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躍出現在入口時,他又搖身一變,成了丁有糧大處長。
證件覈驗加邀請函,入口的安保人員非常盡職,認真核對後,這才做出一個請進的恭敬手勢。
過了入口,乘坐電梯進入地面一樓大堂。
大堂設置了一個簽到處,每一名到來的人員,無一例外,都要到此簽到。
江躍來到簽到處時,正看到萬一鳴跟楊笑笑他們在辦理簽到手續。
萬一鳴顯然是甩手掌櫃,在一旁跟先前那個開大金牛的小子閒扯,簽到手續都交給了楊笑笑。
別看萬一鳴戴着一副大墨鏡,看上去好像不是很接地氣,不好接近。
其實不然,跟杜一峰一樣,這種公子哥其實心裡門清,從小接受的精英教育,讓他心裡非常清楚,哪些人要親熱,哪些人若即若離,哪些人可以不必理會,跟什麼人用什麼尺度,他其實拿捏得非常周到。
這不,看到江躍出現時,萬一鳴居然主動摘下墨鏡,一臉笑容道:“丁處,有默契啊,我前腳到,你後腳就來了。”
這突如其來的熱情,讓江躍多少有些錯愕。
萬一鳴可是萬副總管的公子,丁有糧只是一個物資儲備局的處長,雖說萬一鳴本身不是官方人士,但兩人之間的地位,其實並不對等。
不管怎麼說,堂堂萬副總管的公子,正常情況來說,不至於如此主動向一個處長打招呼,而且還這麼熱情,話裡話外透着一股親暱勁兒。
雖說這親暱勁兒很有表演的成分,可至少姿態到位了不是?
江躍不清楚這丁有糧跟萬一鳴之前到底是什麼關係,因此也不好過度表演,考慮到丁有糧的性格比較嚴肅,在這種場合,肯定是不可能特別浮誇的。
當下來了句不痛不癢的萬金油:“萬少,來得夠早啊。”
萬一鳴笑道:“丁處,回頭散了之後別走,咱們喝一杯,不許推辭。”
“萬少請喝酒,我老丁必須到。”
看似簡簡單單的對話,其實卻非常傷腦筋,兩人之間的關係無從得知,是否存在PY交易也不清楚,看似簡單的約酒,背後必然是有故事的。
不然一個年輕人跟一個古板嚴肅的中年處長,能有多大共同愛好,能好到特意約酒的程度?
好在這時候,楊笑笑辦好了簽到手續,來到萬一鳴跟前。
楊笑笑顯然也認識丁有糧,大大方方招呼:“丁處,又見面了啊。”
這個“又”字,信息量很大。
說明他們此前就見過,而且應該不是特別官方的場合,不然楊笑笑斷然不會這麼熱情。
“楊小姐你好。”
楊笑笑很精緻地笑了笑,挽起萬一鳴的手臂:“活動還早,先上樓歇着吧。”
萬一鳴瞄了一眼房卡:“2001,丁處,安頓好了,來我房間坐一下先?”
楊笑笑似乎有點不滿萬一鳴這時候邀請人去他們房間,微微晃了一下萬一鳴的手臂表達抗議。
不過萬一鳴卻渾然不覺,而是淡淡笑着,等待江躍答覆。
江躍大感詫異,怎麼就那麼巧。
自己也就隨意找了一個人,沒想到居然跟萬一鳴這麼熟,而且走動這麼近?萬一鳴不但約酒,還約他去房間坐。
要知道,這種公子哥帶着女朋友,一般是不喜歡別人涉入他的私生活領地的。
萬一鳴能夠完全不介意這一點,邀請丁有糧去他房間,那肯定是有比風花雪月更加重要的事。
話說到這份上,也不好拒絕了。
當下故作遲疑看了眼楊笑笑:“會不會不方便,打擾二位的二人世界啊?”
