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要殿試了,你這小子在我這裡賴了好幾日了,也該要現身了吧?”一位面色紅潤俊雅青逸,卻鬚髮皆白的人,一邊盤腿飲茶,一邊對着自己對面的人說道,言語之中帶着幾分戲謔的意思。
“謝老言重了,小子不過躲了幾天的清淨,如果不是謝老那日幫忙,小子怕是還會有性命之憂。”
月光之下,回話的那人露出了面容,五官俊秀,膚如白玉,眼神之中透着一股看透人心的敏銳,對世情的瞭然,赫然就是失蹤已經快要半個月的‘在世聖人’洪易!
聽到這話那謝老也是白鬚一擰,五官皺成了一團:“那東西.確實麻煩,一旦入了人體,除非像你我覺醒了浩然丹心的人,否則不易察覺不說,甚至連自己也無法發現自己的改變,也就浩然之氣的所有者可以感覺到不對了!”
“難怪你那日要問心做劫,有了一萬多名接近凝聚浩然丹心的文人,恐怕纔有一搏的力量吧?”
洪易搖了搖頭:“力量大乾從來不缺,道術和武道高手的心性未必能被其有機所乘,我這麼做卻是爲了百姓黎民考慮,不然一旦,這些百姓恐怕就要被當成暴民就地斬殺了。”
只見他舉着茶杯長身而起,看向天上如長河流淌的月光慨嘆不已。
“當日我在科考之前藉着匯聚的鼎盛文華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以神魂交遊終於突破了此方世界的限制,前往了天外天,本來此事聖人諸子也有手稿記載,吾倒是不怎麼驚奇,可是我卻發現了天外天的氣運之中夾雜着一股黑氣,而且有蔓延席捲的趨勢,這才動了心思。”
“科考之後我藉着大儒文氣細細查看之後才發現,整個天外天的世界之中,近乎五成的人物都被感染了一種奇異的黑種,魔種以心靈爲養料,悄無聲息的掠奪宿主的一切,一旦破體而出不但和宿主一般無二,其魔性恐怖居然還能沁染一切周圍之物,對於天地進行干擾。”
洪易看向謝老:“我驚訝之際神魂壓抑不住,瞬間被魔種感應到,這才被他們集合一成力量追殺過來,還好聖卷在手,丹心鋒芒總算是無匹,又藉着謝老你的文氣丹心,終於將這一成的魔種之力給徹底泯滅。”
提到那魔種的力量,謝老也不由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心魔我也見過不少,可是如同魔種這般,各自有念頭,還能統合如一的心魔之念也是從未見過,甚至還能感染現實,將物質化爲魔域,如此之物不該留存於世上啊!”
“我在其間感覺到了一絲不諧的氣息,恐怕.”洪易面對着亙古長久的明月:“不是天地之物啊!”
此時謝老似乎想到了什麼,醒悟了過來。
“你小子!我們剛剛還在討論你躲藏的問題,沒想到又被你引到了魔種方面!”謝老胡須翹起,似乎怒不可遏。
洪易拱手討饒道:“哪有,只是謝老你心思百姓而已才這般關注魔種,再說了我這幾日不是傷勢剛剛痊癒麼?何況以謝老的身份,哪怕是亞聖也不過理所當然的,不會被人上門叨擾什麼,頂多一些賀禮回禮罷了。”
“可要是小子回府.”洪易指了指自己:“人情往來,拜訪回禮恐怕就要忙好幾個月了,到時候別說‘聖人’了,恐怕神人也要變成傻瓜。”
謝老聞言嘴裡的一口茶水也忍不住的噴了出來,指着洪易失笑道:“你啊你啊!人情往來乃是人道之禮,聖人以此來結交同道,百姓以此來結成鄰里,在你嘴裡怎麼這麼不得好呢?”
“哈!小子還年輕,沒那些水磨的心氣和人寒暄,所以只能來謝老你這裡躲清淨了!”洪易笑了起來。
此時謝老自然也不再追究什麼:“那你明天?”
