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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瑾坐在客棧一樓窗邊的位置,一個人無聊的擺弄着桌子上的筷子。
“怎麼了?”小弟安置好自己的行李,也湊了過來。
“你看,外面起風了,應該是要下雨了。”文瑾拿着一隻筷子指了指外面的天。
“恩,就是呢。”小弟伸了伸脖子贊同道。
“快要清明瞭,肯定是要下雨的。”
“公子?”小弟回頭看了一下說話的人,立馬起身,讓了個座位出來。
“老天總是能比我們先想起那些故人的。”公子安靜地坐在了小弟的位子上。
“咦?你怎麼下來了?剛纔老董還讓我跟小二說一會兒把晚飯給你送上去。”文瑾歪着腦袋說。
“不用了,我今天,想和你們一起吃。”公子笑了笑。
“什麼?”小弟和文瑾同時詫異。
“怎麼?不可以嗎?”
“哎呀,下雨了,我得過去馬棚看看,別晚上把咱們的馬都淋壞了······公子,你怎麼下來了?怎麼?小兒沒把飯給你送上去?”老董低着頭抖着身上的水漬,卻不經意,看到多了一個人。
“公子,時護衛回來了。”屋外的雨下得很密,公子的房門卻被敲響。
“恩,你們進來吧。”
小弟對身後的人微微點點頭。
“情況怎麼樣?”公子先開了口。
“京城那裡有了消息,皇上已經知道段玉明被刺一事,但也好像是皇上一直都在等着這個消息,聖旨頒的很快,倒像是,提前擬好的。”時護衛皺着眉說。
“這麼看來,皇上將段玉明放出京,被刺一事應該是提早料到的。”小弟的雙臂在胸前環抱,認真的思索着。
“這必是他提前安排的戲碼,只不過被我們中間截了道。”老董看了一眼公子說。
“三年了,他從不知道我竟還活着,可是現在,有些事,他該知道了。”公子放下茶杯淡淡道。
文瑾怔怔的看着這個女人,一時百味雜生。
“公子,您的意思是?”時護衛不敢相信的看着公子。
“我們隱蔽的太久了,是時候該讓他知道我們的存在了,這也是爲什麼,在段玉明面前,我可以摘下面具,讓他們看到我的傷疤。這些傷疤,是他們留給我的,我同樣,也還給他們。”
屋子裡面一時寂靜的要命,文瑾連呼吸聲都嫌嘈雜。
“公子,我們接下來怎麼走?”老董問。
“往北走。”
“北?”小弟詫異道。
“對,往北走,接下來,我們要去會會上官翼了。”公子目光篤定的望着窗外。
“只是,我們的行程要往前趕一趕了。馬車留下,明天一早我們輕裝啓程。”公子說。
第二天天還沒亮,文瑾就站在屋檐下,一隻手伸出去,接着滴滴答答的雨水,“雨還沒停,我們能走嗎?”
“可以,只是怕你腿上的傷······”小弟爲難着看看她。
“文瑾,你不要再跟着我們了,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公子?”小弟回頭看了看說話的人。
“你去找店家結賬,然後去馬棚找老董。”公子吩咐道。
小弟不安的看了看文瑾,無奈公子的話就是命令,只得先離開。
“你什麼意思?”文瑾有些不高興。
“就是我說的意思!文瑾,我們不是一路人,你沒有必要爲了一羣陌生人送命,這樣,就辜負了你爹。況且······”
“況且什麼?”
“況且,我們並不需要你的幫助。”公子的話冷靜而無情。
“我以爲,我們待在一起的時間已經足夠建立我們之間的信任。”
“這跟信任無關,你有傷,會耽誤我們的行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我文瑾認定的事情,就不會放棄,無論對錯。”
“無論對錯?”
“無論對錯!”
“我沒有時間與你爭辯,如果你執意尋死,我不攔着你。照顧好自己。”公子看了看文瑾,緊了緊黑色的披風,迎着風走向雨裡。
小弟跟老董牽着馬出來的時候,看見文瑾還在,竟都有幾分歡喜,他們沒有多餘的語言,只是相視而笑,再次揚鞭啓程。
公子勒住馬繮,看了看遠方,然後側身對身後的人說道:“今天,就不要再走了,進了前面的村子,住一夜吧。”
文瑾在他們臨時找的村婦家看了看小弟,“她怎麼了?”