萬一鳴哈哈笑道:“就幾句話,耽擱不了多久。”
“行,那我回頭過去拜訪。”
說定了之後,江躍便上前簽到。
簽到的程序並不複雜,登記一下證件,籤個名,拿伴手禮,然後發一張房卡。
每一個參加活動的人員,都會安排一個房間,用於休息。
畢竟活動時間還早,而且活動要延續到晚間,有些人不願意晚上離開,必然要在這裡住一晚。
刷卡來到所在樓層,江躍刷卡進了房間。
這白楊大廈原本是星城賓館,前兩年重新裝修了,改成白楊大酒店。
不過星城人還是習慣叫白楊大廈。
重新裝修後的白楊大酒店,也是五星規格。
丁有糧分到的這個是間豪華單牀房。
江躍安頓好了之後,在沙發上坐了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緒,將各種情況在心裡頭做了一些假設推演。
設想丁有糧跟那萬一鳴之間的關係,以及他們之間到底有沒有什麼py交易。
江躍猜測,兩人非親非故,年輕也差至少一輪多,要說有什麼關係,必然和丁有糧的職務有關。
物資儲備局,在如今的星城,這可是絕對熱門的部門。
有了這些心理準備後,江躍這才前往電梯口,摁上了20樓。
2001號,這整個樓層,都是豪華套房。
果然,萬副總管的公子哥,哪怕不是他爹出馬,只要代表着他爹的身份,依舊可以站在星城的食物鏈頂端。
這套房的安排,便可見一斑。
叮咚!
門鈴響了幾聲,楊笑笑便把門打開。
雖然這小妞先前有點抗議萬一鳴叫丁有糧來房間,可真來了,楊笑笑臉上卻看不到半點不悅,反而透着一股熱情:“丁處來啦!”
萬一鳴稍稍欠身,示意歡迎,然後安排江躍入座。
套房就是套房,光是這會客廳,便顯得檔次十足,跟丁有糧那單間完全是兩個檔次。
“丁處,喝點什麼?咖啡,茶?還是飲料?”
“楊小姐,別這麼客氣,來支瓶裝水就夠了。沒那麼講究。”
“那怎麼行?丁處這種貴客,這不是怠慢了?”
“真沒那麼講究,再說我這個年紀,喝水最養身啊。”江躍故作自嘲道。
楊笑笑倒也沒堅持,拿了兩支純淨水,放在茶几上,然後優雅地走入內間臥室,把門輕輕帶上,示意他們男人之間聊,她不參與。
這讓江躍暗暗無語。
楊笑笑在學校的時候,那也是校花級別的。既是校花,自然一向是有脾氣的,平時爲人處世雖然不至於說高調,但也不是什麼人都來往的。
平時交集多的,也就是韓晶晶,杜一峰等人。
跟江躍有些來往,那也是江躍有學霸光環,又長得好看。
像其他同學,能讓楊笑笑認真對待的,還真沒幾個。
可誰想得到,楊笑笑在萬一鳴面前,卻如此溫良賢淑,知書達理。
果然,權力纔是最塑造人的。
不但塑造人,更能馴化人。
萬一鳴一直在觀察江躍,笑道:“丁處,怎麼感覺你有點魂不守舍,你該不會是看上我女朋友了吧?”
江躍頓時苦笑起來:“萬少,這個玩笑可不敢開。我這把年紀,受不住這種驚嚇啊。”
“這有什麼?男人嘛,從小到老,都是很專一的,都愛看年輕漂亮的妹子。你丁處也是男人,喜歡好看性感的小姐姐,那是人之常情嘛!”
“不敢不敢,失禮失禮。”
萬一鳴倒是很開明的樣子:“丁處不用解釋,都是男人,我懂的。”
江躍只是苦笑,不再辯解什麼。
不過同時他也判斷出,楊笑笑機關算計,百般討好,估計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萬一鳴這種男人,顯然不是某一個女人可以綁住他的。
楊笑笑再怎麼賢良淑德,那也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萬一鳴根本不會在意,骨子裡就沒把楊笑笑太看重。
準確地說,女人在他眼中,或許壓根就不可能佔據太大份量,不管那個女人是誰。
除非,那個女人對他有極大幫助,那又另當別論。
當然,這是楊笑笑的選擇,江躍自然不至於在這種問題上打抱不平。
楊笑笑能拋棄跟韓晶晶從小到大的交情,能改換門庭,便意味着,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說難聽點,這就是權力作用下的苟且而已,各取所需罷了。
“丁處,知道我爲什麼邀請你過來吧?”
