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婚事拒2

“這幾日得多多費心了。”柳逸清淺笑道。

君墨宸看着他心情莫名的好:“師兄放心。”

“只是不曾想, 東方兄那日的話,這麼快就應驗了。這李家也真是奇了,兒子還在刑部大牢裡, 難不成想着用女兒的親事去換兒子平安?呀, 真真打得一手好算盤。”柳逸清忽而想起東方佑那日說的那句“風流王爺好兒郎, 多少嬌顏閨中看?”只是他也不敢再取笑君墨宸, 還不知一會萬一又開始賭性子會怎樣呢。

“那就剛脆給他們一個成全, 送他們個闔家團圓。”君墨宸笑起來的樣子真心好看,那眉眼或是柔情或是冷峻都別有一番風采。

柳逸清聽他這話裡藏刀的,便又忍不住取笑道:“那話還說‘風流王爺好兒郎’, 我倒覺得要改成‘狠心王爺’了。”

“當真?那也不妨做一回狠心王爺罷。”君墨宸知道他在開玩笑,但是也只有對他, 這玩笑才能開的起來。

“其實我見過烈王妃, 在落琴山上, 不過是畫罷了。”柳逸清想起方纔之事,又應道。

“咦?”

柳逸清想了一會:“在掌門閉關的那間石洞裡, 我爹說是前任掌門留下的。”

君墨宸不是太懂玹琴教的淵源,他不過是個過客,來了又去了。只是這玹琴教卻與他沒再分開,頗有一種一日是玹琴之人,終身是之。

“這樣, 那就應該是了。我是不曾見過那畫。”

“你在落琴山待了多久?師叔當年管束那麼嚴苛, 你怎可能得見?再說了, 你日日可見烈王妃, 何必計較一幅畫?”

“師兄這些年倒是也沒怎麼變, 教訓我還仍舊是舊年的口氣。”君墨宸說着,倒是笑了起來, 見他愣了一下,朝他的肩膀給了他一拳。

不想還是被柳逸清閃了過去:“你小子還是得多練練纔是。對了,方纔臨離開時,我見王妃一直看着我對你說話,可是說我這身份在王府不便?”

“你又多心了?我這宸王府若是不便,那還有何處是方便的?我娘是每回提及你都必的囑咐我好生照顧着,所以我醜話說在前頭,仇了之後別向我孃親告狀。”君墨宸應道。

怎麼可能不會好生照顧着?師父可是叮囑過的,我也是立過誓的,若是不能好好的,我又有何顏面面對師門之人?

“是麼,那多謝了。”柳逸清倒是有些意外,但是想起方纔在烈親王府時的情景也便順理成章了。

只是烈王妃對他會這般的關照這着實讓他沒想到。

“我說的話你可是應了?”君墨宸見他只記得前半句話的樣子,便又問道。

柳逸清又怔了一下,看着君墨宸的樣子,倒是讓他越發的想捉弄他:“那得看你的表現了。”

“師兄,你……”君墨宸真有一種搬了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

柳逸清大笑着,又催促他:“你還不快去和他們商議着明日的事情?”說着指了指書房。

兩人便一同向書房走了過去。

“宸兄這書房也真是別緻風雅,今日難得一見。”秦寒見兩個人回了,便和柯白等人一起起身。

“坐吧,今日來了,便是要一起辦了這事情的兄弟了。這今後的路無論如何,都要大家齊心了。”君墨宸笑着同大家一同坐了下來。

“這回無論無論如何都要讓李志付出代價,不能讓他在這樣禍害下去了。”秦寒越發的憤恨不平。

“明日若是判決能下來,估計還是刑部帶人。若是這樣,還請柯兄帶上柳兄一起。”君墨宸忽然說了一句。

柯白有些奇怪,問他:“怎麼了,那李府難不成有什麼機關麼?”

君墨宸看了看柳逸清,點了點頭:“那李志還真是老狐狸,他家庭院你們去過幾次?”

