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恪沒能見到慕容鉞,會苦大師去探過,那人傷勢沉重,一天裡難得有清醒的時候。她也不是非要見到三皇兄不可,便就此作罷,免得她莫名消失引來蕭鵬舉兄妹的疑心。
一行人在長善寺用過午膳,稍事休息之後便再度起行。不過女學的獵場就在長善山的南麓,只走了近一個時辰也就到了。
說是獵場,竟與皇家行宮也差不了多少。挑開馬車簾子,蕭珺珺指着前方綿延數十里看不見邊際的矮小山嶺,笑道:“這整座長善山都是女學的獵場,咱們下榻之地稱作獵宮也是可以的。”
宗政恪便問:“莫非山裡有野獸?”
蕭琛琛湊趣回道:“如今盛夏,正是遊獵的大好時節。山間野物極多,就連猛獸也不少。此番特意到獵宮來比試,恐怕少不了進山遊獵。”
蕭珺珺點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我還懷疑,特意安排到獵宮來,某些人還會醉翁之意不在酒。恪表姐,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宗政恪嘆息道:“明白。野物可怕,人心更可怕。咱們此番要多加小心,千萬不能着了人家的道兒。尤其是珺表妹你,更是要格外當心纔是。”
蕭珺珺拉住宗政恪的手,懇切道:“真是抱歉,恪表姐。你本好生在魚巖府過活,卻偏偏被拉入這場爭鬥。今次,你以保全自己爲上,不必太過顧及於我。我爹是不會坐視我們遭算計的,他必有安排。”
“那就好。”宗政恪頷首,也頗爲期待舅舅會如何應對這場危機重重的武試小考。
此番,既有風險,也是機遇。徜若能除去那些對蕭珺珺深具威脅之人。秦國公主的爵位除了給蕭珺珺,還能給誰?蕭老太君總不至於真的將爵位給旁枝族人繼承吧。想想也不可能。
向來獵宮都只是開側門進出的,但今日蕭鯤蕭半國親臨,獵宮那扇高大雄偉的銅製大門轟然開啓,將衆人迎了進去。不過旁人,依舊是從側門進出。便有那嘴碎之人悄悄議論,話裡話外都有指摘之意。
獵宮的大執事親自安排了蕭鯤衆人的起居。顯然他與蕭鯤關係不錯。讓他們的車輛直接駛進去,直到抵達一座恢弘大氣的宮殿才讓車輛止步,衆人下車進殿。
宗政恪的目光在這座宮殿種種違制之處掠過。對蕭氏的膽大妄爲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她真不明白,這樣尾大不掉、隨時有可能舉起叛旗的家族,前世那位英明的中興之主爲何視而不見。中興之主在位三十多年,居然從未曾對兩杭蕭氏動過刀子。甚至多次提拔蕭氏族人進入朝堂中樞擔任要職,令蕭氏的氣焰越發高漲。
就算。在中興之主登頂的過程裡,蕭氏出力不少,但中興之主對蕭氏信任倚重到這種地步,還是令人匪夷所思。不過。前世的蕭氏也奇怪,中興之主在位的那幾十年,也未曾有過任何異心。對中興之主非常忠誠。
算了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都是前世的事兒,還是將眼光放在今朝吧。但宗政恪不由得對京裡那位此時因出身卑微而默默無名的皇子產生了好奇心,不管怎麼說,那位確實雄材大略、天縱英明。
這座宮殿,除了正殿以外,還有東西兩座配殿,配殿又分前後左右,屋舍極多,侍奉的奴僕也多。宗政恪主僕五人,被身穿粉裳藍裙的丫環引領着往東配殿的左殿走去。
這處左殿,當年蕭聞櫻也曾經住過多次。內裡陳設絲毫未變,據那丫環講,左殿已封閉了十幾年,不久前纔再度啓用,就等着宗政恪。聽這丫環的話裡話外意思,此處服侍的人手都是蕭鳳桓不久之前才調派過來的。
徐氏給了那丫環紅封,打發人離開。她舒了長氣,高興道:“奴婢這一路上就擔着心,唯恐此地的下人不忠心。既然是族長親自安排的人手,姑娘放心使喚就是。”
宗政恪頷首道:“那是自然,舅舅行事必定會滴水不漏。方纔那丫環說殿內自設有小廚房,還有冰窖可以儲食。除非必要,咱們就自己做飯,食材一定要小心分辨。”
明心急忙稟道:“姑娘,獵宮的採買和大廚房都有咱們自己人。您看,需不需要奴婢去知會一聲,要個穩妥的廚娘過來?”
這回宗政恪沒有拒絕明心的好意,此番武試如履薄冰,任何時候都有可能落入有心人的算計之內,再如何謹慎小心都不爲過。
她便道:“採買那裡自然要說一聲。廚娘要一個來,就說夏日炎炎,我胃口不好,需要少食多餐。咱們回去便將這廚娘帶走,正好與上次你調派過來的那廚娘做個伴。”免得暢春院裡都是大普壽禪院的人手,讓小師兄知道了不悅。
明心欣欣然,先安頓宗政恪洗漱更衣再悄然離開去辦差。徐氏便指揮丫環們將冰山和涼扇擺好,再安設一個簡易的佛堂,侍候宗政恪頌經禮佛。
到了晚膳前,蕭鯤打發人來請宗政恪去用膳,她便去陪外公說笑了一回。再回到住處,明心領了一名四旬左右的婦人來磕頭,她打發了一個紅封讓人下去了。
到了夜裡,李懿尋了過來。他是小考第七亭挑戰賽的評判,自然要到場。二人進了洞天,慢慢往竹屋那裡走,李懿皺眉道:“我瞧着此番武試大不尋常,我到山裡閒逛了兩圈,看見不少高手出沒。”
宗政恪嘆氣道:“我知道的,這回幾下裡都要使力。我也納悶呢,老太君就這麼想看見族人自相殘殺?”
李懿冷笑兩聲道:“自來皇家爭儲,陰私兇狠之事層出不窮。這秦國公主的爵位,不也相當於一個儲位,自然是怎麼狠怎麼來了。”
他看住宗政恪,肅容道:“阿恪,無論你答應了誰什麼事兒,這回你可不要再做上次地宮的傻事,要好好保全自己爲上。”
宗政恪擡眸看他,他眼裡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憂色與疼惜。她怔了數息,又垂下頭去,喃喃道:“我明白。我還有許多未了之事要去做,這回不會再那麼莽撞了。”
她聲音裡有幾許哀傷,李懿心中忽慟,想也不想地將她攬在懷裡,緊緊地抱住她道:“阿恪,不要一個人去擔那些事。告訴我,我來幫你。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