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揚慢慢睜開眼睛,夜風襲來,遠處,一片星光光點綴着彎如小船的新月。
一股暖意,卻自背後襲來,身上隨即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你又救我了!”鄭揚沒有回頭,卻很清楚的知道揚敏便坐在身後。
不知從何時起,對方身上那股奇異的味道已再難逃脫他的鼻子。
每個人身上似乎都有着一種味道,而揚敏的卻最是讓他難忘。
“應該是你救了我纔對!”揚敏笑着,突然指尖一動,卻已頂在了鄭揚的背後。
溫暖處,是那正燃得旺盛的火熱,而那指頭,卻冰冷得似一把利刀,隨時都會刺穿自己的身體。
“我只想知道你是誰?”揚敏問道:“若是你有難言之隱,大可告訴我,我定不會再追問下去。”
鄭揚苦笑了起來:“你還想問什麼?不是已說過了嗎?我只是一個窮困書生。雖非家徒四壁,亦不過是個受治於人的無用之輩罷了。”
“我本應相信你的!”揚敏道:“但直到剛剛遇到了靳威,我才忽然明白過來。靳威的修爲便算不如李雪明,但身爲他的弟子亦絕不會弱到哪裡去。連他都對那邪神沒有信心,你卻能輕易擊傷那傢伙。你……根本不可能半點修爲也不懂。或者……你失去了記憶,又或者,你根本一直便在瞞騙於我。”
“在下……真的無話可說!”鄭揚無奈的輕嘆了一聲:“不知何時開始心痛,然後便遇上了姑娘乘坐的馬車。還有……”
“不可能的!”揚敏緊鎖着雙眉,伸出手去小心的搭在鄭揚身上。
沒有半點靈力,亦沒有半點真氣涌動。
正因爲如此,反而更讓她覺得奇怪。
精氣乃人身之根本,便算是未懂得修行的常人,體內亦應有着少許的精氣可被感應得到纔對。
但鄭揚,除了呼吸與心跳外,根本更像是一個死人。
只是那雙眼,清澈見底,那平穩的呼吸,好似永遠都會改變一般。那根本不應是一個死人所應擁有的。
他雖非俊俏之人,卻總有着一種對人說不出的感覺。
自己本應是早已死掉之人,但如今非但活着,卻還與眼前這個傢伙相見。
難道,這一切便是天意?
“對了,不知靳大哥如何了?”鄭揚猛的一擊掌,將揚敏再次自胡思亂想中驚了回來。
“他可是李雪明的弟子,絕不會有事的!”揚敏安慰着他道。
事實上,當日是鄭揚帶着她先逃了不知多遠的距離後才昏倒的。至於靳威能否逃得過那一劫,她亦說不清楚了。
“不對!”這一次,卻沒能騙得了鄭揚。
鄭揚輕搖了下頭,滿面困惑地望向她:“之前我見靳大哥出招,不但體內靈力亂得可怕,而且似乎根本傷不了那怪物。我們這一走,只怕那國師與邪神聯手,靳大哥他……”
鄭揚說完一起身四處掃視了一番,隨即又坐回到地上慢慢閉上了雙眼。
他的確是要探查四周百里內有沒有靳威在,揚敏輕輕一拍,卻又令他重新睜開雙眼:“我們已離開整整十天了!”
“十天!”鄭揚驚叫道。自己不過只是感覺睡了一場大覺而已,想不到竟已有十日之多。
“其實你可曾想過!便算我們趕回去,只怕亦未必可幫得上什麼忙!”揚敏勸道。
鄭揚點了點頭表示認同,但卻又現出犯難的表情。
揚敏知他對靳威生出義氣之心,不忍捨棄,接着勸說道:“正所謂磨刀不誤砍柴日。不如你先修行一段時日,有所成後我們再回去尋那國師復仇如何?”
“修行?”鄭揚皺起了眉頭,他從小便體弱多病,父母亦因此纔不得不送他去私塾先生那裡學些東西好日後得用。直到此刻,卻還是頭一次想到自己有修行的可能。
“這個自然!”揚敏心中沒來由得一痛,立即飛快的閉上雙眼:“你隨我修行,日後旁人問起,你只說是伽羅門中人便是。”
“哈哈……如此我便亦處劃有出處了!”鄭揚興奮的大叫着,忙拽起揚敏道:“揚姑娘……不,揚師父,便將你那刀一樣的東西傳與我好了。”
“好——”揚敏一咬牙,顫抖着道:“你既叫我一聲師父,從此便是我伽羅門中人了,我自會將我所知,盡皆傳與你。”
鄭揚從小便在私塾中長大,除了真氣運轉穴位難懂些外竟全都能過耳不忘。
對揚敏所傳招數更是一遍便可,不過才三天而已,鄭揚竟已學會了揚敏苦練了十餘年的刀氣。
“砰——”鄭揚手掌橫落,地面已被整齊的切開細得肉眼難辯的一道小口。
“看來還是師父你的厲害!”鄭揚轉回身來奉承道。
揚敏尷尬的一笑,卻沒有接下去。
這一招,當年師父傳她時曾說過,當切出的縫隙越細,威力便會越強。
鄭揚這麼細的刀氣,已不知超出她多少倍了。
“看來你可以去找那國師報仇了!”揚敏飛快地轉過身:“你已出師了!”
