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勿離今晚心情很愉快，不但沒生氣，還溫和地道，“不妨事，不用查了，或許是本王聽錯了。”
反正他已經快把黎錦給降服了，過去的事，他又何必這麼認真。
耶？
雷棠大爲意外，不過難得主子心情這樣好，他也樂得清閒，“是，王爺。”
一夜無話。
第二日早晨，她從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就叫。“玉媚？”
門一響，洛冰寒走了進來，“王妃醒了？”
“……醒了。”黎錦這纔想起昨晚的事，應了一聲。
平常都是玉媚近向侍候她，洛冰寒則是在她外出的時候纔會跟隨保護，玉媚驟然不在，她還真不習慣。
“屬下服侍王妃洗漱。”洛冰寒做這些事，也挺順手的。
“有勞了。”
“王妃不必客氣。”
洛冰寒端來了熱水，服侍黎錦淨手淨臉，再扶她坐到鏡前，爲她挽發。
“王妃，昨夜王爺來過了。”
“哦？”黎錦從鏡子裡看她，“什麼時候，我竟不知道。”
“很晚，子時過後，王爺見王妃睡的好，便沒有打擾，又回了書房。”
他竟這樣體貼。
黎錦心中又是溫暖，又覺得酸澀，說不出是何滋味。
“有話但說無妨，我與你雖不親近。卻也是對事不對人。”黎錦看的真切，勾了勾脣。
洛冰寒果然道，“王妃恕屬下多嘴，王爺對王妃是真心的，還請王妃不要拒王爺於千里之外。”
黎錦微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她會說這個，“王爺要你做他的說客？”
想想也不可能，景昭王那樣的人，無論想做什麼，都是親力親爲，豈會假手於人。
“不是，是屬下覺得王妃一直沒有拿真心待王爺，所以……”
“所以你看不過眼了？”黎錦淡笑，“你對王爺。倒是忠心。”
就沒了下文。
“屬下第一次見王爺對哪個女人動心，或許王爺娶到王妃的手段是有些不夠光明正大，可王爺是因爲在意王妃，纔會這樣，再說，”洛冰寒從鏡子裡看了看黎錦的臉，目光有些高深莫測，“如果王妃真的堅決不肯嫁給王爺，如今，就不會是這樣的局面，是嗎？”
黎錦眸光微變。
洛冰寒無疑是個很聰明的女子，能夠看出這一點，足見她心思之縝密。
她是景昭王訓練出來的人，她能看出來的事，景昭王沒有理由看不出來。
換句話說，景昭王或許早就已經懷疑她嫁給他，跟他糾纏的真正目的，卻從來沒有問他，又是什麼意思？
“屬下多嘴，王妃恕罪。”洛冰寒眼裡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冷意，果斷不再多說。
王妃是聰明人，有些話點到爲止，說的太透，反而不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很清楚自己在做會什麼，不必你多說。”
洛冰寒暗暗嘆口氣，閉上了嘴。
王妃自個兒想不明白，別人說什麼也沒用。
“我吩咐的東西都準備好了？”黎錦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非常樸素的打扮，還不錯。
“是，王妃，都已備好。”
“走吧。”
“王妃是否要王爺相陪？”洛冰寒也是一番好意，多創造機會讓王爺跟王妃在一起，他們也能儘快產生感情。
“不用了，王爺忙於公務。這種事不好打擾他，”黎錦擡頭看她一眼，意義不明，“再說，表姐到底是死在王爺手上的，我想表姐並不想見到王爺吧。”
洛冰寒臉色微變。
黎錦只當未見，出了門。
馬車已備好。此時慕容勿離也外出忙公務，黎錦不必知會他，直接出門。
前院柳樹旁，有人已站在那裡，黎錦忽地停了下來。
因她從沒想過，以後再見到狄天行，要如何面對。
狄天行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是她，彼此都刻意迴避着對方的視線，相對無言。
半晌之後，兩人都覺得越是這樣刻意裝做若無其事，就越顯得心中對對方尚有牽掛，就都不約而同地移回視線，搶着開口。
“你——”
“你——”
兩人同時一愕，繼而一起苦笑，黎錦反而平靜下來，“世子最近可好嗎？”
之前的種種，都是她的不是，雖說她並沒有太對不起他的地方，可世子對她情真意切，她卻只有辜負。總有些愧疚吧。
“我也不知道怎樣就算是好，得地且過吧。”狄天行臉色蒼白而憔悴，完全不復往日的意氣風發。
看來要完全擺脫這段感情帶來的傷痛，還需要一段相當長的時間。
黎錦低垂着眼瞼，想勸他都無從開口，“世子……跟公主可曾見過面，她好嗎？”
“我偶爾進宮。見過公主一兩次，她很好。”段無痕不是不知道，慕容靈芸對他是什麼樣的心思。
可“曾經滄海難爲水”，他無法忘掉黎錦，就不能給別一個女人承諾，否則只會讓兩個人都痛苦。
“那就好，”黎錦掐緊了掌心，才能維持表面的平靜，“本來世子的事，是輪不到我來多嘴的，不過我知道，公主對世子一片真心，還希望世子不要辜負。”
