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茯的這張臉,你明知道傷勢尤在,卻無論如何也不會心生厭惡。反而,那半張桃花面,在半張如玉肌膚的映襯下,越發嬌豔奪目。
不過只是一剎那,就有宮女忙將面紗撿起,重新給宗政茯戴上。因爲這妝容只是初看驚豔,若是長時間去細瞧,便會瞧出一個極大的瘕疵,那就是上半部分的皮膚顏色實在太過黯沉,細小瘢痕衆多。
但宗政茯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了,她捂住臉頰,慢慢坐回去,顯得非常傷心與羞慚。那位天一真宗的女弟子也被幾位宮人上前隔開,客氣但不容拒絕地請她前往天一真宗的坐席。
這真是一出好戲啊。坐在第二重高臺之上的嬴氏皇族與門閥世家衆人,看得是津津有味。不管是宗政茯,還是天一真宗這位女弟子,任何一個人出醜,都是他們所樂見的。
天門真人假惺惺呵斥了兩句那位女弟子,又嚴令其向宗政茯道歉。可是那位女弟子竟是天門真人的嫡親孫女兒,估計一向得寵,居然膽敢置祖父的訓示於不顧,自己回座生悶氣去了。
沒辦法,面對宗政尋長老不善的目光,天門真人只有厚着一張老臉過來說兩句好話。他與宗政尋長老修爲相仿,但宗政氏還有一位老祖呢,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因開宴時間就要到了,宗政尋長老也不欲再生事端,便板着臉與天門真人說了幾句便罷。天門真人回座以後。也未見他再懲罰孫女兒。
宗政恪暗自哂笑,天門真人連他自己的孫女兒都管教不了,真難爲他是如何去管理偌大的宗派的。這種不能修私德之人。如何服衆?
殿上殿下竊竊私議聲不絕於耳,直到連續十八聲嗡嗚號角聲響起。大秦帝國有個傳統,皇家每開宴席,必要吹號。
大宴吹九聲,小宴吹三聲,規模中等的宴席則吹六聲。這回百年神巫祭,事事都不一樣。竟一連吹了十八聲。
只是這號聲,令不少國家的賓客想起秦軍征伐各國時。發起攻擊之前吹響的勝利號,這心裡難免不是滋味。
所有賓客都長身而起,恭迎大秦帝國最尊貴的一家人。大秦臣屬,齊刷刷跪倒。伏首於地,深深低下他們方纔還仰得高高的頭顱。
唉?宗政恪眼風一掃,天門真人還真是夠託大的啊,居然安坐不動!整座殿堂,上上下下,就只有他老人家一個人好整以睱地坐着。他還當真拿自己是可以與天下第一大國的皇帝平起平坐的人物了?
這真是不作不會死。宗政恪暗自搖頭,心想不知今生的小師兄還能隱忍天一真宗多久。
十八聲號響,餘音迴盪不絕。便在這繞樑聲響裡,光正帝攜白太后、孟皇后以及兩位夫人、五位美人。珊珊而來。
宗政恪撩眼皮一瞧,小師兄的氣色比起昨天又好看了一些,現在精神煜煜。沒有一絲半點的病容。黑紅相間的皇帝大服,襯得他英武非凡、威儀深重,叫人不敢直視卻又忍不住暗自心折。
直到此時,天門真人才慢騰騰站起身,表示出了那麼一絲絲對主人的恭敬之意。一時間,殿內山呼萬歲。各行其禮。
光正帝含笑,拱手向賓客們還禮。說了幾句場面話。白太后與孟皇后也分別發言,其餘夫人美人卻是沒這資格的。
幾位大人物的客氣話講完了,光正帝便讓上膳。川流不息的宮人捧着熱氣騰騰的膳食,腳步輕盈地穿梭於殿內。
此時已是午時,合該用膳。光正帝敬了三巡酒,便離席說去見見別的賓客,把這些人扔給了白太后與孟皇后。宗政恪暗自腹誹,等他走到外頭那幾重宮殿,恐怕都要用晚膳了。
衆賓客沒想到大秦這位年輕的帝王行事居然這麼爽利,都不等他們這些人敬酒,竟直接走了。鬱悶之下,賓客們不僅自己上,還鼓動自家隊伍裡的女眷上去給白太后和孟皇后等人敬酒。
他們的話說得十分動聽,本國送入宮的女子,頑劣失於教養,若是做出了什麼不當之事,白太后與孟皇后儘管教訓就是。
可宗政恪冷眼瞧着,表面言笑晏晏,孟皇后和幾位夫人美人的眼神可都陰沉得很。等到宗政茯與幾位宗政氏的女眷上去敬酒,那場面就更加好看了。這位未來的皇帝寵妃,是該拉攏呢還是該打壓?
只見孟皇后拉着宗政茯,那叫一個親熱,一口一個茯妹妹的叫着。聽她那意思,宗政茯一進宮,她就會向光正帝建言直接封其夫人的高位。
這不是明晃晃的拉仇恨嗎?兩位夫人尚且沉得住氣,五位美人裡,倒有兩位臉上露出不忿之色,拿眼睛使勁地剜向宗政茯。
對孟皇后的示好,宗政茯不卑不亢,展現出大齊帝國世家貴女的風範以及未來皇帝寵妃的氣度。話說,她吃了白郡主一回虧,下意識就對這些後宮女子警惕起來,總覺得孟皇后雖笑着,但那笑意明顯不是發自真心。
一時應付完,宗政茯告辭回席。也是不湊巧,她回去的路上,竟又與天門真人的孫女兒擦肩而過。這位年歲不大的小姑娘,忽然扭臉看她,眼裡全是狠毒之色,嘴巴微張做了一個口型。
宗政茯一怔,緊接着,她身後一股大力襲來。她站立不穩,踉蹌數步跌倒於地。那小姑娘便得意地笑笑,揚長而去。
來之前就知道會面對一波又一波的陰私算計,可沒想到,還未曾進宮呢,所經歷的種種就如此不堪。宗政茯深吸一口氣,緩緩從地上爬起身,挺直了腰背舉步前行,彷彿剛纔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但這事兒,她不在乎,別人可看不過眼。名義上,宗政茯還有一個嫡親妹妹宗政蘅呢。只見宗政蘅俏臉一板,上前數步就攔住了一位天一真宗的女弟子,質問:“你爲何故意推我姐姐?”
那位女弟子冷笑數聲:“是你姐姐自己走路不當心,誰推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