼道:“月香,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啊?”
“啊,原來是大姑爺啊!”月香回頭見是朱永安,忐忑去了少許,畢竟在海家,也只有這位姑爺對海曼和善了,遲疑了一下,才問道,“請問大姑爺,老爺在家嗎?”
“原來你是來找岳父大人的,他不在家,從上次出門到現在還沒有回來。”朱永安見她眼睛紅腫,面帶焦慮,心裡一沉,“是不是曼兒出事了?”
一提到這個,月香又眼淚汪汪了,“是,小姐她……被官府抓走了……”
雖然猜到了幾分,朱永安還是有些吃驚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得知林家因爲謀逆大罪被抄家的事情,海嫺嚴令海家上下,裝作不認識海曼,不準跟她有任何瓜葛。不過他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偷偷地去錦銘看過一眼,見海曼還好好的,尋思着她應該不會被累及,沒想到終究還是逃不過這樣的命運。
“就是早上。”月香抽噎着。
梅杏兒聽她說了半天沒能說到正點兒上,有些急了,忍不住插話道:“海家大姑爺,那海老爺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這個我也不清楚,岳父大人他閒雲野鶴慣了的,說不準去了什麼地方。”朱永安嘆了一口氣,對於岳父的這個性格,他也很無奈,如果不是做爹的整日在外面不管家事,海嫺又怎麼會變得那麼強勢?
“大姑爺,求你,求你救救我家小姐……”月香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聽說那官府人動不動就用刑,小姐她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兒家怎麼受得了那個?奴婢現在能求的人也只有大姑爺了,請大姑爺發發善心,救救她,月香願意做牛做馬報答大姑爺的大恩大德。月香給您磕頭了……”
她說着對着青磚的地面就砰砰地磕了兩個響頭,朱永安急忙攔住她,“使不得,使不得,你快起來,先起來再說!”
“大姑爺不答應我就不起來!”月香執拗地跪在地上。
梅杏兒本對海家的人沒什麼好感,但是畢竟是來求人辦事的,該低頭的時候還是要低頭,一屈膝,也在月香旁邊跪下了,“海家大姑爺,我也求你了,請你救救小姐吧。”
“你們……你們這樣我也……唉,還是先起來再說吧,你們這樣跪着我也沒法說話不是嗎?”見她們兩個起身,朱永安苦笑道,“我又何嘗不想幫助曼兒呢,可是我也不知道怎麼才能幫到她……”
月香聽他口氣有鬆動,趕忙說道:“大姑爺,你的人脈關係總比我們要寬,幫我們找找門路就好,別的事情我們自己來,要花多少錢都沒關係,我們可以賺,就算是把我賣了,我也要把小姐救出來……”
“月香,林家犯的可是謀逆大罪,還是皇上親自下旨的,恐怕不是用錢就能解決的問題……”
“那還有什麼問題?”門裡一聲冷喝,打斷了朱永安的話。
三人循聲望去,就見海嫺一臉冰霜地走了出來,目光如刀地盯着朱永安,“你吃飽了撐着了嗎?在這裡跟兩個小丫頭片子費什麼話?還不快給我進去?”
朱永安訕笑地迎過去,“嫺兒,我在跟月香她們商議曼兒的事情……”
“我不是說過,不準跟那個掃把星扯上半點關係嗎?回去!”海嫺嚴詞厲色地命令他道。
朱永安看了月香一眼,遲疑地不肯進門,“可是,她畢竟是你的姐妹……”
“啪!”海嫺怒火中燒,擡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朱永安的臉上,“滾!”
饒是朱永安一向懼內,可是當着外人的面被海嫺像訓孫子一樣呵斥,又打了耳光,裡子面子都掛不住了,“滾就滾,我早就受夠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女人了!”
說罷拂袖而去。
“朱永安,有種你永遠也別回來!”海嫺沒想到朱永安還長脾氣了,對着他的背影氣急敗壞地吼道,一回眼,看到梅杏兒正幸災樂禍地看着自己,愈發惱怒了,“來人,把這兩條野狗給我轟得遠遠的!”
梅杏兒聽她不止罵海曼是掃把星,還罵她和月香是野狗,不甘示弱地瞪圓了眼睛,“我們是野狗你是什麼?是被丈夫拋棄的母狗嗎?”
“你……”海嫺氣得嘴脣直髮抖,對着應聲而來的家丁吼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快,快把這兩個倒黴鬼給我轟走……”
“不用了,我們自己走,留着你的力氣去哭求你家男人回來吧!”梅杏兒瞪了海嫺一眼,拉了月香邁開大步就走。
月香原本還奢望海家能幫海曼一把,海嫺徹底粉碎了她的希望,又氣又恨,扭頭看着臉色鐵青的海嫺,“大小姐,做人要有良心,沒了良心跟畜生沒什麼區別。奉勸你好自爲之,否則到頭來只會衆叛親離!”