“真的?”鄭揚興奮的高聲叫道:“我這便探出……揚姑娘!”
揚敏已展開身法,飛也似的向遠處跑去。
本以爲會與對方再多待幾日,想不到,他居然學得這般快!
“你我已是師徒,若真跟得緊了,卻會惹人閒話的!”揚敏的聲音傳來,人卻已在百丈之外。
“原來你一早便想好了!”鄭揚無力的又坐回到地上,這一次,卻沒有再去探查對方的行蹤。
原來一直皆是自己自做多情。揚敏根本未將自己這個完全不懂江湖的小人物放在眼中。
不知爲何,那久已沉寂的心忽然又開始痛起來!
——
“你還是快走吧,這麼強的妖氣,只怕想不被發現亦難!”天命神算冷笑着道:“難怪當年你會被封印,換了是誰,便是再強亦禁不住不斷有人追殺。”
“當年不過是本尊不小心罷了!”那妖怪猛的自空中落下,身形突然一緊,之前在空中時還大得遮擋日光,如今落下來後竟變成如天命神算一般大小的身軀。
那是一個人形一樣的妖怪,除了皮膚似石頭一般外,長得卻與常人一般無異。
天命神算絲毫未將對方放入眼中,自懷中掏出一件物事扔了過去道:“這東西會幫你隱藏住妖氣。如此一來,你便可以逐個擊破,不必受圍攻之苦了。”
那妖王接過來,同樣高傲的冷笑一聲,但卻順手將東西收了起來:“你爲何要幫我?是否想讓本尊幫你實現什麼願望?說吧——要做帝王還是長生不老?”
“我說過,附近的人馬上便會趕來了!”天命神算輕蔑的轉過身,竟連看都懶得多看對方一眼:“這亦會是我最後一次助你。很快,我便會引人前來,將你重新封印。而這一次,你不會再有機會復活。所以若是有何心願未了的話,便儘快去辦吧。”
“哈哈……”妖王擡起頭忍不住大笑起來:“天下間還從未有人敢在本尊面前如此大話。你真的以爲我還會放你活着離開嗎?”
“不許傷我爹爹!”九兒在一旁怒道:“若沒有我們,你根本便出不來的!”
“好——那便殺了你好了!”妖王冷笑一聲,身形一閃,已向着九兒衝了過去。
好快的速度!
天命神算心中暗自點頭,這妖王既狡詐又兇狠,修爲亦是不弱,看來當與那五行奇人有得一拼了。
“啊?”妖王愣了一下,自己的拳頭竟被九兒生生握住了。
“你這壞蛋,嚇得鬧鬧都生病了!”九兒怒吼一聲,猛一揮拳。
他的拳並不快,甚至連天命神算這修爲極弱的人都看得清楚路線。
但那妖王一隻手腕被抓住,卻偏偏閃避不開。
“啊!——”再次大叫一聲,不過這一次,卻換成了慘叫。隨着九兒一拳擊出,那妖王已被打得吐了血。
他的血,同樣是紅色的!只是落地之後,卻很快便凝結起來,好似一大塊散亂無形的紅色石頭一般。
“你這傢伙,以爲本尊身小怕了你嗎?”妖王剛一出世便受了辱,哪裡肯咽得下這口氣,說話間,身形急速增大起來,頭頂處亦長出古怪的犄角,身後更長出了一條長長的尾巴來。
“九兒,不要傷它太重,否則很快便會死了!”天命神算在一旁說道。
“嘿嘿……”妖王氣得簡直快瘋掉了,冷笑幾聲:“你們兩個不知死活的蠢物,今日便讓你見識下與本尊爲敵的下場。”
雙臂一張,五根手指已長出鋒利的指甲來。
“笨小子,看我結果了你!”妖王大吼着向前猛一衝。
九兒這一次似乎慢了些,妖王飛快地穿過他的身體,兩個人在那剎那間發生了什麼,天命神算根本沒有看清。
“啊——”妖王彎下腰,再次吐出一大口血來。
不甘心!屈辱,更多的是無奈!
它實在想不出,隔了這麼多年,這世上居然還有這麼強的人在。
這個人比當年封印住自己的傢伙,簡直強得太多了。
是自己活得太久已顯出老態了?還是人的修爲已到了更可怕的境界。
“快走吧,否則你便真的要死在這裡了!”天命神算得意地道。
“好——這筆賬,他日定當奉還!”妖王怒哼一聲,雙腿一弓,接着猛一用力,整個身體如離弦之箭一般直飛了出去,消失在眼前。
“爹——爲何不殺了他呢?”九兒急道。
天命神算笑着搖了解搖頭:“它一定要死在五行奇人的手中。然後,當五行奇人失去理智的時候,便是我們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