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令府四向院子都有人住,東院住得是司令和夫人,南院住得是家眷,喬彤也住那裡,剩下的北院,西院在風口上常年照不到太陽,是留給姨太和下人住得。
副官將我送到北院前,姨太們住得地方他沒法進去。
“八姨太有什麼事你都等到少帥回來,北院裡的那幾位身份都不低。”他在勸我忍氣吞聲。
接過箱子我穿過垂花門,幾房姨太都在,有的在刺繡做衣裳,有的在嗑瓜子聊天。衣服不是紅就是綠,手腕上都掛着明晃晃的金手鐲。
可見她們在司令大院裡的日子過得不差。
我進入北院後,目不斜視地朝自己房間走去。我進府玩,分得的是最小最偏的廂房。
“眼睛瞎嗎?”身後響起女子怒叱。
我停下腳步,身後幾道目光如刀似劍。
“見到我們也不知打招呼!我們幾個都是你的姐姐!”
“姐姐?你們都姓安嗎?”我冷笑。
幾房姨太看清來人的模樣後,暗暗絞緊手中帕子,又來了一個狐媚子。偏生還像個大家小姐,氣勢逼人。
“你敢這麼跟大姨太說話。”有人站了出來。
她們想給我下馬威,顧九卿應該早料到這種情況,卻讓我獨自面對。
“大姨太又如何?一樣都是妾,誰比誰高一頭?”女人間的口舌之爭最沒意思,我轉身走向自己房間,身後忽然安靜下來,像在屏息以待。
她們早有耳聞少帥從北平帶回來一個不一樣的女子,平日裡少帥都不踏入北院,更沒有碰過她們。
這個不一樣的女子很有可能取代她們位置,成爲少帥心尖寵。
於是,她們想到一個法子讓來的新人狂妄不起來。
身後陡然的安靜讓我停下腳步,在她們等待的眼神中,我忽然拉過離我最近的大姨太朝着門推去。
“啊——”一聲尖叫響徹,緊接着是哐噹一聲銅盆掉落,她淋了滿身狗血。
“你做什麼!”她抹了一把臉朝我尖叫。
我輕笑,“這句話該我問,這盆狗血放在門上是什麼意思?你們想做什麼?”
剩下的幾房姨太面面相覷沒法解釋,她們想給新人下馬威,沒想到反害了自己人。
大姨太在後院待得最久,地位也最高。她當衆出醜哪肯罷休,叫囂:“你等着,我現在就去告訴少帥和夫人!讓他們給我做主!”
“去吧!”我眼皮不擡,“順便告訴他們這盆狗血是誰放得。”
門外響起少女嬌憨軟糯的聲音,“你們怎麼能這樣欺負她!”
衆人一驚才發現喬彤不知什麼時候也來了北院。
“喬小姐,這是個誤會!”
“我都親眼看見了!”喬彤身後還跟着個嬤嬤,楊氏給她的姆媽,“孫媽媽你去讓人將血水打掃一下。”
見喬彤過來,幾房姨太都散了,大姨太也憤懣地回
房間換衣服。
白亮的皮鞋跨過血水走到我身邊,“聽伯母說你跟我一樣大,真看不出來!安小姐你真厲害,我平時都不敢來北院的。”
這些姨太表面上對她恭敬,暗地裡總是會做一些手腳,讓她害怕。
我笑了笑,也許是年齡相仿,喬彤對我很親近。但我和她的身份總是不同的。
她是顧家呵護出來無憂無慮的大小姐,而我是魂飛魄散後重回人間的“厲鬼”。
不同院子都有單獨的廚房,而這天中午,喬彤出現在北院的廳房中。
她見到我,高興地迎了上來,“安小姐我陪你一起吃飯。”
多個朋友總好過多個敵人,見我答應後,她找了個緊挨的位置坐下。
“這是海蟹,八姨太你一定沒吃過吧?來嚐個鮮。”大太太和四太太熱情地將蒸海蟹端到我面前。
在沈家時我吃過不少海鮮,但吃過後會過敏。所以面前的這盤海蟹,我沒有去碰的慾望。
喬彤看出來我不喜歡吃海蟹,她擔心我會被其他姨太刁難,就主動解圍端了過去,“正好我想吃。”
大姨太和四姨太對視了一眼,臉色微變。四姨太嘴脣動了動,話又吞回了肚子裡。
吃過午飯不久,我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顧九卿面如煞神,渾身冒着寒氣,楊氏送來伺候我的丫鬟凝香站在一旁微微發抖。
“你給彤彤下毒?”他冷聲厲問。
喬彤躺在南院病牀上,一直嘔吐不止,幾個姨太都一口咬定是我給她吃了東西。
他也問過喬彤,“你是不是吃了佳言給你的東西?”喬彤難受至極,沒有聽清他問了什麼胡亂點了點頭。
顧九卿便認定我給喬彤下毒,要害死她。
“我從哪買的毒藥?我還是在喬小姐後面去的飯廳,難道我當着她的面下毒?”
