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兒, 當日讓你入朝助我,或許,是我錯了。一如當年先帝讓我助他奪位一般, 或許現在想來, 這會是我的報應。只是, 這樣的博弈, 我不會輸, 也不能輸。我不要你離開,只求你能留下。
走回去的路上,君墨宸只讓淺茶跟着。他一人在前面走着, 看着漸行漸近的秋意,忽然有些惆悵。
“淺茶, 你怎麼看今日之事?”
“那些大臣想來不是空穴來風, 這樣說着, 卻是蓄謀已久的樣子。如此看來,皇上還需謹慎對付纔是。”淺茶跟了君墨宸多年, 他們兩個哪裡只是明面上的主僕,早已似弟兄一般。
君墨宸點了點頭,便道:“朕卻是不知如何今日會突然提出這事?連帶這牽扯到了秦家。” Wшw✿ttκǎ n✿C O
“朝堂裡那些勾心鬥角,皇上還是王爺的時候不是也見得多了麼?那年柳公子突然出現,又突然極快的時間裡成了徵西大將軍, 自然成了那些人眼中注意之人。雖說皇上這些年也提拔了好多新人, 卻沒有一個能比得上柳公子的。”淺茶將自己的想法細細說來:“如此一來, 卻顯得柳公子風頭太盛, 別人眼紅也是有的。”
淺茶在私下, 依舊稱柳逸清爲柳公子,那是柳逸清的意思, 那樣的高官厚祿,不是他所求的。
君墨宸心裡自然明白這番話,可又有些無奈:“朕,昨夜得一異夢,只怕要應在這件事上了。”
淺茶思忖了一會,又不敢問及君墨宸夢到了什麼,只道。“再過幾日,柳公子便會回來了,就只怕那些越發的爲難您和他。”
“罷了,該來的總會來,日後再說吧。”君墨宸自然也怕,只是他還需要冷靜一下,自然不能被動的坐以待斃。
今日敢對他的人下手,那明日豈不是連他都有了大不是?
這便回了屋去,又名淺茶叫來幾個死士,吩咐了去查明這事的始末。
“皇上,秦大人求見。”
“快讓他進來。”
來的是秦寒,早朝時在金鑾殿,他一句話沒說。君墨宸也想着找他,恰好他自己來了。
“皇上,今日之事。”秦寒並不隱瞞,只是也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君墨宸讓他先起身,兩人一道坐在桌旁,他問秦寒:“你可還記得當年李志的事?”
“記得,自然記得。”秦寒應道。
“那便是了,不過還請放心,秦兄不會有事。”君墨宸點了點頭,給了他一個承諾。
聽聞兄長不會出事,秦寒自然安心了不少,又問道:“那柳兄呢?柳兄該如何?難不成皇上真的聽了那些老狐狸的話,讓柳兄殞命?”
“自然不可能,但是如今,有些事,是如何傳到了趙聰那裡,我們並不知。故而今日在朝堂之上,朕並不想多聽他所言。”君墨宸冷聲應道。
且不說兒女私情,柳逸清對他也算得一個恩人,沒有恩將仇報的理,更何況,趙聰所言之事,並不是什麼錯處。
“若是這樣,明日待得他們回來了,皇上先召見柳兄和臣的兄長罷。”秦寒只得這樣說了,這一切都來的太突然,讓他們都有些措手不及。只是還好,先時的交情都在,而君墨宸又不是先帝那般多疑,此時還早,還有扳回的餘地。
君墨宸點了點頭,便道也只能這樣了。他看着秦寒,彷彿依舊是當年的情形。他們是生死的兄弟,故而就算是出了事情,也會當面將話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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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柳逸清和秦越便帶兵回了金陵。君墨宸接到消息,忙將他二人並秦寒柯白召進宮中。
君墨宸將朝堂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秦越和柳逸清對看了一眼,只是垂着頭。
“明日早朝,他們定然還得說這事。我想着,柳兄還是與他們當面對質好了。”秦越應道,又恨聲道,“這些人一直都容不得人,先時先帝在,先帝不理會,便由着他們胡來。如今倒好,倒是欺到宸兄頭上來了。”
“我沒有什麼可對質的,若是按趙大人的說法,他說的,又都是事實,又有何可辯駁的?”柳逸清擡起了頭,面上沒有一點的表情。這次回來,這份禮,可真夠大的。
柯白見柳逸清一副有些認命的樣子,他倒是先急了,便道:“當年那也是事出有因,怎得怪得了柳兄?若是這樣,日後誰還敢幫宸兄辦事?”
