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到了離開金陵的日子,那一日,雨歆凝望着沉澱着六朝心事的秦淮河水,心中帶着一絲惆悵和不捨,只因,這靜靜流淌着的河水,也承載了她太多的心事和回憶。
腦海中又浮現出尋曄曾經對她說過的:“要相信,你未來的日子一定至少會比現在幸福很多,很多……”“從現在開始,你可以去奢望很多東西,那些都是曾經虧欠過你的。”這一次,她希望能如尋曄所說的那樣,得到那份想要的幸福。
其實,在此之前,浩軒對於進宮之時一直是猶豫的,直到昨晚雨歆對他說:“我從小就沒有感受過父愛,所以,當我得知父皇非但沒有怪罪我,還成全了我們的婚事,給了那麼多承諾的時候,我的心中真的充滿了感激,他對我那麼好,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那份父愛,終歸讓我無法抗拒,讓我捨不得,就這樣離他而去。”聽了那番話,他纔不得不同意雨歆的決定。
雨歆在河畔安靜地佇立了很久,就在這時,天空下起了濛濛煙雨。
細雨落在她的青絲上,也濡溼了她的衣裙。她緩緩地轉過身,但見一個英俊偉岸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
那男子將撐着的油紙傘遞給她,微微蹙起眉頭責怪道:“下雨了怎麼還在外面站着,身上都淋溼了,也不知道撐把傘……”說着,又撐起了另一把傘,放在自己的頭頂,並肩站在她身旁。
雨歆微微地撅起嘴巴,不服氣地說:“這點小雨,哪裡還用得着撐傘,你這公子還真是嬌貴。”
浩軒輕輕擰了一下她的臉,眉眼中透着難以掩飾的寵溺,佯怒說:“我是擔心你,你這個小丫頭居然還不領情。你看看你,頭髮都溼了……”
雨歆輕哼了一聲,沒有理他。
“又鬧脾氣是不是。”浩軒扳過了她的臉,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她,痞痞一笑,“沒關係,我有的是辦法治你……”說罷,便將脣瓣靠近了她白皙柔軟的臉頰。
她輕推了一下他,溫柔地罵道:“走開,我觀賞美景的情致全都被你破壞了!”
他也一臉不服氣地說:“我消受美人的情致才全都被你破壞了呢!”
她嫣然一笑,臉上卻不禁掠過一絲淡淡的黯然和哀傷:“浩軒,別鬧了,陪我看一會兒風景吧。只怕,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看這片河水了。”
他收斂起了笑容,連忙安慰她說:“不會的,你要是想看,我隨時都可以帶你回來看。”
她輕聲念道:“六朝金粉地,金陵帝王洲。”又感慨道,“而如今,我不得不承認,這早已覺得尋常的秦淮河水,真的勝過了無數的風景,只因,它真的承載了我太多太多的記憶……”
他深情地說:“那些記憶中,一定也有我的存在吧?”
她瞥了他一眼,脣邊早已漾起一絲甜蜜的笑意:“你爲什麼又要明知故問呢。”
“是,我明知故問。”他輕輕地牽住她的手,“能來到金陵,來到這秦淮河畔,對我而言,或許真的是因禍得福。”
“我又何嘗不是。”她巧笑倩兮,指着不遠處的一座石橋,對他說,“浩軒,你知道嗎,那年,我娘和父皇,就是在那座小橋上相遇的,然後,一見鍾情……”
“哦?真的嗎?”他微微一怔,眺望着那座在濛濛煙雨中有些縹緲模糊的小橋。
“是的。”雨歆輕輕地點了頭,似乎在想象着當年的那個場景,“說實話,我現在,還是蠻感激他們的那番相遇,若不是那番相遇,恐怕我這輩子都不可能遇到你,我們也更不會有今天……”
“那可不一定。”他粲然一笑,“或許,有那麼一天,我來到了金陵,無意中見到了你,說不定,我們也會一見鍾情。”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問道:“如果真的是那樣,你會怎麼辦?還會不會爲了百姓身份的我,寧願放棄武將的身份?”