“一二次,不過是僕人引路,只覺得亭臺樓閣錯落有致。”秦寒應道。

“那院落佈局是陣法,若是貿然進入,只怕連出來都不易。”柳逸清這樣說着,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柯白回想着先時在李府的幾回,又聽剛纔君墨宸的話,起身對着柳逸清做了個揖:“那便有勞柳兄了。”

“這李志也真是極狠,當年既然在金陵血案可以一舉登天,卻非得想着要將你置於死地。這未免有些太過分了吧。”秦寒忿忿不平,怎麼會這樣?

君墨宸遲疑了許久:“我也該算是金陵血案的餘孽了吧。只是可惜了,當年他未能把我處死,如今也該換換位置了。”

“這……”

“宸兄放心,兄弟一場,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也要把李志這老狐狸徹底斬草除根。”

“好,有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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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後,君墨宸留在秋水軒陪着柳逸清。柳逸清不大放心,囑咐了兩日:“墨宸,只是這次的行動,還是先別把皇帝老兒給惹惱了。他們會支持你對李志的斬草除根,但是這不表示他們會支持你對皇帝動手。”

與其說是陪着柳逸清,不如說是他一個主人死皮賴臉的要留宿在秋水軒這邊。

柳逸清看着他倒是沒什麼,便繼續商議着下面的事情。

君墨宸聽着柳逸清的話點了點頭,又安慰道:“師兄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睡着,一宿無話。

第二日上早朝之前,柳逸清特意與他喝了一杯。

雖是胸有成竹,只是還是怕,哪怕是他受傷,他也不願意看到。既然不願用江湖之法,我願意等你,等你給我一份滿意的答卷。

若是先將李志一族屠殺,屠殺之人還得落下罪名。若是由朝廷定下罪狀,後面橫豎都是死,是誰處死的,怎麼死的,那又有什麼關係?

至少在這樣的情況下由着朝廷定了死罪,這件由朝廷量身定製的華麗外衣可以騙過這天下。

至少這樣,可以不再背受冤屈。可以光明正大的爲先輩們雪洗沉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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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公作美,朕倒是想爲宸王做個媒。”皇帝今日也是龍顏大悅,看着君墨宸,想着若是事成了,自己真正也放心了。

君墨宸佯裝不知道這事情,一臉震驚的看着皇帝。

皇帝看他的表情,也不管那些,開口道:“李志女李嫣如,及笄之齡,才貌雙全,文雅賢淑,堪配宸王。不知,宸王意下如何?”

皇帝此話一出,衆臣子議論紛紛。有說李志命好的,也有說宸王的。

一陣議論在皇帝的咳嗽聲中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君墨宸的回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等着他開口。

秦寒等人並不知道這事情,今日聽得,一臉的驚訝。卻忽然明白爲何昨日緊急讓他們去了王府,還去了書房。

“皇上一番好意微臣心領了。只是,請皇上恕臣難以從命。”君墨宸出列回稟道。

這話一出,也是幾多歡喜幾多愁。

皇帝也是萬萬沒想到君墨宸會拒絕的如此乾脆,這樣一來,他一心打算好的算盤便沒有成的可能了。他深知君墨宸的脾氣,故而昨日還特意讓烈親王來勸說,想來也是沒勸成了。

只是皇帝永遠都不會知道,烈親王非但沒勸,反而還一定讓君墨宸拒婚。

不過和君墨宸要好的幾個,如秦寒等人聽到他的話並不意外,若是不然,昨日之事便是多餘了。哪有可能娶了他家女兒,然後把他家老子送進大牢的?

只是李志心裡不由得驚慌了,又不敢亂張聲,便出席問道:“敢問宸王爺,是嫌棄小女什麼?”

若是不問也不過是平常,若是皇帝問這話,也可做玩笑之語。不知這李志是不是太過心疼女兒,這一語倒是問的極爲不妥。好多大臣聽了君墨宸的話都還只是驚異,還有些替他惋惜,聽了他這話,便只剩了不滿。

君墨宸看了看皇帝,見他點了頭,朗聲應答:“皇上賜婚相拒本是臣之過,只是若是微臣迎娶了有罪之臣之女,微臣日後的名聲不說,只怕皇上日後難堪。”

皇帝聽他這話蹊蹺,便問他:“宸兒是指先時李少伊之事麼?”

