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開堂授課

:“近日,兒接了一門生意。”生鐵鑄就的鋤頭無聲的敲擊着土地,謝元朗就似尋常農家的兒子一般,認真的鋤着每一寸土地,這般得心應手。

謝安微微應了一聲道:“樑東死後,已許久無大筆進項,這事你看管就罷。”

:“是。”謝元朗低低的應了一聲,似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接着道:“樑東之妹倒是個心高的,先是跟了王靖之,又爬了王凝之的榻,不過,如今已被姑母整治的服服帖帖。”

謝安笑着道:“你姑母才貌雙全當年也是響徹金陵的,嫁與王凝之自然覺得百般委屈,我謝家的女兒,收拾個把小妾,還不容易?”他沉吟了一會,接着道:“想來,待王靖之大婚完禮,該是會接替凝之族長之位吧。”

謝元朗停下手中的活,將鋤頭遞給一旁伺候的下僕,走到謝安面前坐了下來,下僕送上溼帕子等物供他潔面淨手,待收整乾淨,謝元朗抿了一口茶潤潤喉,笑着道:“阿翁心疼姑母了?”

謝安略微點點頭,目光有些惋惜。

世人皆知,謝韞才情出衆,頗有辯才,是謝安最疼愛的妹妹。若是王凝之不好了,身爲他的妻子如何能獨善其身?

謝元朗笑着道:“會稽太守之職現下空缺,王凝之沉迷道教,會稽之地道教盛行,想來他會欣然去往的。”

謝安沉思了一會,笑着道:“遠離金陵,也是好事。”他沉了沉氣,不經意般的問起:“那位楊氏阿毓如何了?”

想起楊毓姐弟二人,謝元朗的笑意不自覺的更加濃了,桃花眼微微流轉,笑着道:“阿毓奉聖旨入太學院隔絳帷授業,兒方纔說的,那門新生意,便是阿毓之弟尋到的。”

:“入太學院授業?”謝安眉心不自覺一蹙,略搖搖頭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曠古第一,可不容易做。”

謝元朗沉吟一瞬,贊同的點點頭,面色有些焦急:“阿翁此言有理,卻不知。”他遲疑着,沒有問出口。

謝安笑着看向謝元朗道:“元清婚事已定,朗兒也該早早定下才是,待我與你阿母商量,便爲你定親。”

謝元朗喉間一哽,拱手道:“是。”

謝安已經提醒他,他該收心了。

謝安轉過眸子,看向正往庭院中撒菜籽的下僕,悠悠的道:“此女太過清傲,連王靖之都降不住,又怎能甘心做你的妾室?何況她又頂着亭公主的封號,皇家能允許一個亭公主給人做妾?”

謝元朗心下一驚,難道陛下封楊毓,並非是她名望所致那麼簡單?

陛下到底意欲何爲?

謝安笑了笑道:“微妙是菩提,諸法難知故。”他抖抖雙袖,起身回房。

謝元朗坐在原處,許久,他慢條斯理的起身,走出了庭院。

清晨的陽光照着軒窗,讓屋子裡充盈滿了暖意。

金陵的深秋,梧桐樹轉翠綠爲金黃,瑟瑟秋風將金葉拂落,落在房檐上,房檐覆蓋上一片金黃,落在腳下,被行人捻落成泥。

窗口上的“白鷗逐波”再次盛開,雪白的花瓣舒展繁盛,一株,便足以言明秋色。

今日,是楊毓首次開壇授課,清早宮裡傳來消息,司馬安會到場旁聽。楊毓着一襲青藍色常服,髮絲鬆散的束在身後,臉上未施一分脂粉。

踩着尋常的高齒木屐,一步步踏進太學書院。

正院中那株繁盛驚人的梧桐樹一如城中各處一般,金黃一片,樹下的童子郎君看見楊毓進來,面色各異。

書院長傅迎了出來,長傅是位耄耋老翁,一頭鶴髮,及胸長的白鬚,面色泛着健康紅潤,一身素袍,爽朗清舉。

:“楊夫子。”長傅拱手行了禮。

楊毓微微側開半身,讓了半禮,又俯身回道:“勞煩長傅。”

長傅笑着點點頭,二人一前一後到了後院授課之所。

長傅讓到門口處,面色略顯尷尬,楊毓心下狐疑卻未做他想,一踏入堂內,才明白長傅的面色爲何尷尬。

堂內,司馬安御駕在屏風後。

下方僅坐着三五個小童,其中有一個,便是阿桐。

楊毓轉進帷幕中,安然坐下,心中有些摸不清,究竟是誰的意思?

有人看不慣她風光了,她脣角微微揚起,揚聲道:“楊氏阿毓,出身弘農楊氏。”

下方的幾個小童規規矩矩的起身,拱手行禮,齊聲道:“拜見楊夫子。”

:“好。”楊毓彷彿看不到眼前蕭條的景象,神態自若的道:“樂理之事,古來共談,我於此道,亦如稚童一般,循序摸索,能教授你們的有限,若現下有人想要離去,我不阻攔。”

幾個小童面面相覷,互相交換一下眼神,正在此刻,阿桐笑着道:“阿毓。呃。”他改口道:“楊夫子,我願同你學習。”

幾個小童收回目光,一青衣小童,生的有些瘦弱,捏着童稚的聲音道:“葛氏阿奉,願同夫子學習。”

其他幾人紛紛拱手。

不知自何時起,窗外木廊上站了幾個青年士人,且越聚越多。

楊毓笑着道:“我輩之於琴,奉爲上品雅音,既是雅音,開蒙之日怎能困於內室?”她緩緩起身道:“隨我出城。”

轉出了帷幕,司馬安一怔隔着屏風問道:“阿毓去何處?”

楊毓笑着道:“天寬地廣,處處皆比此處好。”

她昂着頭出了門,幾個小童緊隨其後,站在木廊上的衆人見狀亦是詫異,卻不自覺的跟隨在後出了院。

後邊響起尖細的聲音:“起駕!”

楊毓鑽進馬車中,終於放下了清心寡慾的表情,懊惱的一捶軟榻,恨恨的道:“若讓我知曉這人是誰,我”

祺硯笑着送上溫茶道:“女郎何故如此氣惱啊?”

楊毓冷哼一聲道:“有人看不慣我行事張揚,想方設法的打壓我呢。”

祺硯一挑眉,笑着道:“也不盡然,許是哪個戀慕女郎的郎君,不願別人見女郎風神呢。”

:“哪有這般無聊之人。”楊毓低低的道了一聲,抿茶的瞬間,某個超凡脫俗,譬如謫仙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她搖搖頭,怎麼可能?

阿桐落座在司馬安下首,漾着清澈的雙眼看着司馬安,笑着道:“皇兄,以阿毓的名望,今日授課,便是觀瞧熱鬧,也不會這般蕭條啊。”

司馬安“吭哧”一聲笑了出來,口中的茶噴了一身,茶水嗆的他不住的咳了幾聲,一旁伺候的李石趕緊拍着他的後背,幫他順氣。

司馬安臉色憋的通紅,總算穩了下來,笑着道:“全金陵最睚眥必報那個謫仙郎,不願別人看他的卿卿呢。”

阿桐雙脣一抿,恨恨的道:“甚麼謫仙郎,心裡壞透了。”

皇帝儀仗,不遠不近,數十輛馬車正跟在後面。

司馬安側眼看了窗外一眼,無聲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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