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實話,說寒子溝陰氣重,也不是村裡頭的人的臆想,我哪怕是靠近了村頭,也能明顯感覺到似乎是比在村子裡頭冷了一點。
我裹緊了衣服,但是身邊那個瘦小的穿着中山裝的男人似乎並不感覺到寒冷,他突然湊近了我,咧開了嘴笑了一下。“女娃,冷?”
我戴着眼鏡點點頭沒說話。
那人笑起來的時候牽動了一下嘴巴旁邊的肌肉。但是說來奇怪,他雖然是笑,但是眼睛裡頭卻是一點笑意也沒有,依然是冰冷死寂的。他的嘴角卻明明是上揚的,給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詭異感覺。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笑眯眯的說道:“我同你阿爺認識好多年了,你叫我張叔就行。”
他大概是努力想要表現得和氣一點,我卻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他哪裡和氣,他拽了拽自己的衣角,然後我聽見他說:“別怕,沒事的。”
他顯然已經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溫和了,但是我卻下意識地覺得有點冷。我哆嗦了兩下,然後低低地點了點頭,整個人卻覺得腦袋空蕩蕩的,一片渾渾噩噩,也不知道心裡頭爲什麼感覺特別糟糕。
山路真的不好走,我也只有小時候才走過這麼陡峭的路。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跟着一直往前頭走,身邊始終都有嗚嗚的風聲,那風聲我走得越遠反而越明顯,我感覺越來越冷,說不清,道不明,就是覺得挺冷的。
寒子溝邪乎,村子裡頭的人都知道。聽說當年軍閥混戰的時候就邪乎,而且後面這裡又死過不少鬼子……
總而言之這些傳言都是挺隱晦的,不是住在附近的人對於這些事情都不是很清楚。
我出去上大學那麼久,說實話,我早就把這些小時候聽過的傳說忘記的差不多了,但是現在,我又想起來了。
我皺着眉頭,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濁氣。四周依然沒有什麼動靜,阿爺如同一個精壯的小夥子似的,一鼓作氣地往前頭走,都不帶停的。我只能跟着他走,然後我聽見他說:“到了。”
只見眼前出現的似乎是一個很大的防空洞,看上去黑黢黢的,看上去不知道里頭有多深。我心裡頭有點怕,看了一眼阿爺。他身體筆直地站在那裡不說話,我猶豫了半晌,然後撿了一塊石頭,試探着投了出去。
這塊石頭掉下去發出了響聲,我想要根本響聲判斷這個洞到底有多深,但是我發現這根本就是無用功,我判斷不了這個洞有多深。那塊石頭似乎滾進了一個無底洞似的。我的表情立刻爲之一變……
身邊的張叔無聲地裂開了嘴,他笑了起來,我整個人卻不知道爲什麼,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哆嗦!
“別試了女娃娃,這樣不好,打擾了清淨。”
他這句話說完之後我就看見阿爺回過頭看着我,我整個人都快要窒息了,因爲阿爺的那個眼神,那瞬間顯得很陌生!
我感覺那根本不像是從小帶我到大的阿爺,而像是另外一個我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一樣!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阿爺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的臉看,那個眼神幾乎讓我窒息!
我感覺自己的喉嚨好像被掐住
了一樣,背後有點發毛,好像有一條毒蛇爬上了我的後背,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發抖!
我擡起頭,但是阿爺已經轉過臉去了,彷彿剛纔那個讓我心驚膽寒的表情是我的錯覺一樣!
等等,剛纔那個張叔說什麼來着。
打擾了清淨?
什麼叫做打擾了清淨……爲什麼會打擾了清淨?
或者是換一句話來說,打擾了誰的清淨呢……
這件事情不能深想,越想我越覺得可怕!
我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不要那麼自己嚇自己,然後我就聽見站在最前面的阿爺低聲說道:“張子,你過來看一眼,是不是到時候了?”
張叔往前了幾步,他看了看,然後點了點頭,他的動作很矯健,語氣也很肯定。我聽見他說:“恩,沒錯,差不多了。”
阿爺似乎是聽見這句話之後,五官都顯得舒展開了些。他點了點頭,然後我聽見他突然猛烈的咳嗽了起來,我從來沒有聽見過阿爺咳嗽地這麼厲害,彷彿整個人的心都要被咳出來了一樣!
我趕緊走上前去幫阿爺拍了拍,卻被他把手打開了。
“不礙事,這都是老毛病了,我們走吧。”
我跟着阿爺,一起深入到了那個漆黑的地洞裡頭去。
我這個時候,還不知道,這麼簡單的邁出去的一步,將會改變我的一生!
