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
邱承彥輕輕一愣,她的眸子透着未曾有過的迷濛。他的心微微一動,心中隱隱有種感覺,這雙眼睛似是前世早已相識。
他不由得想起從前做過的夢,在她不在他身邊的時候,他總是做着相同的夢,夢中一灣清泉,一條錦鯉躍出水面,充滿靈性的對着他搖尾巴。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只當是一個不經意的瞬間。現在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重新奪回她的心。
他握着她的肩膀,他的手又觸到她幼嫩的肌膚,他一陣激動,身體彷彿顫慄,然而卻感到那肌膚光滑冰冷,像一尾鯉魚的鱗,無論他抓的再緊,她都會從他手上溜走,遊向遠方不再回頭。
“小鯉,你聽我說……”他壓抑住心底的悲傷,努力給她一個劫後重生般的微笑,“不要嫁給別人……你對高禮文根本沒有愛,你爲什麼要跟他結婚?”
“沒有愛?”蒲鯉冷笑道,“誰說沒有愛就不能結婚?誰說婚姻一定要建立在愛情的基礎上?況且我們有感情……邱承彥。你不要太自大了,不要那麼自以爲是,覺得我離開你就不能活!我和高禮文是有感情的,我要和他結婚!”
“那是感情,那不是愛情!”邱承彥忍耐不住,大聲說道,“我明白……他每次都在你受傷的時候出現,又對你死心塌地,你當然會對他產生依賴……可是小鯉,你對他只是感激。你嫁給他也只是爲了報恩,你們之間是感情,不是愛情!”
“誰說結婚就一定要有愛情呢?”
“沒有愛情怎麼可以結婚!”
邱承彥的吼聲帶着嘶啞的絕望。蒲鯉怔怔的看着他,他的臉在她的淚眼朦朧中變得模糊,變得陌生,變得像沉浸了寒冰神潭般的遙遠。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以怎樣的身份面對他……和他在一起,又分開,繼續在一起,而後又分開……上天似乎在對他們一次次的愚弄,而她卻在這一次次幾乎喪盡尊嚴的愚弄中,對他付出所有,樂此不疲。
然而這一次,她是真的累了。
她不想再做任何人的玩物,包括他,即便他是東方文……她覺得她對他的債,已經還夠了。
即便她會在走上婚禮殿堂的那一刻魂飛魄散,她也認命了。
“承彥……”沉默半晌,她冰冷的指尖觸到他的面龐。這張曾經讓她神魂顛倒甘願爲之付出一切的臉,此刻看來卻十足像個陌生人。“我們都給彼此一條生路,好嗎?”
她微笑着,像是訣別似的看着他,“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如果你比我先找到那個可以陪伴你一生的人,我也同樣會祝福你……”
“我不要你的祝福,我也不想祝福你!”他猛的將她從地上拉起,眼底那股寒意迅速擴散。深邃的眼眸散發着狠戾,卻又閃着愛戀的強光。
他就這麼瞪着她,時針一分一秒走過,天地萬物似乎都消失在那一刻。
他猛的將她擁入懷中,溫熱的脣覆在她的櫻桃小口上。他的吻霸道而激烈,似乎在傾盡一生全部的熱情。
蒲鯉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迎上去,她的淚從眼角落下,滴在脣邊,滲進邱承彥與她脣默交纏的縫隙。
這苦澀的滋味讓邱承彥心痛。他的手環在她腰間,更加動情的吻她……他的脣離開她的脣,他看到她眼神迷惘,春情浮現在臉龐,他心中漾起一股莫名的喜悅。
他的吻緊接着又落在她的眼角,髮梢,腮頰,甚至脖頸,溫習着每一處他愛過她的地方,呼吸着她身上每一寸的馨香……他解開胸前的衣釦。握緊她的小手觸在自己胸口,他感到她的指尖一顫,那陣涼涼的、好似絨毛的感覺,又在他心口那個錦鯉胎記邊緣劃過。
蒲鯉的防備、決心,那決定要離開他的勇氣。全都因爲這個胎記而沉進了深不見底的冰潭。
“小鯉……”他的聲音顫抖,在她耳邊輕聲說,“不要嫁給別人……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再讓你失望……”
“你還要我怎樣呢?”
蒲鯉擡起臉,短暫的激情過後,他並沒有從她臉上看到情動的紅暈,她的臉色反而愈發蒼白,像一地死灰。
“承彥,對不起……”她硬起心腸,背過身去,雙手在胸前交握,肩膀微微抖動,“這一次我不會再離開禮文了……我不能再對不起他……”
“你不能因爲這種想法,就放棄我們之間的感情!你跟他結婚如果不是因爲愛他,這纔是對不起他,你懂嗎?”
