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悄悄地拉着王羽凡往一旁退去,離趙友志越遠越好,他給廖舒雅灌的水似乎已然失去效力,因爲她不是意志堅強的女性,也無法壓制魔物的意識。
「魔主是請不走的,它又不是一般的鬼魅,」解籤人冷笑一聲,「趙先生,你對魔主可得恭敬一點!」
「請不走?」這邊的王羽凡忍不住低語,瞪着阿呆問,「請不走嗎?」
「我不知道、我又沒請過!」他也面露憂色,「我怎麼知道天底下有人請魔附身的!」
哇咧。王羽凡不安的看着這局勢,小鬼就算了,那個阿呆應付很多次了,她身上也有萬應宮的平安符,可以拿來當武器……可是魔呢?魔是比妖還高一層的東西耶,那種東西如果阿呆不會對付,那她當然也不會啊!
那他們、他們今天來送死的嗎?
下一刻,廖舒雅忽然從趙友志懷中騰空躍起,骨瘦如柴的手狠狠的打了趙友志一巴掌,直接把他往大門那兒揮去,其力道之兇猛,讓趙友志簡直跟保齡球一樣,直直溜出去,撞上大門而厥了過去。
然後廖舒雅詭異的站直身子,朝着他們望了過來。
「趙先生?!」王羽凡呼喚着他,唯一的大人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快就掛點?
趙友志似乎完全暈死,而他上半身貼着的門,浮現出許多掙扎的人頭,他們的血和在紅漆裡,冤魂正試圖碰觸他。
藏真師父忽然肅然起敬,後退了幾步,雙膝跪地,虔誠至極的朝着廖舒雅膜拜起來。
而眼前這位廖舒雅一甦醒,很多東西也跟着突然醒了過來。
四周,不管是門或是牆面,受困的靈魂全都出現了,它們慘叫着、哀鳴着,上半身鑽了出來,扭動着身子,帶着既畏懼又渴望的神態,望着直立在神桌前方的廖舒雅。
滿滿的……都是靈魂啊!阿呆沒有看過爲數如此驚人的靈魂,至少上千個靈體,全都被禁錮在這間廟裡。
哀鳴聲此起彼落,迴音在大廟堂裡震盪着。
廖舒雅開始一步步走着,王羽凡私心認爲,如果她喜歡打坐的話,跳上桌子盤坐會比較好看……因爲她太瘦了,那隻剩皮包覆着的骨骼,根本很難支撐身體的重量,走起路來歪歪斜斜的,關節跟關節還會咯吱作響。
她,朝着阿呆他們走了過來。
阿呆向後退着,王羽凡也跟着往後走,扣掉他們兩個,其它不管是人或鬼,全都懼於廖舒雅的力量。
然後,她突然又停了下來,張開嘴巴,對着趴在地上的藏真師父說了一些根本不像地球語言的話……邊說着話時,口中還邊吐出黑色的氣體。
「她好像在說『爬說語』喔!」王羽凡認真的聽着,那聲音很像哈利波特小說裡,蛇說的語言。
「哈、哈、哈!」阿呆忍不住回頭白了她一眼,「那可不可以請佛地魔來翻譯一下?」
佛地魔,也是哈利波特一書裡的至大魔頭。魔對魔,搞不好他們可以輕鬆點。
「換容器?」藏真師父擡首,愕然非常。
只是下一秒,他的視線往王羽凡身上看了過去。
「他是在看妳!」容器?阿呆瞬間領會魔物的意思,他想從廖舒雅身上離開?
「不成啊……?只是看順眼的容易有危險,現在這個纔是最完美的容器!」藏真師父的語調有些緊張,「尚不知道那個女生的八字……。」
「我這兒有!」解籤人竟語出驚人,從口袋中拿出一張折迭妥當的紙張,「那兩個人的八字。」
阿呆不可思議的看向王羽凡,說過幾百次了,不可以把八字跟別人說!
她死命的搖頭──她纔沒有咧!容易被鬼魂附身的她已經夠麻煩了,她沒事找事纔會去把八字公諸於世吧?
「現在的孩子都喜歡上網算命,隨便一個測驗就能夠讓他們心甘情願的留下姓名跟八字!」解籤人忙不迭的攤開紙張,「王羽凡。」
「你們……怎麼會拿着我們的八字?」王羽凡氣急敗壞的喊着,但一方面跟阿呆使眼色。
「因爲你們終究是我們下一個要對付的目標。」藏真師父微微一笑,只是沒想到,提早來了!
看着解籤人正在推算他們的陰曆時刻,阿呆趕緊推着王羽凡往廟方後頭走……隨便解籤人怎麼推,都推不出正確的八字的!因爲就算是網站算命,王羽凡也從沒填過百分之百的生辰八字!
她跟阿呆認識多久了,怎麼會犯基本的小錯誤啦!就算是上網去偷算她跟阿呆的戀人契合度,她也是隨便填的。
嗚嗚,因爲她決定待在阿呆身邊當朋友,總比當情人不成,連友情也完蛋的好!
「好像、不太對?」解籤人狐疑的皺起眉頭,跟靈光不太符合。
廖舒雅歪了頭,突然又往一旁的神桌翻了上去,舌頭忽的舔着嘴脣,一臉渴望的模樣。
「啊、祭品嗎?」藏真師父也露出了會心一笑,「是啊,我原本想要他們兩個,留着當活祭品呢!」
有什麼東西,會比天生擁有力量的人,來得更加美味呢?