小弟抿抿嘴脣,“今天是清明。”
“我知道今天是清明,我問你她怎麼了?”文瑾皺皺眉,這個小弟,怎麼就沒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小弟犯愁地看了看文瑾,她果然還是沒聽懂。
“行了,別瞎打聽了,吃麪!”老董把兩碗麪條放在他們面前說。
“哼!”文瑾撅撅嘴,“你不給她送一碗嗎?”文瑾揚揚下巴,示意樓上的那位。
“吃你的!“老董沒好氣的說。
文瑾看着老董跟小弟去了廚房打地鋪,又看了看樓上那唯一的一間房,思忖了半天,於是端着那碗坨成一塊的麪條,上了樓。
“在嗎?我給你送點兒吃的,你不說話,我就進來了。”文瑾敲敲門,見沒人應,索性直接進了屋。
還是沒人。
幹嘛去了呢?
文瑾把碗放在桌上,在屋子裡走了一圈,卻透過後面的窗戶縫看見了一絲火光。文瑾跑了過去,把窗戶打開,向着那微微火光的地方望了望,然後毫不猶豫的跳下了窗。
“什麼人?!”公子像是警覺到了什麼,立刻站起了身。
“是我。”文瑾也沒想遮遮掩掩的,就從那棵樹背後走了出來。
“你知道你的好奇心,早晚會害死你嗎?”公子平靜的說道。
“那也總比我到死都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的好吧。”文瑾反駁道。
“你想知道什麼?”
“那要看你能告訴我什麼。”
“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
“是嗎?可我覺得,我今天晚上應該會聽到一個很好的故事。”
“哼!你還真是。”公子轉身頓了頓,聲音很輕,“蕭,再等等我,我會去陪你的,但不是現在,再見了。”公子從腰間抽出軟劍,在火堆中輕輕一撩撥,那些灰燼便在雨水中熄滅。
“走吧。”公子把軟劍重新系回了腰間,轉身對文瑾說。
“你,是在祭奠你的夫君嗎?”文瑾跟在公子身後,良久問道。
“今天是清明。你就沒有什麼人要祭拜一下的嗎?”
“你是說那個被我弄死的孩子,還是那個懷着孩子的二姨太?”文瑾一笑。
“你果然到現在一點兒悔改的意思都沒有!”
“我知道,我這種人是會遭到天譴的,只是時候還沒到。老天爺讓我遇到你們,就是讓我再禍害幾個人。”
“你還真敢說。不過,我不反對。對於那些我恨的人,我也沒有辦法在他們死後就釋然的,因爲我們彼此,都爲此付出了太多的代價。”
“時護衛呢?”文瑾看了看周圍,那個平日裡一直跟在公子身邊的護衛去了哪裡。
“我說過,今天是清明,你沒有要祭拜的人,不代表別人沒有。”
“時護衛的什麼親人沒了?”
“你怎麼什麼都想知道?窺探別人的隱私,這不是一件好事。”公子忽然停住腳步,轉身嚴肅的看着文瑾說。
“什麼叫窺探別人的隱私······啊——”文瑾猛地一擡頭,大半夜的清明節,迎面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一副面具,真是嚇死人的啊。
“你喊什麼!”公子剛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
“你能不能別這麼嚇唬人!大半夜的!真是要被你嚇死了!”文瑾頓時火冒三丈,使勁拍着那隻捂着自己嘴的手。
“誰嚇你了!明明就是你膽小!”公子白了文瑾一眼,有些受傷的轉過身,“啊——”公子猛然一驚,卻下意識的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你能不能來的時候吱一聲!”公子一把推開面前的時護衛,同樣憤怒的走開了。
“哈哈哈!”文瑾站在後面偷笑着。
“怎麼了?”時護衛不解的看了一眼文瑾,“我聽見這邊有動靜,就趕緊過來看看,這,公子怎麼了?”
“她啊!沒事,她就是受了點兒驚嚇。哈哈哈!哎,等等我!”文瑾也拍了拍時護衛的肩膀以示安慰。
“驚嚇?”時護衛張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