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客車的空間很狹小,空氣又不流通,小冬瓜沒一會兒就臉頰通紅。沈江瑜小聲問蘇曉凡:“能開一點窗嗎?”
“行。”蘇曉凡也覺得悶。她身上還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動作有些遲緩,一不小心拉開的有點大,趕緊關小,留了一條縫。
“謝謝。”
和沈江瑜的道謝同時出口的是蘇曉龍的叫罵:“開個屁窗啊!暖氣都跑光了!”
沈江瑜:這種破孩子,他一指頭能摁死五個!
蘇曉凡小聲對沈江瑜說:“你別理他,就這狗脾氣。”老實說,她一直看不上她弟。她爺爺奶奶爸爸都偏心,就因爲她弟是個男孩兒。幸好她媽媽喜歡她,不然她可能都不能念高中,今年畢業了就得出去打工。這還是今年家裡面有些起色,她媽才把她爸給說服的。
沈江瑜笑笑沒說話。小冬瓜依舊萎靡着。
蘇曉凡到底有些內向,沈江瑜也不是什麼熱情的性子。蘇曉龍坐在前面,中二病全面爆發,拗出一付自認爲狂霸拽的造型。蘇文林的駕照拿到手也沒多久,開起來全神貫注。
只有龔紫萍一路上在堅持不懈地對龔月桂套話。
不過龔月桂本身也知道的不多,翻來覆去就是謝天謝地謝貴人。這個貴人指的就是澹臺銳意。至於大兒子的“病”是怎麼治好的,她也就含糊了幾句,用一些從小冬瓜的主治醫生口中聽來的專業術語糊弄。在這方面,龔紫萍和龔月桂半斤八兩,她也聽不懂什麼。
到惠南市休息站的時候,龔紫萍已經心累,卻還是招呼着下去吃飯。
高速路邊上的休息站裡沒什麼好吃的,龔紫萍卻張羅着請客。一份盒飯,裡面兩個葷菜,半冷不冷的。要不是龔月桂瞪了他兩眼,沈江瑜都沒能下去筷子。
小冬瓜有自備的蔬菜粥,自己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眼睛裡巴巴地看着盤子裡的紅燒獅子頭。小冬瓜要吃肉,吃肉才能長高長壯,才能娶媳婦兒!
沈江瑜把小冬瓜的腦袋擰回去:沒事,你媳婦兒那麼矮,蘿蔔頭一個。
小冬瓜想到自己兜裡的四百塊錢還沒給媳婦兒呢,要是他媳婦兒過年吃不飽飯該怎麼辦?
小冬瓜十分憂心。
一份盒飯的量對他來說也就是墊個底,到了車上,他從揹包裡找了小冬瓜的備用糧出來吃,分了一點給蘇曉凡和蘇曉龍。廚師大叔親手製作,也沒有什麼品名之類的,看上去完全是三無產品。
蘇曉凡接了往自己書包裡放好。她每天唸書睡得晚,在家還好,要是在學校裡,手邊沒什麼零花錢,連塊餅乾都買不起。
蘇曉龍沒接,嘴裡還叨咕了幾句,被龔紫萍罵了兩聲,交給女兒放好了。
到了縣城,蘇文林把車子停在一個相熟的人家裡,遞了一條煙一瓶酒,又找人借了兩輛拖拉機。蘇家一輛,沈家一輛。
附近幾個村子都是這樣的情況。山路太窄,車子進不去。要是像下蘇村那樣,離鎮子近的,還能步行回去,雖說過年回來都是大包小包的,可最多也就是一個鐘頭的路,他們都走慣了,倒也不覺得有多辛苦。
上蘇村那樣的要是自己走,那得多半天,還得是空身的情況下。要是東西帶的多,人也多,就是家裡面有摩托車,那也裝不下。
因爲附近這樣的村子還挺多的,租借拖拉機的業務顯然很常見。尤其到了年關,來回一趟一百塊,還得搭一包煙。
龔月桂也不是真的不知道人情,趕着把拖拉機錢付了。本來她中午就想着要付錢,結果龔紫萍趕着付了。過年高速公路不收費,汽油又是蘇文林第一個吃完飯,直接加了的,龔月桂愣是沒找到一個付錢的地方。
過年的火車票本來就難買。沈江瑜回來的又晚,要是龔紫萍不來g市,她還打聽着拼車回去。只是這麼以來,他們一家沒個壯丁,難免要考慮到安全問題。
沈江瑜把自家的東西安置好了,轉去幫龔紫萍家。他們家的東西更多,更城裡打劫了一趟回來一樣,還有臺洗衣機。
蘇曉龍是那種看着杯子倒下來都不知道去扶的人。蘇曉凡的力氣又小,全都是蘇文林和龔紫萍在搬。
這會兒沈江瑜過來,蘇文林嘴上客氣一句,心裡面卻着實鬆了一口氣。今天這天氣看着不對,要是一會兒下雪再進山可就麻煩了。危險不說,說不定司機還不一定願意送,到時候只能在縣城暫住。要是雪下上幾天,那這一耽擱可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家了。
蘇文林看着沈江瑜輕輕鬆鬆,一個人就把剩下的東西都搬了上去,還按照龔紫萍的意思把原來的東西都挪了挪地方。只是本來那麼多東西放在小客車上就已經很擠了,現在放到拖拉機上,塞倒是塞得下,就是完了人沒地方坐。
司機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他們是講一趟多少錢,裝多裝少都是一個價。不過大家基本上帶的東西都差不多,還真沒見過蘇家那麼多的。裝了這麼多東西不算,大人孩子加起來還得有四口人,兩個孩子也不小了。
不等龔紫萍開口,龔月桂就趕緊說道:“讓曉凡、曉龍坐我們這兒吧。”
最後,連龔紫萍也跟着一起坐了上來,一是他們那輛真的坐不下,二是她得看着蘇曉龍,免得又鬧幺蛾子。
沈江瑜照例把小冬瓜包成大冬瓜,擱腿上抱着。
哪怕沒有體型大的人,到底也是六個人,再加上沈家的四大包行李,以及幾個零散的揹包,等到村子裡的時候,也是累得夠嗆。
沈家沒人,蘇家的人知道他們要回來了,已經給他們熱了炕,還簡單打掃過一下,熱水壺裡也灌滿了水。
兩個司機往保溫杯裡倒了水,看了看天色,心急火燎地走了。
不過才離開幾個月,重新踏進家門的時候,龔月桂卻像是離開了好幾年。家裡好像還是沒什麼變化。
家裡果然沒什麼變化。
龔月桂放下行李之後,才覺得有哪裡不對,燒水的時候纔想到:“老大!”