他毫不猶豫地說:“當然。因爲,我還是會深深地愛上你,就像現在一樣。”
秦淮河邊,依舊下着濛濛煙雨,空氣中,瀰漫着杏花濃郁迷人的香氣。
尋曄站在瀟湘軒的門口,撐着油紙傘,望着不遠處的那雙並肩而立的身影,心中不禁百感交集。她揚起嘴角,在心中默唸道:“浩軒,我把我最心愛的妹妹託付給你了,你要給她一生一世的幸福,就像現在一樣。”
對她而言,這份割捨,的確有些心痛,她的心中,也曾有過掙扎和矛盾,畢竟,她是那樣的愛着那個叫蘇浩軒的男人,那份愛,很早之前就在心中萌發了出來。說是爲了親情而割捨,倒不如說是爲了雨歆一人而割捨。帝王家的親情,本就淡薄,兄弟姐妹之間,都在母親爭寵的縫隙下苦苦掙扎着,很難看到那份血濃於水的親情的存在。想着想着,她不禁輕嘆。
浩廷默默地站在了尋曄的身邊,安靜地凝視着出神的她。
*
浩軒和雨歆一起去和雲峰告別之後,衆人便上了馬車,準備向京城進發。
尋曄、月瑤、浩廷坐在一輛馬車上。瀟湘、浩軒、雨歆坐在另一輛馬車上,三人有說有笑地聊着天,馬車也一路向北不停地奔波着。
後來,雨歆有些乏了,不再開口,安靜地聽着母親浩軒聊天,便不知不覺的睡着了,也不自覺地,傾靠在了浩軒身上。
浩軒看了一眼雨歆,嘴角上揚起一個很好看的弧度。
他小心翼翼地扶正她的身子,脫下外衣,輕輕地披到她身上,然後將她輕輕地摟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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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凝視着懷中那個自己愛到了心坎裡的女子,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臉頰,柔軟的感覺讓他心底又一次涌起一陣酥軟。她真的很美,連恬靜熟睡的樣子都讓他有某種抑制不住的衝動。但是,他愛的不只是她的臉,更不只是她的身子。
瀟湘坐在旁邊,看着浩軒對雨歆曖昧的動作,也彎起嘴角笑了。
她愈發覺得,雨歆的一顰一笑牽動着他的喜怒哀樂。
*
半個多月後,進入了濟南城,濟南城的景色,果如詩中所描述的那樣“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
在客棧吃過早膳之後,幾個年輕人打算在濟南停留一天,放鬆一下,順便去看一看大名鼎鼎的大明湖、趵突泉和千佛山。商議過後,決定派兩名侍衛跟從幾人遊玩,周全大家的安全,留下另外一名侍衛同太醫一起在客棧保護皇后和湘貴人的安全。
馬車沿着山腳下的路緩緩地走着,路有些崎嶇不平了,雨歆透過車窗,看到了窗外的秀美景色,忍不住說:“這兒的風景好美,要不就停在這裡好了。”
其他三人點了點頭:“好啊,”浩軒隨即喊了一聲,“停車!”
