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恪坐在湖心亭石凳之上,慢悠悠地品嚐一盞茉莉花茶,清香滿口,心頭很是愜意。
這兒並沒有多少人,除了她,便只南城、桐城兩位郡主。桐城郡主是辛王妃的嫡女,比宗政恪和南城郡主都年長,十一月便要及笄。她話不多,看上去很是溫婉沉靜的樣子。
但宗政恪知道這位郡主不簡單,前世她遠嫁大秦和親,在嬴扶蘇的後、宮有一席之地,甚至還養育長大了一位皇子。因她出身不高,又來自天幸國,她被嬴扶蘇寵愛過幾年。
桐城郡主的性子挺討人喜歡的,善解人意不說,還不拿架子。有南城郡主從中轉寰,宗政恪很快就與桐城郡主熟悉起來。她與桐城郡主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南城郡主卻很活潑。三人相處之時,既不太過喧鬧,又不冷清,氣氛不錯。
南城郡主愛喝花茶,此番便拿了來款待表姐和宗政恪。宗政恪是愛茶之人,因此很有耐心地逐一品嚐了各色花茶。兩位郡主卻都有些神不守舍,明明是在喝茶,那茶湯卻半點沒少。
這是有心事啊。宗政恪悶頭喝茶,並不多嘴。徐氏和明心侍立在亭外,與兩位郡主的侍婢面面相視,也不敢找話來說。
不一時,亭外小徑隨風飄來男子清朗笑聲。宗政恪便發現,兩位郡主的眼睛都亮了。其實她也有點期待,自兩位郡主死活要拉着她到這與外院相連的花園裡閒逛,她就知道定有事兒發生。
很快,那有着朗朗笑聲的男子從竹林後頭轉過來。宗政恪擡眸看過去,卻見來者有三人——她認識的裴君紹、她見過的晏玉質,以及陌生的俊美少年。
南城和桐城兩位郡主都急忙起身。宗政恪自也不能怠慢,跟在兩位郡主身後迎過去。顯然她們與那三人都是熟識,彼此都見了禮,最後輪到宗政恪。
她緩步上前,眉眼含笑,端莊行禮:“小女見過安國公世子、裴四少爺,”她幽遠目光落在那陌生少年身上。頷首致禮道。“蕭十六少爺。”她應該沒有看錯人,前世,她見過他!
蕭鵬舉便露齒而笑。搖頭道:“既知我是蕭十六,便要稱我一聲表哥纔是啊。恪妹妹,好久不見了。”
即便原主曾見過這位十六表哥,記憶也很模糊了。於宗政恪而言。蕭鵬舉就是個陌生人。不過見這位從天而降的表哥笑容和善、眼神真摯,她也不好冷麪以對。便淺笑着又福了福身道:“是,小妹給十六表哥請安了。”
蕭鵬舉便樂得見牙不見眼,說誇張點,他甚至有些激動。他顯然早有準備。從袖袋裡摸出一隻小巧精緻、華美絕倫的寶甸珍珠裝金鑲玉盒,遞向宗政恪道:“小小見面禮,恪妹妹千萬不要客氣。還請你收下。”
今天收見面禮收到手軟,宗政恪雙手將那金鑲玉盒接過來。對蕭鵬舉嫣然一笑道:“多謝十六表哥,回頭小妹親手抄一本佛經以作回禮,表哥千萬莫嫌棄。”
“不會不會,怎麼會嫌棄呢?你抄的佛經,多少本都不嫌少的。”蕭鵬舉哈哈大笑,看上去不知多快活。
他這,莫非話裡有話?宗政恪眉梢微挑,瞥一眼裴君紹。裴四何等人物,一見宗政恪眼神便知她意思,急忙搖頭。忽然他心裡有些着惱,阿恪她竟如此不信自己?!
裴四與宗政恪打眼神官司,雖只是轉瞬之間的事兒,卻一點不少的落入晏玉質眼中。他莫名其妙就覺得很不舒服,這位與自己眉眼間極相似的宗政三姑娘,他爲什麼有種想把她藏起來不給別的臭男人看見的衝動呢?
晏玉質年紀小,心思卻成熟得很。在軍營那種地方混了七年之久,他什麼不知道?一時他有些迷茫,他對宗政三姑娘這種感覺……難道他喜歡上了她?
可是,豹子們不是說,有喜歡的女人就會很想把她娶回家,再給自己生一窩小崽子嗎?晏玉質卻沒有這種想法,只是不願意看見宗政三姑娘與別的男子太過親近。也許,是因爲二人的眉眼太相像,他會有種是自己在與男人親切交談的感覺?
晏玉質腦子裡轉動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一雙明媚流波的大丹鳳眼便直勾勾地盯着宗政恪。憑心而論,他的眼睛比宗政恪的眼睛更漂亮,黑白分明,清亮奪目。他的眼神是如此灼熱,以致於裴四和蕭鵬舉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忽然眼前閃過人影,晏玉質再反應過來,便看見南城郡主含笑立在面前,笑吟吟地打趣:“玉質表弟,恪姐姐臉上是不是開了花兒?”說着話,她悄悄瞥一眼蕭鵬舉。
晏玉質臉龐微燙,趕緊別過臉,卻忍不住又看一眼宗政恪。但她似乎對自己方纔的無禮注視並不生氣,眼波柔軟,笑意溫和地對自己點了點頭。
心中莫名一暖,晏玉質伸手便將擋住自己視線的南城郡主給撥開,理直氣壯地說:“恪姐姐長得好看,我就喜歡瞧着她!”反正他不過十歲,還是小孩子,耍耍脾氣又如何?
堂堂晏家軍少帥,頭上頂着“少年軍神”的耀眼光環,此時居然像個吵着要吃糖的小孩子,蠻不講理,但也非常可愛。宗政恪笑了笑,她對這位不應該是晏玉質的晏玉質實在好奇極了,很想扒出一些深藏的隱秘。
裴君紹的臉色黑如鍋底,難怪這小子一大清早就跑來,死纏着自己不放,原來心裡轉着這般念頭。再看蕭鵬舉,雖然還笑得露出一口閃閃放光的白牙,但他這牙齒白得讓人心寒,莫名就想起陽光照耀着的雪亮刀鋒。
咳咳了兩聲,裴君紹對晏玉質道:“玉質表弟,你不是要代安國公給我祖母拜壽?此時去見祖母,應該無礙,不會撞見小姐姑娘們,免得人家說什麼閒話。”
晏玉質一聽就明白,這位裴四表哥的真正意思。他依依不捨地看了看宗政恪,露出小孩子式的天真無邪笑容,道:“恪姐姐,回頭我去找你說話。我認得一位都大哥,她也認得你哦。”
宗政恪頷首,笑道:“好。”她心裡暗歎,少帥就是少帥,若因他年小便輕視,苦頭只怕不少吃。段獨虎他們,再不能久留了。否則,遲早會讓晏玉質發現其中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