“若是那事倒是不足以掛齒。敢問皇上,私吞軍餉,誣陷當朝大臣,該當何罪?”君墨宸冷聲問道。

“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宸王可有證據?”秦相聽他這話也料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想到昨日秦寒匆忙去了宸王府,想來是計劃好的事情,便先一步開口問道。

君墨宸點了點頭:“自然。”又擊了擊掌,殿外有人呈進一個盒子。

皇帝讓身邊的太監將東西拿了上來,打開看時,瞬間變了臉色。

“這東西是從何處來?”

“李家小姐相贈之物,本是不欲收的,只是見了這金錠之下的印字,卻想着要讓皇上看看再說。”君墨宸越發的冷笑,皇帝面上的表情被他盡收眼底。

嫣如怎麼會將此物相贈?難不成,難不成他們去了那地方?李志有些莫名的害怕,到底這宸王掌握了多少的情況?這一次又一次的,李家如今真個兒危在旦夕,不,是真真要完了。

“微臣去過李府,李府中有一處石洞,那洞中堆滿了這樣的金錠。粗粗看來,倒是和那年長門之事所說的遺失不見的軍餉之數大致符合。臣今日以吩咐刑部率人去李府,想必一會就能回來稟告。”君墨宸繼續說道,他每說一個字,李志就越發的慌。待君墨宸說出長門之事時,竟是腿一軟,跪了下去。

這長門遺失軍餉之事當年也是震驚朝野,朝廷特批挪用的一批軍餉用於賑災,但是長門那邊去遲遲沒能收到這筆軍餉,賑災的其他物資也是各種短缺。

派去的欽差大臣回稟之後,皇帝震怒,要追究責任。這李志一派便將這事推到了君墨宸身上,那時朝堂之上呈現一邊倒的之勢,很多大臣也不明白具體事宜,壓根不敢多言。

差一點,君墨宸就難逃一死了。

只是皇帝心裡明白這過錯不在君墨宸,各種調停鎮壓之下,這才免了君墨宸的死罪。

“若是皇上想賜死微臣倒是不必這麼大費周章,不然到時候這婚事辦了,這誅九族的事情,可還算不算呢?”君墨宸冷笑道,這句話一出,便是又回到了方纔賜婚一事之上。

“朕收回方纔之言,你的婚事,朕改日再議。今日倒是要先將這件事給辦了。” 皇帝這時候自然無心這賜婚一事了。這李志還真是深藏不露,竟然這麼多年都不曾露出一點破綻。真是養虎爲患。

“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李志聽的皇帝的口氣便知皇帝這時候已經是在盛怒之下,根本聽不得解釋。何況如今是證據確鑿,只能求饒了。或許認罪態度好了,還得一些寬恕也尤不可。

皇帝已經是怒氣難平,哪還聽得他求饒,只覺得越發的煩躁,大聲喝道:“朕竟是不知養了一羣廢物在此。”

“皇上,刑部尚書求見。”

“宣。”

“回稟皇上,遵宸王爺吩咐,在李府中搜出金錠之數有印記者,正合當年長門一案遺失的軍餉之數。加之其他不知其何處得來的黃金共計五千餘萬兩。餘下金銀財寶也具是李大人近些年受賄所得。”柯白回稟道。

他想着還是早了一步和秦寒一起率兵先去了李府,在柳逸清的帶領之下,很快便尋到了石洞所在。

重兵把關,自然李府中人也不敢阻攔。這搜尋之事比想象之中還要順利,不過還是比不上抄家。

“臣還在那石洞中尋出李大人與朝中幾位大臣的密信。”柯白說着,命手下呈了上去。

皇帝本就還是在怒氣之中,現在看了這幾封密信,越發的氣了。本想着親自審問,又忽而想起先時賈琉瓔的話,對上今日君墨宸的行事作風,也有意想讓他去試試身手。

頓了頓,下旨道:“你們這些人如今越發的膽大,結黨營私,貪污受賄,私吞災銀。呵,真是朕的好臣子,給朕嚴查嚴辦!這件事,絕不姑息!把這些廢物全部給朕帶下去!”