當初她有意接近慕容靈芸，跟其成爲好姐妹，也是爲了方便接近慕容勿離，好爲自己報仇鋪平道路。
話說回來，就算她利用了慕容靈芸，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這個純真善良的女孩兒，更衷心希望，公主跟世子能夠幸福。
段無痕慘然而笑，“你不要我，還急着把我推給別人，是怕我破壞你現在的幸福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黎錦苦笑，就知道他要多想，原本不該多這句話，“我只是不希望世子爲了我。錯過本該屬於你的姻緣而已，我……不值得。”
“沒有什麼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段無痕忽然上前一步，“阿錦，我……”
“世子，請自重。”洛冰寒手一伸，將他攔了下來。
段無痕臉色一變，叱道，“不關你的事，走開！”
阿錦對他無情也就算了，洛冰寒一個下屬，憑什麼對他指手畫腳。
洛冰寒冷聲道，“屬下奉命保護王妃。世子請別忘了王妃的身份，和自己的身份。”
“你——”
“世子，請息怒，”黎錦拉住他，“冰寒說的對，我如今已經嫁給王爺，就要注意分寸，否則若是有風言風語傳出，對你我都不好。”
狄天行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其實並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有很多話要對黎錦說，可真的見面了，千言萬語，又不知從何說起。
兩人重又沉默下去，都沒有注意那旁拐角處。有道人影一閃即逝，腳步匆匆離去。
洛冰寒忽地回首，目光銳利。
“怎麼了？”黎錦微感詫異，順着她的目光瞧過去，卻什麼都沒有瞧見。
“好像是有人在偷聽，”洛冰寒凝神靜聽，卻又沒有什麼不對勁，“王妃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偷聽？”狄天行看她一眼，自嘲地道，“有什麼可偷聽的，我跟王妃……行的端，坐的正，旁人愛怎樣便怎樣。”
洛冰寒心中有絲不安，催促道。“王妃，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黎錦微一點頭，“好。世子若是來找王爺的，就請稍等，王爺應該很快就會回來，我有事，要出府一趟。”
狄天行眼中掠過痛苦之色，神情卻仍是平靜的，“我沒什麼要緊事，既然王爺不在，那我先告辭了，王妃請。”
說罷拱拱手，大步離去。雖是沒有回頭，背影卻孤寂而蒼涼，彷彿生無可戀。
“世子……”
狄天行忽然回頭，衝過來狠狠抱住了黎錦。
他用的力氣那樣大，以至於黎錦差點站不穩，大腦中瞬間空白一片，待到反應過來時，居然，就抱住了他。
她的眼前，變的模糊。
洛冰寒纔要上前硬將他們分開，黎錦卻擡了擡的，示意她不必緊張。
“阿錦，我忘不了你，怎麼辦。我忘不了你……”狄天行哽咽着，嗅着她發間的清香，心痛到無法呼吸。
黎錦沒有回答，只覺得渾身都在痛。
如果沒有千年前那場恩怨，沒有景昭王，她是不是會選擇跟世子在一起？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或許這又是一場欺騙，到頭來，她還是會被背棄呢？
“對不起，我騙不了自己，不管你對我怎樣，我……會一直喜歡你！”狄天行忽然放開她，跌跌撞撞地跑掉了。
黎錦站在原地沒有動，冷風吹起她的衣襟，吹亂她額前的發，她整個人也似這一片茫茫雪景，乾淨得讓人心裡發慌，美的那麼不真實。
黎錦心中雖不至於再爲他起波瀾，然想到過往種種，再看到他神情那般落寞，她就覺得壓抑得厲害。
到底，是她負了他。
“王妃心裡不痛快嗎？”洛冰寒也不問她對狄天行的態度，扶緊了她，感到她身子在微微地抖，少不得有些擔心。
黎錦搖了下頭，想了想又點點頭，“當初的事，你也是知道的，終究是我對不起他，我只當他對我跟對其他人一樣，卻沒想他……竟憔悴的這樣厲害。”
“那也怨不得王妃，只能說王妃跟世子有緣無份吧，”洛冰寒當然明白箇中內情，淡然一笑，“其實王爺對王妃，也是一片真心，只是王爺性子使然，不懂得如何哄王妃開心罷了。王妃負了世子，是無可奈何，若再負了王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她膽子倒不小，這樣的話也敢說。
黎錦眼神一冷，沉默下去。
負了王爺？
呵呵，好笑，她與仇人之間，說什麼相負不相負，不過都在做戲罷了。
話說回來，洛冰寒對王爺真是忠心啊，時不時就要替王爺說話，那今天的事，她是不是也會告訴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