這個地洞很深很深,而且很窄。開頭的地方需要人彎着腰走下去,而到了後面基本上連彎腰也沒有辦法通過,幾乎是需要人匍匐前進才行了。
我猶豫了一下,其實我很擔心阿爺,不知道他能不能吃得消,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居然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敏捷地多。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也學着他們的樣子往前面爬。
其實一開始我以爲這個洞是防空洞,但是很快我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防空洞都是爲了防止空襲的,所以必定能夠讓大量的人很快地疏散開來,哪裡有防空洞把口開得這麼小的道理?
我越爬越覺得不對勁,四周好像能夠聽見嘩啦啦的水聲,我整個人都有點疲憊,卻聽見前面說快要到了。我精神一震,奮力地往前爬去,果然眼前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
眼前居然是開闊的一片天地,我看見了四周點着蠟燭,顏色很奇怪,我湊上去想要看清楚,卻一把被身邊的張叔抓住了。
“不要亂動,你這個女娃娃不要命了?!這裡很危險,任何一樣東西都不要碰!”
他說得是任何一樣東西都不要碰。
我嗯了一聲,然後我不敢伸手了。但是我用眼睛打量着四周,卻情不自禁地倒吸了一口氣!
我剛進來的時候只是覺得這裡挺大挺開闊的,但是真的認真去看,我卻發現,這根本就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樣,這分明就是一個墓!
我是學歷史的,對於墓室的格局很清楚。雖然我沒辦法判斷出來這裡到底是誰的墓,是什麼年代的墓,但是這裡絕對不是什麼防空洞!
蠟燭,雕塑,還有這詭異的格局……這裡是死人安息的地方啊!
我兩眼發直,我也聯想到了,剛纔我所爬過的那個狹小的洞,那絕對不是什麼防空洞的入口,那十有八九是個盜洞!
我這一次是被阿爺帶着,闖到一個墓室裡頭來了!
阿爺依然往前走。我根本不敢多看,那蠟燭的光芒很妖異,居然是綠色的。綠油油的光芒下,我看着身邊的張叔的臉,他的臉彷彿在這綠色的光芒下都被照耀地變形了一樣,耳邊依然有滴水聲,我根本不敢多停留,只能在心裡頭告訴自己沒事的沒事的,然後努力跟上阿爺的腳步。
我雖然見過怨魂,但是這樣闖入死人的墓室還是第一次。但是想一想也不奇怪,寒子溝早就聽聞這個地方的風水奇異,早在多少年前就被通天的大人物看中,墓室修建到了一半卻奇怪地放棄了。
這些都是我當初在地方誌裡頭查閱到的,我本身是學習歷史的,對於地方誌這種東西翻閱的比較多,所以現在我一下子就想起來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鎮定一點。別說這種墓室裡頭一般並不會有鬼,就算是有,我也不會對付不了。何況還有阿爺!
是的!有阿爺在,我沒有必要擔心的!
看着眼前的那個身影,我的心情也不由地淡定了很多。有阿爺在,我幾乎不用擔心絲毫。
阿爺似乎對於這個墓室的格局很熟悉,他一路領着我不斷地往更深處走,越往深處走就越冷,我只能讓自己加快腳步,希望這樣能夠讓我自己暖和一點點。
這個墓室很冰冷,我一直往裡頭走,整個心裡頭撲通撲通跳個不停。
這個墓室的格局真的很奇怪。一般來說,墓作爲主人死後軀體的所在地,應該與他生前所居住的環境差不多。所以越是王侯將相,就越是建造的富麗堂皇,還要讓童男童女們陪葬,好讓自己死後依然能夠享受僕妾成羣的待遇。
而這個墓雖然大,但卻很空,裡面幾乎見不到什麼陪葬品。而四周的壁畫也似乎是早已經被什麼畫花了,我根本看不到任何有效的訊息,也沒有辦法判斷這個墓的年代。它跟我之前在書本上頭所接觸到任何一個年代的墓室的特徵都完全不一樣!
我越往前頭走,越覺得疑竇叢生,而阿爺卻突然整個人停住了!
四周妖異的那種蠟燭的光芒照在他身邊,我整個人看着他的後腦勺,只感覺渾身通體冰涼。我聽見阿爺用一種蒼老的語氣說道:“差不多了。”
我整個人不知所措,卻聽見耳畔的那種水聲越來越大。我一開始以爲是地下水,但是後來轉念一想不對,墓室是絕對不會修建在地下水旁邊的,我擡起頭,卻發現有一滴水滴在了我的臉頰上!然後滴在了我的手上,滴在了我的身體上!
我低下頭,這才仔細看清,那哪裡是什麼水,分明是鮮紅鮮紅的血液啊!
我整個人幾乎差一點點窒息過去!
一旁的蠟燭依然閃爍着,我想要張開口叫阿爺,結果我卻發現我根本連開口都是奢望!
我想要動卻動不了。眼前的一切逐漸變得模糊,恍惚間我只感覺到阿爺似乎走近了我。手腕上的紅繩子有點發燙。然後我暈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