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博累了這些天,也是擔了許多心事,同樣起晚了,一頭青絲只用白玉簪挽住,披在身後,兩人看了彼此素淡之極的打扮,不禁都覺得好笑。
蘇蘭心如今和齊博說話,大部分時間都是沒什麼表情,此時卻也不禁搖頭莞爾道:“我是民女,邋遢一點也沒什麼,你堂堂皇子,就這幅打扮?讓人看見還以爲宮裡用度有多緊張呢。”
齊博哈哈笑道:“就是這會兒沒有外人過來,我才樂得自在隨意一天,誰想到還要讓姑娘取笑。姑娘不必說我,看看你,頭髮上就一根銀釵,比我還不如,我這簪子好歹還是羊脂玉的。”
說完見蘇蘭心冷哼一聲,扭過頭去不理他,上午陽光照在她側臉上,只讓那白玉般的半邊面孔纖毫畢現,吹彈可破的皮膚也不知該有多柔軟彈嫩,一時間睿王爺不由看得癡了。
直到蘇蘭心疑惑回頭,齊博才猛然驚醒,心中悚然一驚,似乎有什麼東西壓制不住,正在躍躍欲試的要跳出來一般。
“王爺怎麼了?罷了,你怎麼也不關我的事。哦,我的意思是說,只要你身體無恙,我有事情要告訴你,可否去書房詳談?”
“哦,好的,姑娘請。”齊博顧不上細細追究自己這股怪異心情是怎麼回事,聽蘇蘭心如此說,知道她定是發現了什麼和案情有關的事,連忙答應一聲,將她請到書房。這裡芳齡芳草知道蘇蘭心喜歡點心,忙撿幾樣早上她們親自做的精緻點心和乾果捧了過來,又奉上好茶,這才施禮退下。
“煙雲只怕真的有些問題,昨兒你們在外面說世子強搶那個民女時,她正在我身旁給太太佈菜,說到那女孩兒是自願留在府中的時候,我發現她的手一下子握緊了,關節都有些發白,不過她很快就又鬆開,往後無論你們說什麼,她也沒露出異樣,哪怕是說到那女孩兒死的時候。如此心機城府,足可見她和對方關係匪淺,不然絕不會一瞬間心神失守,露出這點破綻。”
聽了蘇蘭心的話,齊博也不由一驚,扇子在手心裡敲了幾下,他沉吟道:“先前我們就懷疑這個女人,如今看來,她果然是有些門道。只是……到底是什麼呢?難道真的就因爲多年前一個被搶來的民女,她就處心積慮在多年後發動了這麼個必殺之局?她知道這會造成什麼後果嗎?如果御賜三寶真的毀壞,不是我父皇,而是別的皇帝的話,定國公府是真可能煙消雲散的,多大的仇?也沒聽說那個民女有什麼親人啊。當日管事的將她搶進來後,不說只有一個鄰居過來要人麼?”
蘇蘭心道:“不管是什麼原因,煙雲和那女孩兒定然關係匪淺。我如今想來,世子爺和這個女子的關係竟然被編成了戲
曲到處傳唱,這背後定有人推波助瀾,你一開始懷疑是國公府的人所爲,可是現在想想,若不是國公府的人做的,會不會是煙雲暗中安排的呢?”
“一個小小女子,又在國公府做丫頭,她能有這麼大的能力?”齊博還是表示懷疑,卻聽蘇蘭心冷笑道:“別忘了,御賜三寶很可能也是被她偷去的,怎麼?你對她的能力有懷疑嗎?”
“對啊,那天晚上恰是吃了她送去的食物,常婆子才上吐下瀉,好一頓折騰。如此看來,竟是重重疑點都指向了她。”
齊博站起身來,在屋子裡踱了兩步,忽然摺扇一收,沉聲道:“這個時候,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能放過一個。既然煙雲十分可疑,不如立刻將她拿下,如果真是她做的,就不信大刑之下她不招。”
蘇蘭心搖頭沉聲道:“不妥。你想想,如果真是煙雲盜取的三寶,此女的心機和毅力該有多麼可怕?咱們無憑無據,想憑藉大刑就讓她招供,何其困難?萬一她不招呢?萬一她在外面還有同夥,知道她身陷囹圄,立刻就將寶物毀去呢?不妥不妥。”
齊博嘆氣道:“你說的沒錯,我顯見得是關心則亂了。那依姑娘所言,該當如何?”
