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兩年之前的謀
內務局,在外皇宮以南,佔據老大一片的殿宇,來往進出的多是太監宮女之流,這內務局的總管,就是一身穿有紋繡宦服的大太監。
蘇姑姑領着人過來,先是見過這白面無鬚的大太監,寒暄幾句,才吩咐宮女太監將師父們引到早分配好的偏殿中休息。
“姑娘,這邊來。”古緋身後的宮女輕聲道,推着輪椅就往北面一偏殿去。
古緋沒意見,她無意瞥見,梅師父和花師父以及墨卿歌竟然都跟在她後面,顯然幾名女師父是棲在同一殿中。
果不其然,到了一名爲“雲霞殿”的偏殿,小太監和宮女幫着古緋把輪椅擡進去後,其他幾人跟着進來。
偏殿並不大,進宮門是座影屏,繞過後,便能見院子裡三三兩兩擺着大水缸,其中正殿的水缸旁還有銅鑄白鶴,古緋曉得,偏殿中的正殿,那是一殿之首才能居的,她們只是來比斗的制墨師父,故而根本不可能住在正殿裡頭。
“姑娘,南邊這小殿採光好,奴婢瞧着不錯,姑娘意下如何?”那宮女收了苦媽的好處,這會自然事事都爲古緋考慮。
古緋淺笑了聲,“有勞姐姐費心了。”
眼見古緋也是如此和氣好說話,那宮女同小太監對視一眼,兩人似乎鬆了口氣,要知道像他們這樣的內侍,如若能有好去處,自然是在後宮妃嬪的宮中伺候,能被差遣來領這活計的,都是沒好出路。
“姑娘有所不知,這雲霞殿,在前朝還出過位皇后,那位未得勢之前,就是在這間小殿住,也是位匠人出身,後來……”
“這間。我要了。”
宮女的話還沒說完,斜刺裡,墨卿歌插了過來,並一腳就將古緋的路給擋了。
對這樣的話。古緋毫不意外,總歸墨卿歌就那性子,她再清楚不過,而且這裡是皇宮,她且冷眼旁觀,看她要蹦躂個什麼名堂出來。
古緋身後的宮女面色一冷,她瞪向墨卿歌身後的宮女,正要說什麼,古緋伸手一攔,輕描淡寫地道。“換個地。”
宮女悻悻應聲,一轉輪椅,擇了北邊的小殿,梅師父沒有猶豫,選了緊挨墨卿歌的殿。而花師父嗤笑一聲,跟在古緋面前,距離不遠不近的地兒住下。
進了門,古緋搶先對宮女和小太監道,“還不知道兩位的名諱。”
宮女屈膝行了一禮,脆生道,“姑娘喚奴婢粉黛即可。”
“奴名順子。姑娘有任何吩咐,皆可隨意使喚。”小太監很機靈,將自己姿態放的很低,畢竟若是古緋這等雖爲匠人,可若奪的冠首,他們也會連帶有好日子過。
古緋記下。“我姓古,名緋,這些日子在宮中就多有勞累兩位了。”
說着,她想了下又道,“剛那位貌美傾城的女子。算是我姊妹,不管她做任何事,咱們需避其鋒芒即可,不與之衝突,我一心制墨,並無多餘想法,這點還望兩位明白。”
在深宮之中過活的,都不是泛泛之輩,古緋話下之意豈有不明白的道理。
當即,粉黛和順子忙不迭地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爾後,粉黛又笑道,“姑娘,務須擔心那麼多,在這宮裡固然吃人不吐骨頭,可能活的最長久的,從來都不是容貌傾城者。”
言下之意,太過貌美本就是禍水,不管是對人還是對己。
順子跟着附和,眼見時辰差不多,順子便跟古緋支會了聲,領膳食去了,而粉黛則幫着將房間打掃了番。