“滾——”海嫺隨手扯過一個家丁手中的棒子,朝梅杏兒和月香的背影狠狠地扔了出去,只可惜她沒多少力氣,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兩個小丫頭一人訓了自己一頓之後揚長而去,“你們給我聽好了,以後不准她們靠近海家半步!”
“是,大小姐!”家丁們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麼可怕的模樣,哪裡還敢說不?
海嫺怒氣衝衝地回到房裡,越想越生氣,一揮手,將桌上的茶壺茶碗盡數掃到地上,“好你個朱永安,竟然敢說我無情無義,真是反了!”
曹明月聽到動靜急急地趕了過來,見滿地狼藉大吃一驚,“嫺兒,這是怎麼回事?你沒傷到吧?”
“娘……”海嫺見到曹明月,心中的委屈一股腦地涌了上來,“我從十二歲就開始學着管賬,這幾年來辛辛苦苦的還不都是爲了這個家嗎?曼兒算是個什麼東西?突然跑來的野種,到底是不是爹跟那個女人生的還不一定。朱永安那個混蛋竟然爲了她罵我……”
曹明月聽她這麼說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喊了丫鬟來把碎片都收拾了,纔好言勸慰道:“嫺兒,不管怎麼說你跟朱永安都是夫妻,要一起過一輩子的,何苦爲了一個曼兒制氣呢?朱永安脾氣是軟了一些,不過你也不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打他不是嗎?他是個男人,人前你要給他留點面子,人後你愛怎麼使喚愛怎麼吆喝相信他都沒脾氣。好了,不要生氣了,去把他找回來吧……”
“要我去找他?門兒也沒有。”海嫺哼了一聲,“他愛回來不回來,最好一輩子也不會回來了……”
曹明月笑了一下,“這個老實人,要麼沒脾氣,脾氣真的上來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這次你要是不給他臺階下,他說不定真的不回來了。不是爲娘要說自己女兒的不是,你的脾氣也確實強了一些,這世上大概也只有朱永安能忍受得了你了。你再想找像他對你那麼好的男人也難了,難不成你想一輩子守寡嗎?”
“誰……誰要給那個混蛋守寡?”海嫺表情帶了幾分扭捏,思忖了半晌,站起身來,“悶死了,娘,我去花園走走!”
“嫺兒,見了他不許再呵斥他了,先把他哄好了,之後再教訓也不遲!”曹明月對着她的背影意味深長地笑道。
海嫺權當沒聽見,快步地出了門。
梅杏兒一路往回走着,一路氣呼呼地咒罵着海嫺,“那個惡毒的潑婦,讓她吃飯噎着,喝水嗆着,走路摔着,睡覺魘着……”
月香沒她那麼精神,低着頭沮喪地跟在梅杏兒身後。唯一能想到的路子也斷了,她不知道還能怎麼去救海曼。
“咦?!”梅杏兒罵着罵着猛地停住了腳步,發出驚異的聲音,伸手指過去,“月香,你看那個人,不是我眼花了吧?”
月香順着她的手指看去,就看到錦銘門口立着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由大喜過望,“是易公子,梅杏兒,真的是易公子啊!”
易雲看着門上的封條,腦袋和心頓時亂了,聽到月香的驚呼聲,急急地奔了過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她呢?曼兒她在哪裡?”
月香被他嚇了一跳,不止是因爲他突然的動作,還因爲他的模樣,雙目赤紅,鬍子拉碴,表情因爲過於焦慮而扭曲着,顯得有些可怕。
“今……今天早上,被……被官府抓走了……”她不由得結巴起來。
“什麼……”易雲痛苦地擰起眉頭,“我還是回來晚了嗎?”
梅杏兒咬了咬牙,竄上來狠狠地捶了他一拳,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嚷了起來,“你還知道回來啊?要回來你也早點回來啊,小姐被抓走了你纔回來還有什麼用?你們這些臭男人,平日裡吆五喝六像個人似的,關鍵時候沒有一箇中用的。”
奇怪的是被她打了一拳,易雲混亂的頭腦竟然清醒了不少,他鬆開抓住月香的手,鎮定了一下心神,“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去我那兒,你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我說清楚!”
月香和梅杏兒對視一眼,便順從地跟着他進了門,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都跟他仔細地說了。期間易雲一直皺眉聽着,只是說到有人舉報海曼是林家人的時候,出聲問了一句,再也沒有插過話。
等她們說完了,起身去簡單地梳洗了一下,換了一身衣服,便要出門。
“哎,你要幹什麼去?”梅杏兒趕忙問道。
“你們兩個老老實實地待在這兒,哪兒也別去。”易雲疾步地走出去,“我要去見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