我淡然的態度讓他震怒,他緊抓我的手腕,將我拽起,“你不能親自下毒,卻可以買通別人。廚娘已經招了,是你給了她錢,讓她在海蟹上做了手腳。”
我直視着顧九卿風暴怒卷的冷眸,“理由呢?”
他將我甩開,“你嫉妒喬彤,因爲她以後將是我的正夫人!安佳言我以爲你和她們不一樣,沒想到你也蛇蠍心腸。”
我再也忍不住笑出了聲,“顧九卿你說錯了,我不嫉妒她,因爲不愛你,也不想當你的正夫人所以沒有什麼好爭得。我離開安家的時候沒有帶一分錢走,你也清楚。能買通顧家的下人絕不是一筆小數目,那這些錢我是從哪來得?”
“我要是真想害她,會將自己也害進去嗎?”
顧九卿漸漸平靜下來,他看見喬彤蒼白脆弱的樣子失了理智,現在想想才發現疑點太多了。
他驕傲的性格不可能道歉,卻一直站在我的房間裡不肯走。我繞過他,換好衣服準備出門。
踏出房間前,他拽住我的手腕,“你去哪?”
“少帥
怕我跑了?”我揶揄反問。
“我讓副官開車送你。”
“不用了,少帥在我這浪費時間不如去多陪陪喬小姐。”
他盯着我的背影,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煩躁。
離開司令府,我先去了當鋪賣掉了懷錶,隨後去了天津碼頭,跟在沈修珏身邊幾年也不是一無所獲。至少我從他那得知京津冀這一帶有個地下神秘組織,叫做洪七門,專做情報工作。
從成衣店,我買了一件黑色風衣和一頂帽子,遮住了自己大半張臉。
碼頭上很少有人停留,除了幹苦力活的勞工,還有便是專門來找洪七門的人。
很快,就有工人朝我走來,報上暗號。
我對了暗號後,他詢問:“夫人想要見洪爺?”
從口袋抓出大洋給他後,我才點頭,“我要跟他做買賣。”
那人領我走過一條深邃的巷子上了閣樓,閣樓幽暗透不進光,拉着雙面繡的屏風,屏風後面坐着一人。
我對他的身份沒有興趣,直截了當道:“我要洪爺幫我找人,上海周圍失蹤的未婚女子,生辰皆爲陰曆十三。”
殊不知,我說完之後,屏風後面的人影一怔,他幾欲起身出來見我。
回司令大院之前,我路過報亭,剛印刷出來的報紙頭條上寫着,天津市長喜嫁千金,宴會奢華令人驚歎。
天津市長也喜收集古玩,與沈修珏亦是交情不錯的朋友。他喜嫁女兒,沈修珏一定會出席宴會,那個女人同樣會出現!
想到這,我眸色微寒。
回到司令大院,下人讓我去東院,楊夫人要見我。
我坐下後,她冷淡開口:“今天的事已經調查清楚了,給彤彤下毒的人確實不是你,那幾個不安分的女人也被趕出了司令府。”
“我不管你爲什麼主動接近彤彤,我都要告訴你彤彤將來是我們顧家的正夫人!你那些心思全都給我收起來!”
對她不善的口吻,我回以微笑,“您話說完了嗎?說完我該走了。”
楊氏氣得咳嗽,“你一個妾室敢用這種態度對我!”
“說實話,我沒想進司令府,對您兒子,對喬小姐都沒有任何心思想法。夫人您不必庸人自擾。”
不管楊氏在身後如何叫罵,我昂首走出了東院。
後院姨太只剩我一人,破例能來前院和他們一起吃飯。
吃過飯後,我提議出去散步。
顧九卿有些驚訝,我性子冷淡又固執,他沒想到我會這麼快原諒他。
在迷離的月色下,我踮起腳吻住他的薄脣。他反手將我摟緊,反客爲主。
劍眉微挑,顧九卿戲謔盯着我,“你難得主動!”
我靠在他身前,“明天天津市長的宴會,你帶我一起去。”
他皺眉,“你要去那做什麼?”
“我說過要一年的時間,這一年我有自己的事情要處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