古緋在靠近門口的位置小憩,不多時,她瞧着蘇姑姑從外面進來,入了墨卿歌的殿,沒說幾句話,便領着墨卿歌往外走,也不知是要去哪。
心頭一動,古緋招來粉黛吩咐道,“粉黛,去打聽一下,那姑姑帶人去哪了。”
粉黛夠聰明,隨後就跟了上去。
順利回來的時候,還帶了內務局的信回來,說是這第三場的比鬥,在後天開始,要制墨師父自己準備好,其他的一併都沒多說,比鬥規則也未曾宣佈。
順子知曉這事對古緋的重要,邊伺候古緋用膳,邊道,“姑娘,奴找其他的公公打聽過了,比鬥題目有很多,會在後天當場抽籤決定,此次比鬥,會當場去除十之六七的師父,剩下的纔會角逐出冠首,且聽聞,在最後的比鬥,那位興許都會來瞧瞧。”
古緋知曉,順子說的那位,便是當今皇帝,她隨便用了點東西,便擱了筷子,示意撤下,“曉得了,後天比鬥開始,我都不會出宮門半步,若有客來,便說我身子不適,不見客。”
此法纔是最爲穩妥的以靜制動的法子。
順子唱了聲,動作麻利的將東西撤了下去,這當,粉黛回來,她湊到古緋面前,回稟道,“姑娘,奴婢瞧着蘇姑姑帶着那位師父去了深宮,具體是爲何事,奴婢身份不夠,探聽不到。”
古緋思索片刻,她指尖一圈又一圈地摩挲着扶手,良久,嘴角露出冷笑,“知道了,下去吧。”
當天晚上,古緋注意到,墨卿歌那殿根本就沒人回來,她也不知是去哪了,竟然徹夜不歸。
要就寢之際,她坐到牀沿,吩咐粉黛注意着,纔剛剛脫下外衫,鼻端倏聞一股子的淡淡冷雪香,像是大冬天白雪皚皚的涼意,她手一頓,飛快的將外衫又給披上,朝不明的暗處低喝了聲,“出來!”
回答她的是啞着的輕笑聲,恍若耳邊呢喃,綿長又醇厚,緊接着就見玄色錦面的軟靴和緋色衣袍的邊角露到明處,暗影似潮水退卻,緊接着是尤湖那張俊美無雙的皮相來。
古緋沒好臉色,那日的事她可都還記着,沒討回利錢來,她哪裡肯輕易就掠過去。
尤湖四下看了看,還算滿意地點頭道,“這地兒還可以,不算委屈了姑娘。”
脣抿成直線,古緋不言。
尤湖徑直上前。和古緋並肩挨股地坐到牀沿,“姑娘不是想知道墨卿歌去哪了麼?小生這般巴巴趕來告訴姑娘,姑娘就這神色給小生瞧?”
“哼,不願瞧。我沒讓你瞧,滾出去最好!”古緋一開口就沒好話,她其實也想冷靜聽聽尤湖如何說,奈何才張嘴,心窩那口氣憋悶着,不傾瀉出來,她便越發不待見尤湖那張臉。
尤湖也不惱,他本身就不是個好脾性的人,可在古緋面前,他自個都覺得自己實在寬宏大量有氣度的很。從來不跟古緋計較,是以,這點聽着惡毒的話算什麼,他只當甜言蜜語來聽。
“小生安排的,當然也是他的意思。”尤湖自發解釋道,“墨卿歌貌美,這般進宮,不是禍事都能生出禍端來,倒不如讓她自個去折騰。”
“今個,是讓她去見一妃嬪來,那妃子從前也是受寵的。如今失了勢,大不如從前,可邀的那位上她那坐坐,這點本事還是有的,故而小生便讓墨卿歌過去了,興許她有那般造化。以她的容貌,想讓個男子看上,再簡單不過,畢竟那位雖爲九五之尊,可前提也是男子不是。”尤湖娓娓道來。
古緋腦子轉的快。一聽聞這話,就品出了尤湖的心思,她蔑笑一聲,“墨家家規第一條,便是不得與皇族中人有姻親關係,她倒是反其道而行。”
尤湖側頭看着古緋笑,“還有件事,姑娘可能不知。”
娥眉一條,“哦?”