“可我現在真的累了,我沒有力氣去愛了!”蒲鯉喊出這句話,全身的力氣像是被抽空,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
她的頭髮稍有些凌亂,耳邊那隻白色矢車菊也不知去向。
窗外的雪越來越大。好像要吞噬整座城市,天邊的陰雲低低的壓過來,仿若世界末日來臨前的恐怖。
邱承彥的心也似乎被冰凍,窒息在冰天雪地裡,沒有絲毫喘息的機會。
“承彥,我沒有力氣再愛了……”她擦掉眼淚,怔怔望着窗外,“當你說你要回到徐斐斐身邊的那一刻,我所有的愛都已經被你掏空了……你知道當時我有多難受嗎?我躺在牀上不吃不喝,我身上還有傷。可我感覺不到痛……”
“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快要死了……我想,即使我那時候死了,你也不會知道的。”
“不是這樣的!”他心頭一慌,從她淡漠的神情中,他讀出了哀莫大於心死的絕望。
“不是這樣,小鯉……”他語無倫次的解釋着,“我當時是爲了救你出來……那時候我沒有別的辦法,那時候我沒有公司了……我剩下的錢全都用來買通關係……可是我不知道爲什麼,這個辦法根本就沒用!”
“後來……後來我實在走投無路,除非她撤訴……否則你就要待在那裡面一輩子了!小鯉……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着你陷在那種地方而不去救你呢……”
“對不起……對不起……”他從身後緊緊抱住她。像一個迷途的孩子,終於找到了家的方向。他把頭埋進她的長髮中,貪戀着她身上的味道,蒲鯉感到有溫熱的液體落入她的頸窩。
她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
“對不起小鯉……我不該……我不該那樣做,可是我當時真的沒有辦法……我是混蛋,我那樣刺激你傷害你……我知道我不能給自己找任何理由……”
“但這一次你相信我,好嗎?”他將她轉過來,堅定的看着她,“給我三個月的時間,小鯉……你答應我。這三個月裡不要和高禮文結婚!”
“你在說什麼?”
“我說你給我一點時間……”他低聲說,“我會處理好一切……我會徹底擺脫她。這一次……我不會再辜負你!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我要你漂漂亮亮的做我的新娘……”
……
邱承彥又坐在這間奢華的總經理辦公室中,一根香菸燃起,菸草的味道淺淺的散在空氣中,似是可以暫時麻痹一切。
冬天裡最後一場雪已經開始融化,大地已有了春回的氣息,充滿希望的綠色正悄悄代替淒涼哀傷的白色,驅散冬日的陰霾,讓空氣裡飄散着春暖的味道。
邱承彥望着對面大樓那間四周都是玻璃裝飾的辦公室。嘴角浮起一絲微笑。
他手中的公文袋裡,已經有足夠的證據,可以讓他永遠擺脫徐斐斐的陰影。
他下了班照例回到徐家,晚餐之後,他還像往常一樣鑽進書房,簡單處理幾件公事,便去洗澡更衣,走進他和徐斐斐的臥房。
這間臥室像一個牢籠,曾讓他感到噁心。
而現在這曖昧的燈光,卻彷彿勝利的火把。照亮他前方的路。
他站在窗前,依舊是那身黑色真絲睡衣,手中端着一杯伏特加,烈酒的感覺滾在嗓子裡火辣辣的,讓他頭腦清醒很多,也讓他的神情更加陰鷙,周身的寒氣愈發濃烈。
徐斐斐從身後環抱住他,除了這張臉比平時冷峻的多之外,她沒看出他有任何異常的地方。
她的手指輕佻的撥開他的睡袍,臉緊貼着他粗壯有力的臂膀,輕輕咬了一口。
“我真想吃了你……”她媚眼如絲,嘴角帶着幾分挑逗。這個男人總是讓她無法把持自己,一在他面前,帶着興奮的燥熱便會襲捲全身。
“吃了我?”邱承彥翹翹嘴角,看她的眼神中隱約透着得意的神采,“還想幹什麼?”
“還想讓你永遠只臣服於我一人。”
“你真是個征服欲強的女人……”他挑起她的發,嘴邊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不過征服欲太強,對女人而言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哦?怎麼說?”
“征服欲太強的女人,往往好高騖遠。一個人太要強,終究會被打擊的更體無完膚。就好像那些大樹,看上去無堅不摧,而當強風掠過的時候,那些大樹往往是最先被吹倒的,存活下來的,反而是些不起眼的蘆葦。”
“你今天有點奇怪。”徐斐斐輕輕皺眉,審視着他,“你想說什麼,不如直接告訴我。”
“對,我也覺得我們直接一點會比較好。”邱承彥的表情凝滯,寒意在他眼底散開,深邃的眼眸中掠過狠戾。他將那份公文袋裡的東西倒在桌子上,微微一笑,“這個……就是我想對你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