“就是,更何況,先帝當年是自己選擇自刎而亡,並不是柳兄將他刺死。”秦寒也說道。
只是這半日,君墨宸再不曾開口說出任何一個字。柳逸清看他時,卻見他滿眼的悲傷。他知道他有他的考量,他不只是姓君,更是這天下的君。若真的要他離開,他會放手麼?
柳逸清沒敢多與他對視,只是忙忙的別過頭去。
“難不成柳兄就這樣認命了,那西北的叛亂,西南的平定,和這次碧衡的安撫,這些都成了什麼?”秦寒是個氣盛的,這樣的事情,他是說什麼都不會容忍的。
柳逸清笑了笑:“見不得一定會那麼壞吧。想來皇上都有了自己的考慮,你倒是在一旁瞎操心。”
他還是會信他的,只是他想聽他親口對他說出他的想法。
秦寒等人見他說了這話,便住了口。秦越想起那日問他之事,對他們使了眼色,三人先行告了退。這又留下了柳逸清和君墨宸二人。
“宸兒,說吧。我聽着。”柳逸清說着,端起茶盞,輕抿了口茶。
“已經派了死士去查這事了,我知道他們眼紅,卻不知如何那日宮變之事會傳了出去。”君墨宸的情緒很低落,聲音也是悶悶的。
柳逸清見他依舊是沒精打采,倒是覺得好笑,便對他道:“無論日後出了怎樣的事,你先答應我三個事可好?”
“你說。”
“這天下,是你君家的天下。我不過是過客,看看而已。可我卻是個貪心的過客,我想看到這天下一派繁華的景象。能否做到?”柳逸清看着他,眉眼帶笑,一臉溫柔。
君墨宸點了點頭,這話他已經說過多遍,如今說出來,卻是另一番光景。“能,宸兒一定盡力,讓這天下如這金陵。”
“第二件,這事一出,我也不知這日後會如何。只是無論我日後是生是死,你不許遷怒人,不許大開殺戒。這一件,你能否做到?”柳逸清依舊是含笑問他。
君墨宸再度點頭,卻比方纔感覺艱難了些。“宸兒答應你。”
“好,那我便說着第三件事。這第三件,便是最糟的結果。若是我離了你,只不許自暴自棄,一定好好照顧自己。可能做到?”柳逸清每說一個字,君墨宸的眼裡便多了一分黯淡,三兩句說完。君墨宸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回他。
他又問:“你倒是說話呀。”
“我,我,我答應你。”咬了咬牙,還是應了。你說的,我都會去做的。只是,你真捨得棄我而去?
若是你離了,這天地間,我便真真成了孤家寡人,我該如何呢?
柳逸清看着他,心裡也不是滋味。他捫心自問,並沒有對不起朝廷的地方。但是這些朝臣,若是真要相逼,他死了無事,可是他呢?他能怎麼辦?
宸兒,你說我這樣的留下,是否是我太貪心了?
先時留下一心只想復仇爲爹孃爲師門復仇雪恨,對你也不過是師兄弟之誼;後來留下,不過是因爲要兌現當年的諾言,畢竟說好了替你安定這天下。
只是不知從何時開始,我發現,我見你站在城牆之上迎接凱旋時的情景讓我心裡莫名的歡喜。只是,宸兒,如今,我該如何是好?
柳逸清將自己的心情收拾好,又勸說道。“好了,莫在這般消沉了。如今不過是他們提了,你便懼怕,若是他們日後再出其他的幺蛾子,你還如何治的他們?”
他一直看的很開,他還記得師叔當年對他說的話,說他這一生,前半生都會極度的坎坷。
而當柳逸清問他那後半生的時候,師叔沉默了,許久才說若你能過得前半生,那你便會習慣後半生的紛擾。還有何懼?
如今看來,若是能熬過這一劫,他纔會有後半生吧。不然這便是他的一生了。
君墨宸給自己灌了一杯茶,好不容易緩了口氣,這才說道。“好,依你的。”
“這便是了。”柳逸清起身走了過來,他看着君墨宸,一把將他攬入懷中。他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傻不傻?”
“我……”君墨宸看着他,眼睛紅了一圈。
“總是這樣,我也不知該如何說你了。”柳逸清說着鬆開了雙手。
君墨宸卻馬上將他抱緊,朝着他就吻過去,他吻着,有些撕咬的感覺。柳逸清被他弄的惱也不是,推開也不是,只得默許了他的舉動。君墨宸肆意的吮吸着,到最後竟是落下淚來。
柳逸清輕輕抱住他,看着他笑了。他吻了吻他,低聲道:“方纔剛剛說的話都忘了?別怕。”
“不敢。”君墨宸低了頭,悶聲道。
柳逸清抱着他,只是相擁,再無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