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章 復仇

“那司令,是打算見一見謝夫人?”侍衛長開口。

“見她做什麼?”樑建成冷笑道;“她不過是想讓我留下傅家的人,不見也罷。”

說完,樑建成將軍裝穿在了身上,扣上了鈕釦,便是大步走了出去。

傅家花園。

傅鎮濤臉無人色,單獨被關在書房中,屋子裡守着侍從,監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傅鎮濤一生除了傅良瀾與傅良沁兩個女兒外,還有七個兒子,除卻長子傅良波與幼子傅良渺以及兩個庶子被樑建成設計殺害,剩下的三個兒子中,此次守城與渝軍作戰時戰死了一個,重傷了一個,僅剩的一個兒子已是當着他的面被渝軍的人絞殺,傅鎮濤此時猶如驚弓之鳥般,手腳發麻,只覺耳朵裡嗡嗡作響,他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一夕間老了十歲不止。

聽到屋外傳來腳步聲,傅鎮濤眼珠子微微動了動,他擡起頭,就見書房的門讓人打開,侍從們行禮的聲音整齊劃一,劃破寂靜的夜空。

傅鎮濤看着一道挺闊的身影走進了書房,來人一身戎裝,越發襯着他氣宇軒昂,傅鎮濤擡眸看去,就見他不過三十來歲的年紀,劍眉星目,鼻樑高挺,除了眸子裡透出的陰戾之氣,讓他看起來不易接近外,竟是個十分英俊的年輕人。

傅鎮濤不曾見過樑建成,只在報紙上依稀看過他的照片,此時見到他,傅鎮濤喉間發緊,卻是說不出話來,張開口,也只是發出幾道模糊不清的音節。

“傅司令,多年未見,別來無恙?”樑建成緩緩蹲下了身子,他的一雙眸子利如刀刃,盯着傅鎮濤的面容,平視着他的眼睛。

“咱們....以前見過?”傅鎮濤喉間嘶啞,好容易纔將話說了個清楚。

“看來傅司令是貴人多忘事,早已不記得樑某了。”樑建成眸子猶如曜石般黑亮,他脣角含笑,骨子裡的陰冷卻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

傅鎮濤身子發寒,想起自己兒子們的慘狀,心知自己如今落到樑建成手裡,早已是活命無望,如此想來,心裡倒反而鎮定了些,傅鎮濤瞧着面前的年輕人,卻是仰天嘆了口氣,道;“你對我們傅家這般心狠手辣,我是真不知道咱們傅家何時得罪過你,你就算是要我死,也該讓我死個明白。”

樑建成聞言,便是淡淡一笑,他站起身子,早已有人爲他搬來了椅子,讓他坐在了傅鎮濤面前。

二十多年了,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已經老了。

然而不論傅鎮濤變得多麼蒼老,他的這張面容,樑建成仍是記得清清楚楚。

二十年前的傅鎮濤,與二十年後的傅鎮濤慢慢融合,看在樑建成的眼裡,只讓他的眸心漸漸變得通紅。

母親淒厲的呼喊,父親絕望的怒吼,妹妹細弱的哭聲.....一股腦的襲來,樑建成卻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只坐在那裡,一雙眸子落在傅鎮濤身上,只看得傅鎮濤心肝欲裂,對着他顫聲開口;“樑建成,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樑建成一記輕笑,他閉了閉眼睛,將如潮般的回憶壓下,對着身後的侍從吩咐,“把她們帶上來。”

“是,司令。”侍從聲音恭謹,離開後未過多久,便有人將傅家的女眷和孩子盡數帶了過來。

“樑建成,你要做什麼?”看見自己的妻眷和孫兒,傅鎮濤的聲音顫抖的越發厲害,他剛欲動彈,便被侍從狠狠制住,一屋子的妻眷老小俱是嚇得渾身發抖,一些女人和孩子更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樑建成,男子漢大丈夫,你跟女人和孩子爲難,你算什麼英雄?”

“我樑建成從來都不是什麼狗屁英雄,”樑建成燃起了一支菸,煙霧籠住了他的眉眼,讓人看不真切,而他的聲音低沉,慢條斯理的開口;“我要你看着這些女人和孩子一個個先死在你面前,最後我再殺了你。”

“你!”樑建成話音剛落,傅鎮濤便是目眥盡裂,對着他喊出了一個“你”字,便是再也說不下去了。而那些女眷聽了這句話,更是抱緊了孩子,哭得連聲音都啞了起來。

樑建成皺了皺眉,似是對這些女人和孩子的哭聲大爲不滿,他對着身後的侍從一個手勢,傅鎮濤看在眼裡,厲聲道;“樑建成,你曾經娶了我女兒,說起來我還是你的岳丈老子,我把女兒嫁給了你,你居然要殺我全家?”

