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鵲兒與賽罕相識多日卻不曾相認,如今到了這關頭,卻是即將陰陽兩隔,怎能不叫人心痛!故此,金鵲兒要將話兒說出來的時候,也早已是喉嚨發緊,不成想這激動又帶動了早已受傷的心肺,因此又是一陣劇烈的咳。
“我,我就要去了……”咳了好一會子,金鵲兒才漸漸止住了,閃動着一雙楚楚可人的雙眸,祈求似的看着忽必烈,“許多年來,你若真是念着我的,就……就聽我把話說完罷,我……我也好安心的了。”
此時,忽必烈已經滿臉淚痕,他自己怕是都沒有想過,自己戎馬一生,到了近耳順之年卻在兒女之情上哭得這般不堪,心裡雖在想着若是被他人恥笑了去,顏面上也是不好看的。可不知怎地,他此時就是忍不住!
“你說罷,長生天會保佑你的!”他只得哭着點了點頭。
“只有……我麼?只會……保佑我麼?”金鵲兒說着吃力地拉住賽罕,深深地看着他,“還有……還有我們的孩兒……”
“你是說……”忽必烈自是吃驚得緊,忙忙地擡起頭來看着賽罕。
賽罕也是一愣:“前輩這是如何說的?”
金鵲兒顫顫地伸出手去,輕撫着孩兒的面龐,賽罕倒是有些不自然地,想要向後躲去,可見對方竟這般深深地看着自己,竟不像是在玩笑,又見忽必烈這個叱吒草原、中原兩方地界的梟雄已然哭成了那個樣子,也就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有些僵硬地跪坐着。
金鵲兒輕聲道:“你……還記得銅俠關麼?”
賽罕點點頭:“只聽收養我的人說過,那裡是撿到我的地方,只可惜現在他們都去了長生天那裡,無法再問了。”
“那裡,就是當年……當年我們母子二人摔落的……地方……”說着,金鵲兒又看向了忽必烈,對賽罕道,“這……這都源於,我和你父汗的那場……那場相遇……”
金鵲兒強忍着臨去前的種種痛楚,硬是斷斷續續地說着,因知道自己的時候不多了,便只得將重要之事簡單說來,卻到動情之處,更是讓人傷心落淚。十幾年的母子、父子、夫妻分別,本已是人間之大悲,又何況相見既爲分別,這天下哪裡有這樣的不公之事?如今卻見了,倒教人不信得“好人好報”這詞。
金鵲兒這裡費力地爲二人講述着多年來的事情,氣息已是一會不如一會,忽必烈和賽罕已是除了淚水,急得豆大的汗珠也是往下落,怎奈她說的事情真真兒地讓人離不開,都好似回到了多年前,在那一望無垠的大草原上,縱馬飛馳,笑傲天下,以至於後來的那場浩劫,讓人實在不忍再回憶……
金鵲兒歇一會說一會地,總算是將這些年來的事情講了個大概,最後也算是舒了口氣,只是抓着忽必烈和賽罕的手笑着:“總算……總算好了……大汗可再依我一件事?”
忽必烈此時也顧不得什麼汗王之威風,早將她愛憐地抱在懷裡:“只要愛妃說出,我斷沒有不依的道理!”
“認了他罷……”
金鵲兒說罷這句話,看向了賽罕,微微地笑着,賽罕心如亂刀剁砍一般,纔要張口叫“阿媽”,卻只覺得被對方握住的手猛地向下一墜,原來,竟是這才相認了的阿媽忽然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