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承彥沉默着聽完了一切,臉色陰沉,目光冰冷。
那個突然出現在他生活中的龍澤飛,擾亂了他所有的平靜。此時那男人還坐在他對面死死的瞪着他,好像他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錯。
可是……他只是想跟薛華玉結婚而已,只是想擁有一份安寧,難道在這個龍澤飛眼中,他就那麼最無可赦嗎?
邱承彥霍地站起來。面前的咖啡已經變涼,像他漸漸涼透的眼神。
“龍先生,”他冷漠的看他一眼,“我想……我不能完全相信你的話。我不知道你突然出現有什麼用意,可是你確實打擾了我的生活。”
龍澤飛雙眸中的憤慨,隨着心底的那股怒氣一起燃燒。
他也猛的站起來,推翻椅子,一隻手揪起邱承彥的衣領,惡狠狠的瞪着他:“邱承彥……”他咬牙切齒,“做人不可以這麼沒良心!小鯉爲了你差點連命都搭進去,你卻在這裡和別的女人風花雪月!你還是不是人啊?”
“你放開!”邱承彥用力甩開他的手,越發覺得這個男人不可理喻。“從頭到尾,我根本就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說白了……我不認識你,我也不認識什麼蒲鯉……”
“你……”龍澤飛剛揚起拳頭,薛華玉卻擋在了邱承彥身前。
她那倔強而堅定的眼神,和蒲鯉確有幾分相像……曾幾何時,在邱家那個大院子裡,那次他和邱承彥打架的時候,蒲鯉也是這樣擋在邱承彥身前的。
龍澤飛的手頓在半空中。那一拳始終沒能落下……他無奈的翹翹嘴角,強壓着心頭怒火,儘量平和的對薛華玉說:“薛小姐……這是我跟承彥之間的事,請您不要插手好嗎?”
“我不能不管。”薛華玉冷冷的看着他,“沒錯……這是你們兩個之間的事,可是承彥很快就要成爲我的丈夫,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不是你的丈夫,他也不可能成爲你的丈夫!”龍澤飛失控的大吼,“薛小姐,你不能和他結婚,他……”
“他是單身,這是警察調查之後的結果!”薛華玉不服氣,儘管心中一陣酸楚,還是要跳出來維護自己的愛情。
“龍先生,請你不要這樣跟承彥說話好嗎?”她走到他跟前,揚起頭毫無畏懼的直視他,“承彥他在那次恐襲裡受了傷,頭部傷的很重,他現在這個樣子,是失憶症的表現。”
“他不記得以前的事情……而且我認爲。把過去忘了也好,日子總是要向前看,不能總是停留在過去的!”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薛小姐。”龍澤飛眯起眼睛。一絲狠戾在他眼中閃過,“或許對你來說,忘記過去沒有什麼,但是承彥……他的過去是不可以忘的!”
“你沒有權利決定他的人生!”薛華玉蹙眉。眼中露出不快,“龍先生,你不覺得你的出現,只會讓他更迷惑嗎?若是如你所說,你是他曾經最好的朋友,你就該爲他着想。他現在很快樂,你就不要破壞這份快樂了,好嗎?”
“你覺得他現在很快樂嗎?”龍澤飛感到這個女人的思維不可理喻。“薛小姐,實不相瞞,我覺得你並不是爲了承彥的快樂……而是爲了滿足你的私心!”
“你……”薛華玉被他說中了心思,羞的滿面通紅。
“你怕承彥恢復記憶之後再回到小鯉身邊。你怕你這份建立在他記憶一片空白紙上的感情土崩瓦解,所以你才千方百計的阻撓我!”
“龍先生!”邱承彥向前一步,凌厲的目光看向龍澤飛。他輕輕將手搭在薛華玉的肩上,給她一個安心的微笑。“龍先生,請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的未婚妻說話……”
“邱承彥!”龍澤飛額上青筋暴起,滿腔怒火無處發泄。
他爲蒲鯉感到不值,她苦苦從前世追尋到今生的戀人,如今竟將別的女人擁在懷裡,還要懷疑他們接近他是否別有用心。
這個男人早就不是那個承諾給她一世幸福的邱承彥,更不是那個在天下大旱時,用手中僅剩的一點水救了她的命的文哥。
龍澤飛心頭一冷,看着他冷漠的眼神,他突然覺得就算說的再多也已然失去了意義。
許久,他長長嘆了一口氣,聲音有些哽咽,然而還在做着最後的努力。“承彥……你就真的把過去一切都這麼忘了?小鯉的付出……就真這麼賤嗎?”