「終於要獻上活祭品了嗎?」解籤人也雙眼熠熠有光,因爲只要廖舒雅吃了活生生的人,她這輩子就再也沒有脫離魔物的可能性了……。
甚至,連魔物也會永生永世,被他們所困住!
兩個人恭敬的再拜,請再次盤坐在桌上的廖舒雅稍安勿躁,他們即刻就會把兩個高中生五花大綁起來,給魔主在極陰之陣裡,徹底享用。
只是當他們站起來時,發現整間廳堂,已然不見阿呆二人的身影。
柱子上的小鬼又尖叫又跳的,枯槁的手指向後方,那塊藍色的布簾依稀在飄蕩着。
廖舒雅皺眉瞇眼,嫌身邊叫跳的小鬼吵,忽然一伸手就把小鬼給抓了過來,直接撕成兩半,往後頭的菩薩佛像扔去。
藏真師父從容的往後走去,真是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高中生,以爲後頭就有機會逃走嗎?
他們並不知道,這間廟的建地,除了廟宇之外,任何一塊空地、包括停車場下方,全都埋葬了難以計數的屍骨──這兒是亂葬崗啊!
「我爲什麼又是容器!」王羽凡不平的尖叫着,以前也發生過一樣的狀況!
「妳那麼容易被鬼纏身,這種事可想而知好嗎?」要不是她一直有在練柔道,正氣無敵,不然她早就是個病鬼了!
「幹嘛每次都是我!不公平!」她懊惱的抱怨着,像阿呆啦、班代啦,他們從來就沒被厲鬼看上過!
他們趁機穿過了布簾往後頭跑,但後面絕對好不到哪兒去,在王羽凡這敏感體質的人眼中,已經夠多冤魂厲鬼飄浮了;而在阿呆那啥都看得清明的雙眼裡,這裡一樣是人間地獄。
他們一路往最後頭跑去,忽視一邊包廂裡在地上爬行的屍鬼,最後頭有座火爐,那兒好像香菸裊繞,像是在祭拜着什麼。
「阿呆,你到底有沒有辦法把廖小姐身上的東西趕走啊?」王羽凡邊跑,邊想着可能性。
「請神容易送神難,公式一樣可以套用在魔身上。」他神色凝重,「魔的力量也很大,得有規矩請他離開。」
「請?那萬一他說他不想呢?」她很認真。
「那我也不知道了。」阿呆聳了聳肩,魔物根本不是他能對付的。
衝到最深處,高牆阻止了他們翻牆的可能性,而那香爐依然飄散着檀香,只是立在那兒的,是尊小菩薩像。
「空心的。」王羽凡這麼斷言,還試圖爬上去,敲敲那尊菩薩像。
「知道就好,妳少碰!」阿呆拉住了她,把她往下扯,「我也不認爲他們會拜菩薩。」
「這間廟……沒有任何一尊神明嗎?」王羽凡不安的來回走着,她聽着被困在牆裡的鬼魂們鼓譟着,想也知道他們都是報馬仔,在告訴敵人他們躲在哪兒。
「不可能有。」阿呆握緊雙拳,「這廟地處極陰之地、建在屍骨之上,而且水泥和着骨灰、紅漆摻着人血,這裡本身已成一個陣法。」
姑且推測,這陣法讓來祭拜的信徒們迷了心神,認定這間廟的靈驗、或產生幻覺、或進行催眠,然後初期才能到外頭去宣揚這間小廟的靈驗;接着他們等待,等待前來點光明燈的人,等待可以盛裝魔物的容器。
一般來說,點光明燈都會徑往大廟去,畢竟生辰八字是很重要的東西,不能隨便亂改;但是趙友志夫婦卻犯了最大的禁忌,在不認識的小廟裡,給了確切的八字。
光有這份八字,廟方就可以進行非常多的事情,不管是下降頭、立詛咒,或是拿她當替身,要做什麼都行;只是沒有人想到,會請魔降臨,而她會變成一個容器。
到陰廟給八字,比請鬼拿藥單還糟!
「那我們能怎麼辦?」王羽凡期待着看着阿呆,因爲阿呆總是有許多方法。
阿呆擰着眉看着她。他的汗已經浸溼了衣服,他的心有多慌亂,他即使有火有水,也驅不走魔。
他,什麼都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啪嘰───有個明顯的碎裂聲,從阿呆的正後方傳來。
他們不約而同的往頭看去,那坐在桌上的小菩薩像,竟開始出現裂痕。
「喔、天哪!」王羽凡嫌惡的皺起眉,「我可不想看裡頭長怎樣!」
「……剛剛說要上去敲敲看的人是誰?」阿呆沒好氣的歪了歪嘴。
小佛像裂開的迅速,附近所有鼓動哀鳴的鬼魂們全都噤了聲,阿呆非常不希望發生這種現象,他寧可鬼魂們越吵越好。
佛像開始剝落,裡頭出現一塊塊紅色的東西。
王羽凡嚇得要死,她躲到阿呆的身後,但是好奇心趨使她睜大了雙眼,想看看這裡,究竟供奉的是什麼玩意兒──
唰唰!
一片紅血突然灑了過來,在他們措手不及之際,直接覆上他們的雙眼。
「哇啊啊啊──」
阿呆只感覺到刺熱感透過眼部的神經傳進腦子裡,他的眼睛好像從眼皮開始腐蝕,一直溶蝕掉眼球,進而往腦子裡開始蔓延……。
他痛徹心扉的慘叫着,在他巨大的叫聲中,隱約也聽見羽凡的尖叫聲。
然後,他們的世界陷入一片紅色,終至失去了所有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