蘇蘭心沉聲道:“對付煙雲這樣的人,攻心爲上。她既然是和那個被搶進府的女子有關係,咱們就從這件事開始查,務必將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弄清楚,這樣的話,瞭解了她作案的動機,再有常婆子的那件事,她又是世子爺身邊的人,雖然得到鑰匙很困難,但並非沒有機會,到時候一切都瞭解透徹,再去問她,鐵證如山,無可抵賴之下,她纔有可能招供。”
齊博一拍手道:“你這麼一說,倒提醒了我,她就算拿到鑰匙,也必然不能長久放在身上。我從前聽人說,只要得了鑰匙,在印泥上留下痕跡,有那高明的鎖匠,就可以根據這個痕跡配出一模一樣的鑰匙來。只要找到這個鎖匠,庫房鑰匙如此精巧,他必定還有印象,一問之下,也可以得出線索。”
蘇蘭心拍掌道:“妙極,如此一來,人證物證俱在,這煙雲便再無可抵賴了。不然世子爺對她鍾情,還以爲我們是胡亂找個人陷害交差呢。”
齊博冷哼道:“他敢。他縱然風流,卻還分得清輕重緩急,斷不會如此想,蘇姑娘放心。”
蘇蘭心道:“那便這麼做吧,我們派人暗中查訪。這兩日王爺可要沉住氣,莫要在世子和煙雲姑娘面前露了馬腳。”
齊博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我是這麼冒失的人麼?”說完又和蘇蘭心計議了一番,這才親自送她離去。
回到屋裡,細細思索了半晌,越想就越覺着煙雲疑點重重,從她身上定能打開缺口。因想起她心神只失守了那麼一瞬間,就被蘇蘭心捕捉到,果然這女人真的是目光如炬.
正想着,就見芳齡走進
來,看着他笑道:“爺這會兒在屋裡坐着發悶,還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從來了定國公府,何嘗看見您自己個兒悠閒半日?不是陪這位姑娘逛園子,就是陪那位姑娘去菊花會,嘖嘖,好容易這會兒兩位姑娘都消停了,您且給自己偷個浮生半日閒吧。”
“這話說得,什麼叫兩位姑娘都消停了?方姑娘也就罷了,蘇姑娘那是我託她幫我追查三件寶物的,人家來了提供線索,感激還來不及,怎麼倒叫你們這麼說她?我和你們說,蘇姑娘最是個聰慧玲瓏的女孩兒,這話萬不能叫她聽了去,不然惱了,日後不幫我忙,難道你們來幫我?”
芳齡笑道:“奴婢只說了這麼一句,瞧瞧把爺嚇得。從前沒有蘇姑娘,難道爺就沒辦案子了?說起來,這事兒倒奇怪,奴婢以爲您會着緊在意方姑娘,畢竟那可是皇后娘娘看中的人選,怎麼您倒對方姑娘渾不在意,反而處處對蘇姑娘陪着小心呢?”
齊博撓了撓頭,疑惑道:“有嗎?我對兩位姑娘難道不是一視同仁?”
芳齡鄭重點頭道:“有,肯定有,您是當局者迷,奴婢和芳草可是旁觀者清。您對着蘇姑娘,笑得眉眼都開了;對着方姑娘,雖不能說是一派冷淡,卻也是斯文有禮,完全一副君子作派。”
“胡說。”齊博瞪了芳齡一眼:“難道我對蘇姑娘不是君子作派?”
芳齡知道這位皇子的性情好,倒也不怕他,咯咯笑道:“沒看出來,對着蘇姑娘,爺倒更像個無賴,奴婢都聽青山綠水說過了,蘇姑娘被您整的無可奈何的時候不知有多少呢。”
“這兩個碎嘴的,竟敢敗壞爺我的形象,不能饒恕。”齊博無話可說,只得將氣都撒到青山綠水身上,想了想又問芳齡道:“我真的……是這樣?和蘇姑娘就談笑無忌,和方姑娘就……就淡如白水?”
“奴婢看着是這樣沒錯。”芳齡見主子似是十分苦惱的樣子,便連忙安慰道:“不過這也正常。爺想啊,人人都知道蘇姑娘和您不可能有什麼事情,蘇姑娘自己也知道,所以你們兩個在一起,自然放得開,實話說,蘇姑娘於您,其實也和男子無異了。方姑娘就不同,雖然皇后娘娘屬意於她,可到底你們還是未婚男女,說話行事怎能不注意呢?不過前些日子還好,這幾天,我倒覺着爺沒有什麼改變,方姑娘倒似積極了許多,平日裡哪怕爺不在院子裡,她也經常過來找我和芳草說話。”
“不是你說的這樣,我知道不是你說的這樣。”齊博陷入自己的思緒裡,喃喃道:“我和蘇姑娘在一起,無論說什麼,我們想的都驚人一致,她真真正正是我的紅粉知己,和她在一起,哪怕耍耍無賴,也是開心的。可是方姑娘不一樣,雖然我心裡也努力想和她好好相處,然而真正處在一起,總覺得說話舉止都不甚自在,況且她有些看法想法,我其實是不喜歡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