“請萬少指點。”
萬一鳴似笑非笑地把玩着手裡一隻火機,目光饒有意味地盯着江躍:“丁處,這裡沒外人,咱就坦誠點唄。”
“萬少,我老丁腦子轉得慢,聽您說。”
萬一鳴有點無奈,他顯然是覺得江躍在裝,卻萬萬想不到,坐在他對面的壓根不是丁有糧,而是冒牌貨。
抽菸盒裡夾出兩根菸,散了一根到江躍跟前。
另一根則嫺熟地叼在嘴裡。
明明他手裡有打火機,而且是名貴火機,可他卻並沒有急着點火。
江躍立刻察覺到,這個動作的弦外之音是什麼。
這是等對面接煙,然後給他點火。
一旦江躍接了煙,按照禮儀,必然要主動給萬一鳴點火。
無形之間,這其實就是一種身份尊卑的認證。
這種默契一旦完成,便意味着,今晚的對話,萬一鳴就將佔據主動權,極有可能就形成一種居高臨下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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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實是一種微妙的試探,也是一種微妙的交鋒。
江躍並沒有動,也沒接煙,而是摸了摸喉嚨,故意揉了幾下。
“這幾天有幾聲咳嗽,醫生三令五申戒菸,萬少你抽你的,不用管我。”
萬一鳴心裡頭暗暗有些失望,不過面上卻完全看不出來。
“煙這東西,不是說戒就能戒的。真能戒菸的人,都是狠人,對自己對別人都特別狠。丁處,你覺得自己能戒?”
“也不定是戒,先戒戒看。”
“還是別戒的好,有些東西后勁大,真戒出個後遺症什麼的,可就得不償失了,丁處你說對吧?”
話說到這份上,江躍明顯察覺到,這顯然不是在談戒菸了。
這是話有所指啊。
可問題是,江躍完全不知對方到底有什麼弦外之音。
表面聽起來,似乎都是說戒菸,沒有任何毛病。
江躍基本可以確定,雙方之間必然存在一些不爲人知的py交易,然後又一定有什麼談不妥的地方。
這也是爲什麼萬一鳴要邀請丁有糧到他房間的原因。
這是要借這種私人的環境,製造一種談話氛圍,來給丁有糧施壓呢。
江躍爲了掩飾自己不明內情的尷尬,拿起瓶裝水,在手上稍微過了一下,確保這水沒有動過手腳,這才擰開蓋子,佯裝喝了一口。
萬一鳴彷彿特別眼尖,又好似特意針對丁有糧似的。
“丁處,怎麼現在連喝水都這麼斯文了?還是說,你很拘束?”
“沒有,沒有,這幾天確實身體有些抱恙,讓萬少見笑了。”
萬一鳴嘆道:“我是看出來了,丁處你這是跟我兜圈子,再兜三百圈,我估計你也不會主動鬆口。”
“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萬一鳴到底是年輕人,幾次試探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便有些坐不住了。
江躍則不動聲色地把玩着純淨水的瓶子。
“丁處,高擡貴手唄,只要你稍微鬆一鬆手,那批物資就當變質發黴,廢棄處理好了。相關的檢測手續,都由我來辦,管保你滴水不漏。你只要在出庫的文件上戳個章就行。事成之後,咱們按老規矩辦,要是丁處覺得不滿,老規矩也是可以變通的,只要丁處一個數。這對你這個物資管理處的大處長來說,壓根不是什麼事吧?如今這年頭,更沒人來跟你叫這個真。”
這一席話說出來,江躍就秒懂了。
原來,這是碩鼠的勾當啊。
這讓江躍不由得對這萬一鳴看低了幾分。
沒想到堂堂萬副總管的公子,居然Low到這種程度,這完全是恰爛錢嘛!
以他的身份,做點什麼不好賺錢?用得着這個?
不過江躍隨即醒悟,只怕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在如今這種形勢下,未必是錢的事。
物資現在就是資源,掌握資源,就意味着掌握主動權。
如此巨大的信息量,讓江躍一時間無法準確應答,只好默然不語,裝作一副很沉重在考慮的樣子。
萬一鳴倒也沒催促,而是慢條斯理地勸道:“丁處,咱也不是頭一回打交道了,以前每次合作都很順利,沒道理你冷不丁就收手了吧?總得給點緩衝的時間,咱這邊也好找別的門路不是?金盆洗手很感人,可這手一旦髒了,哪有那麼容易洗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