“自然要去的,榮華於此,家母泉下有知,怕是也想看看,在下乘馬遊街!”洪易眼中閃過一絲愁緒,將手中的茶杯放下,又灌入茶水,好似飲酒一般將茶水喝下。
讓略微知曉洪易生平的謝老,又心疼自家茶水,又不好阻攔洪易,只能瞪着雙眼,鬍鬚時不時的翹起,面容上還不能表現出太多的不悅,真是憋死他了
金烏躍上,月兔落幕。
很快又是一天新起,但是今天彷彿又和往日不同。
三天前玉京城方纔放榜,一萬多名的舉人,除了幾個寫出了異像的幾乎穩穩上榜之外,一共取得此屆進士五百二十九名,真正得到了進士位業的十成中不過半成人物,還有九千多名的舉人只能失望而歸。
不過此時這些人也都盡數到場,加上了許多的僕從婢女,還有圍觀的百姓,就算是出動了許多的皇城軍隊維持秩序,也只能勉強的留出一道不算寬敞的道路,還好軍力增派的及時,否則要是這之後的進士們跨馬遊街都成行不了,此回科考就真正虎頭蛇尾了。
三天前金榜一發,洪易和謝文淵兩人就因爲震動百聖的文章,直接被點爲了會元,也是天下科舉首次的雙會元,不過所有人都心知,此回科舉之中要出現的首例纔多的很呢!
玉京城之中,禮炮響起,緊接着是遵從古法的樂曲響起,編鐘清越之聲開始迴盪在天地之中。
所有新近的進士都驚訝的看着早早在皇城外等待的兩道身影,一老一少卻同樣風姿絕世,這些進了三甲的進士一個個也不敢拿捏姿態,哪怕是方圓和李飛魚兩個表現亮眼,家世又極爲優渥的,也不得不隨着衆人彎腰行禮,只要是自持讀書人的身份,就不得對於面前的兩人保持着敬意。
洪易和謝文淵轉過身來,對着衆人擺了擺手,示意既然已是同年便不需要如此,兩人又轉身看向了不斷匯聚過來的人流,眼中也是有着悵然。
畢竟幾年一度的大考,抵定天下文章,雖然規矩是三年一次,可是朝廷取士也是看情況而定的,有時候重心不在這方面就會推遲,一旦開啓科考基本就是文壇最大的盛世,牽涉着天下人的心事。
畢竟雖然開疆拓土的事情也動人心魄,卻總是比不上文壇上的事件,尤其當時科考的異像全城驚動,現在誰人不知道兩聖並立,前所未有的盛世就要到來,玉京城數百萬人,士.農.工.商,爵爺,軍士,誰不想瞧一下這兩聖的模樣?
此時洪易和謝文淵領頭,穿着大紅色的綢緞衣飾,上面繡着喜鵲,頭上戴着禮部專門設計的玉冠,領着一羣進士在後跟隨,昂首闊步,引得了無數人的目光。
毫無疑問這一次大考,最引人注目的兩人就是這一老一少了,也只有他們被禮部特意的設計了兩頂玉冠用以凸顯身份的不同,其他的進士都只能老老實實的帶着銀冠。
‘一年的歲月,沒想到就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如果不是我經歷了西山之遇,今日能否走到這一步真是尤未可知。’
‘在武溫候府中心心念唸的願望終於實現了,那再等到母親的仇恨報得之後,我終於就無記掛了!’
地面上鋪着的是來自西域進貢的大紅毛毯,一直通到了皇宮內城金鑾大殿上,走到了大殿就是要準備殿試了。
洪易心中的情緒感慨萬千,周圍有許多人圍觀,畢竟這種事情自科考開始有就存在,是不能禁止民衆觀看的,只要維護好秩序就好了,只是這些經歷了幾回科舉的軍士也不得不感嘆,這一次圍觀的人數還真是遠超以往了。
“洪小子,今日很多人可是很驚異於你的出現哦!”謝文淵一邊走着一邊對着洪易調笑道。
“到時候你該要應付的東西可一個都不會少呢!”