四人走下了車,一邊沿山路走着觀賞着美景,一邊嬉笑着聊着天,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出了挺長的一段路,路也變得越來越窄。
周圍的景色正如詞:“歷山耕者知何處,田畔山如故。女牆如帶指城中,別露平疇尖翠二三峰。依山鑿佛人爭拜,生怕金身壞。不知是佛是山靈,都說城南山似佛頭青。 城中仰看山容好,山上看城小。半城斜日二分秋,別有一分秋色在僧城。城南馬車山前路,幾許來還去。高人難得住山緣,卻似鵲華相望不相連。”
四人駐足在狹窄的山路上,依舊興致盎然地在聊着天。就在四人聊得有些忘我的時候,忽然從不遠處的小山洞中躥出了幾個山匪模樣的人,個個手裡拿着武器。
四人見狀轉頭拔腿就跑,尋曄邊跑邊喊,無奈前方的路又被另外幾個衝出來的劫匪攔住了,四人沒有辦法再跑了,所謂前有堵截,後有追兵,莫過於此,四人就這樣被一羣山匪圍了起來。儘管尋曄和蘇家兄弟的功夫都很了得,無奈寡不敵衆,只好暫時按兵不動。
此時的他們離馬車已經有了相當一段距離,但駕車的兩名侍衛還是依稀聽到了喊聲,駕着馬車朝四人的方向飛奔着。
“拿錢還是拿命?”其中一個面相凶神惡煞的山匪惡狠狠地說。
“看這兩個小妞兒長得真是漂亮,帶走當壓寨夫人也不錯。”另外一個山匪眼睛死死地盯着尋曄和雨歆,淫穢地笑着。
浩軒冷冷一笑:“你們想要多少錢?”
“至少十兩銀子。”
就在這時,馬車趕了過來。浩軒拉住雨歆,四人正打算騰空越過人牆,卻被山匪們發現了。
“想跑,沒那麼容易,你們拿錢來還是拿命來?還是讓我們把這兩個小妞兒帶走?”幾個山匪陰桀地說。
兩個侍衛從駕駛的位置跳了下來,手上已經準備好了武器。
山匪見狀,陰森地一笑:“看來,你們是想拿命來了!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兄弟們,上!”
衆山匪拿着武器朝六人奔了過來,無奈之下,蘇家兄弟也掏出了隨身攜帶的武器,遞到了尋曄和雨歆的手上之後,兩人便赤手空拳地對付起了山匪,雙方廝打起來,尋曄一手拉着雨歆,一手拿着短刀,用盡全力施展着漂亮的拳腳功夫,雨歆的手中,也緊緊地握着一把短刀。
雙方打得難解難分。劫匪的大刀,朝着浩廷的頭砍了過去,浩廷一躲,後面又有劫匪的刀子砍來。浩廷已經打得有些精疲力竭,腳下一個不穩,險些摔倒,此時一把極其鋒利的短匕正要朝他刺了過來,浩軒看到了,大喊道:“浩廷小心!”,連忙奔過去擋開了那把短匕。浩廷更加手忙腳亂顧此失彼,浩軒也已經被衆人夾在中間,施展不開。
就在這時,一把長長的大刀朝浩軒的方向刺去,眼看着愈發刀刃接近自己,卻無法施展,就在此時,雨歆鬆開了尋曄的手,用力撞開了面前的侍衛,用身子擋住了浩軒,那把大刀,刺入了她的腹部,又被猛地抽了出來。她吐出了大口的鮮血,手上緊握着的刀“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浩軒震驚了,一把抱起雨歆,跌跌撞撞地衝出人牆,身上也被劃了好幾道,可是他已經顧不得了。經過一番浴血奮戰,好幾個劫匪也被尋曄和兩個侍衛打倒在地。
就在這時,浩軒被人猛地撞了一下,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同時跌落在地上的雨歆已經暈厥了過去,地上淌出了一灘鮮紅的血跡。浩軒見狀,爬到了雨歆身邊,用手將她半攬着,早已淚流滿面的他歇斯底里地喊:“雨歆,你醒醒!醒醒……”
其中一位劫匪拿刀正準備刺向兩人,尋曄擋住了兩人,拋出匕首刺向了那人的要害。然後利落地抱起了雨歆,拉了一把依舊倒在地上的浩軒,朝馬車奔去。
浩廷和兩個侍衛用盡全身解數,終於將那十個劫匪全部打倒在地。三人也奔向馬車,兩個侍衛駕起馬車掉頭就跑,馬車在山路上飛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