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很多人都出席了方耀的葬禮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衣裳,方家的老爺看見棺槨後,一直擦拭眼睛。
他所有的方法都用盡了,也只能讓自己的兒子多活一年!
我抱着安安站在人羣后面,年邁威儀的方老爺主動來見我,他看見安安後悲慼的面容稍有緩和,他聽人說這是方耀的兒子。
“我可以將方家一半的資產轉到你和方安的名下。”
我能理解他喪子悲痛的心情,但仍是搖頭拒絕,“方先生您可能誤會了,這並不是方耀的孩子。”
他一怔,沉默了一會,“你算是已經和方耀結婚了,這孩子也算我們方家的血脈。”他年紀大了,再生孩子已是不可能。方耀離世,方家香火也斷了。
不過知天命的年紀,方老先生看上去異常蒼老,頭髮白了一半。
“我可以讓安安做方耀的繼女,但您沒有必要將方家的財產給我。”真正想跟我結婚的人並不是“方耀”。
方老先生點點頭,“也好,你能帶她時常來看看我,我也就知足了。你可以繼續留在莊園居住,仍是方耀的妻子。”
“我會考慮的……”
從葬禮回來,我開始收拾東西。別墅太大,我住着覺得孤單,總有種下樓還能再看見他的錯覺。
方家的人對我很好,客氣依舊。但我並不是方耀的妻子,不想欠他們太多……
另外我有打算離開英國,申請去其他國家的學習。
倫敦這個多雨的城市,留下太多我不願回首的記憶。
一個多月後就在我收拾好一切準備離開時,楊氏竟然找到了這裡!
她一進方家大門,擡手就給了我兩記耳光,“安佳言你攀上高枝了,現在過得舒坦了是吧?我兒子呢?他被你弄到哪去了?”
“什麼?”我捂着面頰不解地望着她,身後的方家傭人要上前幫我,我喝止了他們。
“顧九卿他沒有迴天津嗎?”離上次婚禮,已過去一個多月了!
喬彤也來了倫敦,她白着一張小臉,“我們收到消息有人要暗殺卿哥哥,卿哥哥來了倫敦之後就沒了消息。沒有再回天津……”
我臉色同樣一片慘白,那一天發生了激烈的槍戰,我將他一個人丟在了巷子裡。當時因爲太氣,就沒有再回去找他。
現在想想,他可能已經……死了。
楊氏注意到我臉色不對,發狂地
上來推搡我,“你還我兒子!還我兒子!他一次兩次爲你這個女人發瘋,要不是他父親病逝,他早就要來這鬼地方找你。現在好了,他死了,你安心了吧?”
“他爲你什麼都不要了,在自己父親靈位面前發誓會忘了你,結果呢?一聽到你要結婚,他就瘋了一樣來找!”
我的心在顫,整個身子也在顫。原來……他說那些話是爲了趕我走,他早就知道自己遇上危險可能活不下去了!
放在四輪小車裡面的安安放聲大哭起來。
楊氏冷冷地盯了一眼,“你跟別的男人生了孩子?你對得起我兒子嗎?你現在過得快活了,他卻連屍首都找不到了……”
她還要動手,被顧家和方家的人攔了下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哭聲、吵鬧聲都聽不到了,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我一定會找到他的!”他那樣霸道的混蛋,怎麼會說死就死了呢?
被楊氏這麼一鬧,我暫時沒有搬出方家。
從那以後的每一晚,我常會從噩夢中驚醒,夢見顧九卿渾身是血地倒在我的面前。
他還對我說:“照顧好安安,照顧好我們的孩子。”
每每在夢中聽到他說這句話,我都會淚流不止。
顧家勢力在倫敦找了好幾遍,走遍了街道小巷都沒能發現顧九卿的蹤跡。時間一久,他們也放棄了返回天津。
……
三年之後,我聽說當年的那個人似乎並沒有死,他回到了天津揪出內鬼,皖軍勢如破竹接連奪下兩個省,他成了總統都要禮讓三分的大軍閥。
喬彤給我發過電報,說顧九卿可能撞傷到了腦子忘掉了一些事。
其他的她沒有明說,但我知道,顧九卿將我和安安都忘了。
幾個月前,她又給我發了電報,顧九卿要結婚了,這一次不是爲了聯姻,而是在宴會邂逅了一位讓他心儀的名媛。
我笑了笑,他隱疾終於痊癒了,另覓所愛也不錯。
安安也長大了,雖是個女娃卻像極了那個魔王,盡喜歡調皮搗蛋。但方老先生很喜歡她,將她視如自己的親孫女,專門請了金髮碧眼的英國老師給她啓蒙。
週末,我偶爾會帶她去看馬戲團。
她趴在我肩頭不安分地四處亂看,然後抓着我的耳朵問:“媽咪,爸爸是什麼?”
我僵住,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
小魔王得不到答案就會哭,哭聲很洪亮,“我也要爸爸!他們都有,我也要……”
四周其他觀衆朝我看來,我只能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不停地哄她,“安安不許哭了,你也有爸爸!”
她擡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我的爸爸在哪?”
後來我給了她一個很大的玻璃瓶,帶她去沙灘上撿貝殼。
“撿滿一百個純白的貝殼,你爸爸就會回來。”
沙灘上貝殼很多,純白的很少,她撿得很認真,甚至會偷帶些零食央求別的洋人小朋友跟她一起去找。
又是一年,我握着安安小手走過熙熙攘攘的倫敦鐵橋。
“媽咪,瓶子已經滿了,爸爸呢?”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瞅着我,她揪緊小鼻子,一副隨時要哭的架勢。
我無奈,猶豫是告訴她實情還是先買個瓶子哄着她,等她長大點再告訴她那些事。
沒等我猶豫出結果,安安手中的玻璃瓶滾了出去,她掙脫我的手在人羣中穿梭追逐瓶子。
“安安!”我跟在後面焦急地叫她。
瓶子停在一雙長靴前,她擡起胖乎乎的小臉去看那人,咯咯地笑了起來,一點不認生抱住人家的長腿,叫着:“爸爸,爸爸!”
我滿臉通紅,決定還是告訴安安她父親另娶的事情,不然她隨便抱着一人都可能會叫爸爸。
“對不起先生,我的女兒她……”聲音卡在喉嚨中,那張在我夢中出現過千百次的臉,真真實實地出現在我的面前。
英朗的面容沒有什麼改變,他身上的氣質多了成熟與穩重。
高大的身子俯下,他將安安抱起,用下巴的胡茬去碰她細嫩的小臉,“再叫一聲爸爸。”
“爸爸!”安安高興地大叫。
他抱着安安朝我走來,夕顏的餘暉灑落在倫敦大橋上,粼粼的河波攪碎光芒,周圍的一切都靜了,宛若展覽館中的油畫。
他與我咫尺之距,薄脣揚起,一貫的霸道。
“顧太太,我來接你回家!”
“你記起來了?”我笑問,卻先一步紅了眼眶。
“從沒忘記。”
“那我又是你第幾房姨太?”
他長臂一拉,隔着安安抱緊我,“我只有你一個,婚禮已經準備好,就缺個新娘。”
【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