洪易客氣的說道:“謝老何必取笑我,該有的論道切磋在下怎麼會不去?只是今日之後狀元公的頭銜終究可以免去許多的雜務了!”
“我看你家中的人可是樂此不疲呢!”謝文淵哈哈一笑,似乎打聽到了什麼,對着洪易說道。
洪易露出了窘態,畢竟洪雪嬌是他家姐,在知道了禪銀紗‘銀鯊王’這個威名赫赫的妖仙之後,每日裡就帶着她去城裡的詩會,女子交往之中混,不知道拉攏了多少小姐,才女。
倒是讓洪易也是無奈又無力阻攔,反正他也只能裝作不知吧。
謝文淵倒是不知道洪雪嬌的想法,否則他也不會如此打趣洪易了。
畢竟現在女子尚可以讀經典,就是因爲他本人有教無類,不在乎性別的緣由,在文壇裡影響流長。
兩人低聲交談,背後的進士們可不敢這麼隨意說話,一行人跟着禮部官員一路走入了金鑾大殿,也就是上乾殿,文武百官就是在此上朝,處理天下事物的。
大殿之中,一股統領天下的意境彌散,子午的中軸線上,一寬大的,赤金蟠龍椅,高高在上,至尊至貴!
這就是皇帝的龍椅!
在龍椅前面,是一方玉案,玉案之上,放有硃砂紙筆,龍虎鎮紙等物,左上角最爲顯眼的地方還有着一方裝在赤金盒子裡面的玉璽,乃是鎮國之寶,人道正統的象徵!
傳聞之中有着無盡的神力,從盤皇至今流傳不知多久,掌握這方玉璽,就能掌握天下,也是歷朝歷代,天子國家的正統象徵。
歷朝歷代,爲了這玉璽,不知道引出了多少腥風雨的廝殺。
緊接着乾帝楊盤就出現,進士們在肅穆的禮樂之中,行了大禮,然後就各自落座開始準備殿試。
然後殿試的題目就發了下來,畢竟其實殿試只是過場的意義比較大,並不是多麼困難的題目。
這些文華錦繡的進士,可能堪稱這一代最爲胸有成竹的進士了,哪怕是三甲的幾位在其餘時候考試恐怕也是能夠擠進一甲的人物,不過兩炷香的時間就已經寫完交卷,雖然沒有出現什麼異像,可是謝文淵和洪易的落筆文卷依舊有着不凡的文化華流竄,在衆人眼中也是最爲出彩的。
很快文卷就批閱了出來,然後一個禮部的侍郎走了出來,爲進士排名傳臚。
只聽得一陣響亮清脆的聲音傳出:“一甲第一名狀元洪易!亞元謝文淵!第二名榜眼方圓!第三名探花李飛魚!”
轟隆的人聲傳出,衆人就算是知道了狀元的名頭兩人跑不了,也知曉了恐怕這一次會是兩個狀元,沒想到大乾還真這麼做了,而且狀元還是給了洪易!
三甲之中所有的進士看着洪易和謝文淵寵辱不驚,面上雲淡風清的模樣,亦是隻有苦笑,然後再行禮恭賀。
緊接着一衆進士,吃過瓊林宴之後,戴上大花,騎馬出來,延玉京大街騎遊,頓時間更多人流涌了出來,畢竟誰不想看看兩聖的風采?
哪怕是其他的進士見到如此的人潮也忍不住內心的激動,洪易畢竟年少亦是面上顯露出了一絲的激動,對着謝文淵說道:“謝老你看如此景象如何不能賦詩相合?!”
“昨日齷齪不足誇,今日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急,一日看遍玉京花!”
新科及第的心情盡在一詩之中,讓後面聽得這詩句的進士,不禁誇獎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