“託姑娘那枚古方墨丸的福,墨卿歌現在已經是墨家下任族長繼承人了。”尤湖輕描淡寫地說道。
古緋心頭一凜,她沒想墨長河居然真的就下手了,她之前就是懷疑墨長河別有心思,故而那枚墨丸壓根就沒給他看過,還故意讓墨卿歌奪去,就是要看墨長河究竟要幹什麼。
她不相信以墨長河的眼力看不出那枚墨丸的技藝手法,特別她在制的時候還故意加重了封家捶法的痕跡,而墨長河在心裡清明如鏡的情況下依然如此爲之,他到底是在下一步什麼樣的棋?
“墨卿歌很有野心,一個世家族長之位根本滿足不了她,”尤湖見古緋想的入神,便伸手摸了摸她的烏髮,感覺入手微涼,觸感像絲一般的舒服順滑,“墨長河不會看着她如此做,可偏生冷眼看着墨卿歌如此爲之,小生覺得姑娘的對手可能從一開始就不是墨卿歌,而是——”
“墨長河!”
點漆黑瞳驟然一縮,古緋杏眼圓睜,她緩緩轉頭看着尤湖那張有暗影斑駁的臉,“墨長河?”
尤湖點頭,在古緋看不見的地方,他五指卷着古緋的發玩,“墨卿歌的所作所爲,墨長河不可能不知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墨卿歌身後站的是她的母親樂氏和祖母墨老夫人,姑娘可能不知道一點,墨長河並非墨老夫人的親生兒子,姑娘多年以前,以幼齡之姿被接回墨家,本就是作爲墨卿歌的替身來教養的,所以說,從一開始,樂氏和墨老夫人就有意栽培墨卿歌,儘管她沒天賦。”
古緋瞬間覺腦子敞亮,很多的事一點就通,她順勢接口道,“假設所有的這些墨長河都知道,可他依然任由墨卿歌猖狂,甚至害死墨戈弋,這會若在惹上皇族,墨家很可能便會……”
剩下的話,古緋沒說完,她眸底有驚詫地望着尤湖。
尤湖點點頭,“是的,而且兩年之前,姑娘被墨卿歌構陷的時候,逍遙王雖差了苦媽去解救姑娘,可苦媽並不知曉,小生先一步找到的姑娘,小生到的時候,姑娘已經昏死過去,小生本想先行給姑娘簡單治腿傷,可一撩開姑娘的裙裾,才發現姑娘的腿傷已經被人給用了藥,然後纔是苦媽帶着姑娘出的大京。”
古緋從來不知,兩年之前,還有這等的事。
“小生一直在懷疑,幫姑娘先行用藥的人,是墨長河。”尤湖隨後說出更驚人的揣測來。
而古緋聽聞後,她瞬間還想到更多,“如果是墨長河,那麼他早便知道我的存在,也知道我的天賦,可還任由墨卿歌暗害我,這是要逼的樂氏和墨老夫人自亂陣腳,甚至可能是爲麻痹對手,讓墨卿歌走到今日,由自己的狂妄而讓整個墨家都付出代價,他跟我說過,年少之時,他也恨不得傾覆了墨家,可如今他爲族長,自然不能自己動手做這事,但卻並不妨礙因着墨卿歌等人的緣故,墨家自行滅亡!”
尤湖感覺到古緋整個身子在發顫,畢竟從前那些並不是美好的回憶。
他伸手用力握住她的手,“是,墨卿歌能有今日,是他在後推波助瀾捧殺的結果,姑娘當年不過是,不幸做了他的棋子成爲墨卿歌的踏腳石。”
“從一開始,姑娘被墨卿歌讒害,就是一局謀……”
(阿姽:晚上八點到的家,碼出一章,先就這樣,明天補上。另,感謝1988 童鞋的粉紅!)(。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