樑建成眉目冷冽,聽着傅鎮濤的話,他二話不說,直接拔出了腰間的手槍,向着傅鎮濤的肩膀擡手就是一槍。

那一槍穿透了傅鎮濤的肩胛骨,傅鎮濤的慘叫聲在夜色中聽着格外滲人。

女人們的驚叫聲,孩子們的哭泣聲,讓人心煩意亂。

“司令,這些女眷和孩子....”有侍從小聲開口。

樑建成看了那些女人一眼,淡淡一個手勢,便有人將那些女人拖出了書房,傅鎮濤的孫輩中,女孩隨同母親一塊被人帶走,男孩則是被侍從留了下來。

樑建成的目光落在傅鎮濤最小的孫兒身上,那孩子不足一歲,尚在襁褓之中,樑建成擡了擡手,那侍從便是恭恭敬敬的將襁褓送到了他手中。

“樑建成,那還是個孩子,他還不到一週歲啊.....”傅鎮濤血紅的一雙眼睛,向着樑建成大喊。

槍聲在這一刻響了起來。

“不!”傅鎮濤的聲音猶如狼嚎般慘烈,“砰砰砰”又是幾聲槍響,傅鎮濤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孫子全部死在自己面前,他的牙齒不住的打顫,眼瞳中似乎已經凝滯。

地上躺了一地的屍首,樑建成也依舊渾然不覺,直到將彈殼裡的子彈打光,樑建成依然麻木的扣動着扳機,再看傅鎮濤,已是死不瞑目的趴在地上,他的頭頂已被打飛,紅白之物流了一地。

“司令,夠了。”不知過去了多久,侍衛長終是看不過眼,走到了樑建成面前,握住了他的胳膊。

樑建成目光發直,他看了眼地上的屍首,終是扔下了手中的空槍,他脣線緊抿,離開了充斥着血腥味的書房。

屋外夜色正好。

樑建成走了兩步,恍惚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他等了二十年,爲的不過是這一日,親手手刃了傅鎮濤,報了父母和妹妹的血海深仇,此刻大仇得報,樑建成心裡竟沒有丁點的喜悅,有的,竟是無邊無際的迷惘,與說不清道不明的虛無。

他看了天邊的明月,他知道,他給了她最充分的理由,足以去恨他一輩子。

“司令,傅家的那些女眷,司令打算如何處置?”侍衛長跟在樑建成身後,聲音十分小心。

樑建成沉默片刻,道;“留她們一命,你看着辦吧。”

“是。”侍衛長不敢多說,眼睜睜的看着樑建成的背影隱沒在了夜色之中。

樑建成誅殺傅家一門的消息,一夜間流傳在金陵的大街小巷,傅鎮濤的頭顱被割了下來,懸在金陵城外梟首示衆,傅家子嗣盡數被渝軍趕盡殺絕,女眷則是充爲軍妓,金陵的百姓每逢說起來,無不是遍體生寒,只言樑建成手段太過狠辣,就連襁褓中的嬰孩,也不放過。

北陽,司令府。

“如何了?”傅良瀾焦急不已,看見邵平後頓時開口。

“夫人放心,扶桑人已經被司令打出了關,司令已是率軍從東北趕了回來,此時正在路上,估計再過不久,就能回到北陽。”

聽聞丈夫不日返回江北,傅良瀾心中微微鬆了口氣,只自言自語般的開口;“那樑建成喪心病狂,我是真怕他做出什麼事來,眼下,只有等司令回來....”

她的話音未落,就見侍從從外面匆匆走了進來,那侍從臉色有異,手中握着一份電報,卻不敢去看傅良瀾。

“你手裡拿的是什麼?”傅良瀾皺眉。

“這是....從江南傳來的。”侍從聲音很低。

邵平看着,便從他手中將電報接過,雙手送在了傅良瀾面前。

傅良滿接過,剛一打開,看見上面的白紙黑字,傅良瀾眼前就是一黑,眼見着身子不穩,幸地邵平一把扶住,“夫人,您沒事吧?”

傅良瀾面如金紙,好容易才穩住了自己的身子,而她握着電報的手,早已顫抖的不成樣子。

東院。

“你說什麼?樑建成殺了傅家所有的人?”六姨太與良沁坐在一處,待阿秀說完,六姨太當即從椅子上站起了身子,嘶聲開口。

阿秀眼底含淚,只點了點頭,“樑建成不僅殺了老爺,少爺,孫少爺,他....他還把....”

阿秀原本想將樑建成把傅鎮濤的頭顱掛在城樓上的也說與良沁知曉,可念起良沁的身孕,便是將話咽回了肚子,瞧着良沁面色蒼白,阿秀有些擔心,只蹲在良沁面前,淚水一個勁兒的在眼眶裡打轉,“小姐,您還懷着孩子,您千萬別太傷心了,好在,好在六太太來了江北,您別難受。”

良沁的眼睛裡也是噙着淚花,雖然父親一直不待見自己,可驟然聽聞父親,兄弟,與那些侄兒慘死的消息,如何不讓人震動與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