邱承彥的心口,猛然狠狠痛了一下。
這種痛再熟悉不過,自從他醒來的那一刻直到現在,這種痛就時時折磨着他,尤其在看到腕上那串銀質手鍊的時候。
他不由自主的低下頭,另一隻手的食指和拇指輕輕撥弄着手鍊上那個暗啞的銀質戒指。
小鯉……好熟悉的名字,在聽到她的聲音的那一瞬間,他竟隱隱有種失而復得的喜悅。
可是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一陣頭痛侵襲了他的專注,他擠擠眼睛,他擡起頭望着龍澤飛,從這個男人的眼神中他讀得出,他對他是有多失望。
……
蒲鯉靜靜坐在窗前,窗臺上是一盆風信子,還沒到開花的時節,而且平時疏於照料。葉子也有些枯黃了。
她的手輕輕按按乾澀的泥土,想找水壺來澆水,一轉身卻不知碰到了哪裡,緊接着就是一陣劈劈啪啪的聲響。
又是一個杯子跌碎了。
她苦笑着搖搖頭,不敢蹲下身去收拾碎片……這種情況,自從回來之後發生了好多次。
摘下紗布的那一刻她的世界一片黑暗,一時還適應不了的她,不是打翻杯子就是打破碗碟。龍澤飛的家被她弄的亂七八糟。剛開始她還小心翼翼的收拾,結果越收拾越亂,手上還多了不少血淋淋的口子。
自那以後,龍澤飛就不得不命令她,在家裡什麼都不要做!
他心疼她的失明,而她卻以爲,是自己給他添了麻煩。
大門的聲音響起,她心裡一陣慌亂……她知道是龍澤飛回來了。她更想知道是,今天上午在公園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龍澤飛推着她散步,突然停了下來,而後又一言不發的先送她回家,又說有事情必須要親自去處理……
眼睛雖然看不見了,但是她的各種神經奇蹟般的敏感起來。
直覺告訴她,這件事絕不是一般的事。
她的心頭越發不安起來,她竟然毫無理由的就聯想到邱承彥……她的手在身前絞在一起。龍澤飛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的心情也越來越緊張。
“小鯉……”他敲敲她的臥室門走了進去,聲音聽上去很無力。
一眼瞥見一地的玻璃碎片,又見蒲鯉怯生生的在一邊站着,手足無措的樣子,他的心裡像是有千百隻蟲子啃咬。
他走過去一把將她擁在懷裡,伸手摸摸她的發……已經不是昔日如綢緞般的長髮了,她的頭髮被火燒掉不少,現在變的像一團盤在頭頂的枯草。
蒲鯉感到他溫熱的眼淚沾在她臉龐。
她更加不安起來,摸摸索索的碰到他的手,“阿龍哥……到底出什麼事了?你告訴我好嗎?我現在眼睛看不見,什麼都幫不了你……不過總算可以幫你分擔一下……”
“我帶你走吧,小鯉……”
“什麼?”
“我說……我帶你離開這裡!”龍澤飛擦擦眼淚,篤定的看着她,“這裡的一切我都不要了……我帶你去別的地方重新開始。我……我會照顧你一輩子,如果你接受不了我,就把我當成你哥哥,好嗎?”
蒲鯉緊緊皺着眉頭,空洞的大眼睛中閃過漫過疑惑。
“你今天……見過什麼人了嗎?”她聲音顫抖,心中隱隱有種強烈的預感,“阿龍哥……你可不可以實話告訴我,今天在公園裡,你突然停下來……那時候開始你的情緒就不對了,你是不是遇見了什麼人?”
“小鯉……”他不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勸她道:“跟我一起走吧!你明白我對你的心……我從來沒有變過。我保證……我會比承彥更愛你……”
“承彥?”她敏感的捕捉到這個名字,心中的預感似乎漸漸成了現實,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狠命的搖起來,“阿龍哥……你今天是碰見承彥了,是嗎?他還活着是不是?”
他沉默,她的眼睛越張越大,那一刻她幾乎無法呼吸。
眼淚像一塊厚重的幕布,遮擋了她的眼眸。“他真的還活着……呵,他還活着……”
蒲鯉又哭又笑,不停的重複着這句話。她環抱着自己蹲下去,頭埋在雙膝之間痛哭失聲。
龍澤飛抱住她,她邊哭邊在他懷裡模糊不清的說着:“他還活着……可我不能再見他了……我不能做他的新娘了……”
“別這樣,小鯉……”
“阿龍哥!”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猛的擡起頭,手慢慢觸上自己的臉龐。
那原本可與桃李爭豔的面容,現在變的傷痕累累,像是大火燎燒過的荒原。“阿龍哥……”她雙眸中透着深不見底的絕望,“承彥是不是看見我這個樣子……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