“唉!”沈江瑜急匆匆跑過來,“媽,怎麼了?”
龔月桂指着家裡:“老大,爸爸在家吶!”
“咦?爸爸在哪兒?”沈江瑜目瞪口呆。他原本那個世界並沒有什麼靈魂之類的說法,不過自從在這個世界醒來之後,他就認識到靈魂的存在。哪怕看不見摸不着,但是他的存在就是實證。
“在家。”龔月桂回答得很肯定,手指在桌上窗臺上擦過,一絲灰都沒有,“你看!”
“嗯……”沈江瑜考慮這時候告訴龔月桂,這些是他留在家裡的傀儡乾的,會不會被暴揍一頓?畢竟他“好”了根本沒多久。還是讓媽媽認爲爸爸在家好了,好歹也是個心靈寄託。雖然在他有限的印象中,他爸根本就不怎麼做家務。
雖然家裡面一塵不染,但是畢竟很久沒有住人,整個家都顯得冷冷清清。
龔月桂手把手地教沈江瑜燒炕,小冬瓜有些精神不濟,不過現在家裡面那麼冷,也不放心他一個人睡。
反正他有異能也不再是個秘密,沈江瑜乾脆就把小木馬拿出來,讓小木馬帶着小冬瓜跑圈。原本留在家裡打掃監視用的傀儡們,多多少少已經有了一些磨損,嚴重的已經無法工作。
這次沈江瑜帶回了一些材料,準備給傀儡們做一些升級。
把沈木匠的牌位重新放好,母子三個拜了拜。
哪怕家裡面整潔如新,要乾的活還是不少。被褥要拿出來透透氣,帶回來的東西要規整好,就連小冬瓜都被派去竈臺前看火。
等到沈江瑜空出時間來給澹臺銳意報平安的時候,已經吃完晚飯。消耗了大量體力的龔月桂已經帶着小冬瓜躺平了。
冬天的山村沒什麼好玩的,尤其到了晚上又開始下雪,沈家還沒什麼親戚往來。
澹臺銳意那邊卻剛開始熱鬧。散落在各地族人這些天陸陸續續趕來。澹臺家一直沒有女主人,各種事情哪怕有得力的管家分攤,到底很多場合還是需要澹臺銳意出面。
他有心想給沈江瑜打個電話,卻一直抽不出時間。小怪物倒是好,出了門連條短信都沒有,回來有他好看的!
“現在纔想起來給我打電話?”
沈江瑜一聽聲音就知道了該怎麼對付:“mua~”徒弟愛撒嬌,真是沒辦法,誰讓他寵徒弟呢!
澹臺銳意聽到聲音,耳根瞬間紅了:“小魚!”
“嗯?不要親親嗎?”
澹臺銳意聽到傳來的輕笑聲,還是斬釘截鐵地回答:“要。”
晚上的家宴上,爲了避免發生不愉快的狀況,鄭文君並沒有來。澹臺漳孤身一人,看到站在角落裡打電話的大兒子,想了想還是邁步走了過去。鄭家的事情怎麼個處理,他還得和兒子通個氣。
不過,他很快就停下了腳步。
講着電話的少年,不知道聽到什麼,臉色微紅,哪怕努力在保持嚴肅的表情,依舊壓抑不住地嘴角微勾。
一個普通的熱戀中的少年,甚至還帶着幾分稚氣。那是他的兒子,天賦絕佳,手腕已經不遜於一些商界精英,拿得出手的成功項目也有許多。
他好像一直忘記了,他的兒子今年連十八週歲都沒滿。他的眼中閃過許多複雜的情緒,想到那個看不透的少年,那個一眼看上去就還小的傢伙,他卻始終無法看透。
明明歲數比起他兒子還小上兩歲……
他兒子該不會被人給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