“臣遵命。”柯白領命下去。

皇帝說完,只撂下一句:“秦相和宸王隨朕到聖書閣。”這便甩手走了。

“散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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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衆人都走了,君墨宸這才和秦相一同到了聖書閣。

“宸兒,你受苦了。”皇帝看着君墨宸,不禁百感交集。他一直待他如親子,可是他卻一直對他保持着疏離。

“皇上也是一片美意,只是微臣如今還未想着迎娶宸王妃。所以這日後還請皇上莫要這般突然的指婚了。”君墨宸裝作一臉無奈的應道。

皇帝見他這模樣,不由的應道:“你也不小了,再過兩年都是弱冠了。”

“難不成皇上這下特意讓微臣和秦相一起過來,只是爲了這事?”君墨宸自然不想在賜婚這個問題上與皇帝做太多的辯駁,想着還是快點把事情辦了回王府去。

秦相也不大好說話,只是站在一旁。

皇帝點了點頭道:“長門一案,當年朕就知道有人作祟,只是沒想到竟然會如此地步。”

“如今還是要懇請皇上能將這一干人等一併治罪。”秦相嘆道,“若當年不是皇上力保王爺,想來又多了一條冤魂,也只怕那些奸匿之人此生都會逍遙法外。”

秦相是經歷過這些事情的人,他是先皇時的丞相,故而他的話,皇帝多少還是會聽的。

“這事,交給宸兒去辦吧,朕如今也倦乏了。宸兒大了,若願,來爲朕打理些政事吧。”皇帝是真的累了,這前後沒幾個月的時間,他的皇侄就將他最信賴的大臣扳倒了。

只是這樣的扳倒他是害怕的,因爲君墨宸幾乎沒有憑藉什麼權利來無理取鬧,完全是有憑有據的按章程走。他忽然有一種莫名的害怕,害怕控制不了他的繼承人。

君墨宸沒料到皇帝會對他說這個,只是回了一句:“今日之事,皇上累了。微臣告辭。”

他不敢貿然的答應這樣的事情,這樣的交易他沒有十分的把握,或許一不小心,別說自己,只怕是和自己有關係的人都會一一送了性命。

皇帝擺了擺手:“去吧,都回去吧。”

君墨宸這才和秦相走了出來。他和秦相的交情不錯,如今出了這樣大的事情,也是有秦相在背後出力的。

“王爺今日將這事辦了,只是日後的路也不一定好走啊。”秦相看着君墨宸,不禁爲他感嘆。

君墨宸對着秦相做了個揖:“有勞秦相。”

“定當盡心盡力。”

皇帝一在朝堂放下話來,這邊便有了禁衛軍去各府抄家抓人。一時間金陵也是烏煙瘴氣,雞飛狗跳之狀。

君墨宸回到宸王府的時候,柳逸清依舊是在書房等他,見他來了,也不問,只是爲他倒了杯茶。

“這兩日刑部處理之後,那李府的人會被空出來。”君墨宸將杯中的茶水一氣飲盡。

這話說的再明白不過,也便是君墨宸兌現諾言的第一步了。

柳逸清輕抿薄脣並不接話,只聽他笑道:“那皇帝竟然在今日這事之後對我說,讓我替他監國,呵。”

“墨宸,你順自己的心便好。”這話一出,卻引得君墨宸看了他一眼,柳逸清沒有多大的動作。

他能做的也只有這樣的讓步了。

“師兄,今日這事,明面上不過是因着長門一案,因着我的事。是,李志是參與了金陵血案,但是現在他們滿門抄斬也不是因爲金陵血案翻案呀。”君墨宸說着,越發有些着急。

柳逸清見他這樣子,又怕他一會急的咳嗽,忙讓他打住。

“我只是擔心你累着,別的沒事。”他低了眼臉,若是與最初那般,會不會更簡單一點。我直接要了那狗皇帝的性命,然後才知道你的心意?

只是若是這般,會不會也把你害慘了?

這一路走來的時光也就不復存在了吧。

可是,墨宸,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至少要好好的活下去。這樣師門纔有沉冤之日,哪怕只是因爲歲月變遷。

“師兄,說好的,要一起的。”君墨宸對上柳逸清的眼眸,一字一句說的很慢。

“好,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