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十三好像喝醉了一般,揮起手中的破劍晃了兩下,最正中的那面銅鏡竟然被切成了兩半,整齊的斷裂開。
張子揚緊張的直起了身子,雖然身上傷勢還未完全恢復,但卻被前面的劍十三給驚住了。
不是因爲劍十三的劍有多兇猛,而是那種兇猛他根本察覺不到。
無聲的野獸纔是最兇猛的!
銅鏡一斷開,城內立即傳來幾聲慘呼。
劍十三眨眼間已晃到了那城牆之下,猛的定住身形,雙手持劍用力向前一劈。
兩邊的銅鏡同時碎裂開來,又過了好一陣,那城培突然整齊的自中間分開了,隨即“咣”的一聲巨響,牆身兩邊都成了碎塊散落下去。
“破城了,快叫人!”裡面的人驚呼着,一陣塵土自其中飛揚起來。
張子揚的呼吸越來越沉重了。如果說歐陽天是王者一般的陽剛霸氣的話,那麼劍十三就是靜如泰山般的穩重。
由始自終他都未在對方身上感覺到靈氣的波動,但不過舉手投足間,一座堅城便輕易被他攻破了。
不僅如此,那城牆上的石塊想必亦是爲他劍氣所傷,纔會碎裂成如此多細小難辯的殘缺。
劍十三見城破了,這才漫不經心的晃晃悠悠的自碎石堆中走了進去。
裡面立即慘叫連連,雖然之前老人曾讓劍十三不要殺生。但張子揚明白他定是破戒了。
果然,老人嘆息着搖了搖頭:“十三的劍氣太強,便是再小心,終究也是無法控制啊。唉,只怪那些人太弱了。”
“太弱?”張子揚終於有些動容了。那裡黑甲騎士他是交過手的,若是一對一的話未必是他的對手,但四對一的話,除非他使出全力,否則亦難取勝。
而此刻,這老人居然說對方太弱,弱到無法承受劍十三不經意的攻擊。
“也是時候該讓你去了!可千萬莫被十三殺死啊!”老人說完突然一探手抓住了張子揚。
張子揚不明所以時,身子突然向前直飛了出去。
那力道之大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整個人只覺身上一輕,接着頭頂便傳來巨痛,迎頭撞進了城牆之中,很快的又穿牆而過飛了出去。
“啊——”張子揚坐起身,看着那被自己生生撞開的一個洞,腦袋越發疼痛起來。
沒想到這老人居然說動手便動手,而且還是如此古怪的方式將自己送進來。
鬆開手,竟然沾滿了血跡,剛一起身,那血便禁不住的自頭頂上流了下來。
“可惡!這老不死的混蛋!”張子揚輕聲罵着,強忍着頭上的劇痛慢慢向城內走去。
到處都是血跡與被破壞掉的屋舍。
這城裡的屋舍不似絕影城中那般破舊,而是經過細心搭建的高牆厚瓦,但如今卻全都化成手指般大小的碎片散落於地。
人身,亦好似這些磚瓦一樣被切得支離破碎,張子揚一路走下去,竟沒有遇見半個完整之人。
沒走幾步,前方又是“轟”的一聲響,一個極大的建築破碎開來。揚起陣陣塵煙經風一吹盡數襲捲到臉上。
那風中,還夾雜着數不清的血腥味兒,這讓張子揚多少清醒了些。
然後,他看到了劍十三。
他的劍上滿是血污,高大的身軀立在原地,就像一尊雕像,任由風帶起身上的衣衫隨之輕輕搖擺。
“劍十三!”張子揚叫了一聲。
劍十三緩緩轉過身去,那雙眼,竟好似已完全閉上了:“他們實在太弱了!爲什麼會這樣?他們爲何會如此不堪一擊,連我一招都接不下。”
張子揚皺了下眉頭:“可找到人了?”
“那是你的事情!”劍十三轉過身去又緩緩向前走去。
一道強烈的光柱突然射了過來。揮劍,收劍,一切都在片刻之間,如行雲流水般的從容自然。
然後遠處便又響起慘叫聲。
“他只是讓你破城,沒讓你殺人的。”張子揚大叫道。
如今蕭念還身在其中,他倒是很擔心劍十三這個幫忙破城的會一失手將要救之人也一併殺了。
幾騎快馬自遠處奔來,劍十三手中破劍連續虛砍了幾下。
那幾只鐵騎到了近前,突然連人帶馬都頓了一下,然後馬與人都碎成了許多個小塊散落於地。
“你沒聽到我說話嗎?”張子揚大喊道:“你再殺下去,會將全城屠光的。”
劍十三突然轉過身,手中的劍向他指過來。
好強的氣!那一剎那間,好似全身的肌肉都被凝結凍住了一般。
張子揚深吸口氣,那種感覺,便像是一隻螻蟻在面對無法想像的巨象。
便是歐陽天,他也從未生出過如此遠的差距感。
完全沒有機會出手,他甚至連出手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張子揚咬着牙,強撐着不讓自己便那麼倒下去。雙眼死盯着對方,還以毫不畏懼的眼神。
“有趣!——”劍十三搖晃着身子,又慢慢向自己這邊走過來:“你是唯一一個沒有被我的靈氣所壓倒的人。”
“想打架嗎?”張子揚問道。對方每接近自己一步,那種無力感便增強了一倍不止,那感覺,好似當日劍宗宗主踏入妖穴來時的模樣。
張子揚喚出靈劍,那靈劍竟發出驚惶的吟響來,抖動了一陣便掉落在地上。
“除非是仙人的級別。否則靈氣的多少若是相差太多的話,便會完全壓制住對方。”劍十三已走到近,與他不過一步之遙:“我們的靈壓相差太多,你根本……”
劍十三話未說完,張子揚突然低下身去,拾起地上的靈劍猛地一劍砍了過去。
對方沒有仙氣護體,便是說,連歐陽天那個級別都未到。既然如此,便有可能爲兵器所傷。
張子揚大吼着,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但靈劍砍在對方肩膀,卻如同貼上去了一樣,根本未沒有造成半點傷害。
“我說過了,我們之間的靈壓相差太大。”劍十三幾乎似要睡着了一般:“你的靈劍承受不住我的靈氣的壓迫,根本無法傷到我分毫。”
“小爺讓你住手!”張子揚大聲吼叫着,身上的衣衫不斷碎裂,眼睛向外瞪大到極限,好似隨時都會爆出來一樣。
“咦?”劍十三皺了下眉頭,肩上的衣服竟然被對方的靈劍壓了一下,破開一個小口出來。
“有趣!”劍十三的眼皮終於擡得高了些,卻仍是悠閒之極的望着張子揚:“我今日便先放你一馬,十年後或許你有資格與我一戰。”
“不用十年,你現在便要停手!”張子揚心頭火起,強忍着胸腹間越來越混亂的真氣流動,手上劍繼續用力,劍十三身上衣服的口子被切得越加大了。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過看你這年紀,卻不應是那幕後之人!”前方突然響起展紅玉的聲音。
張子揚望過去,果然,展紅玉表情嚴肅地站在那裡。
紅色的薄紗輕衫,血豔的雙脣,冰霜一樣白的容顏,兩隻眼睛海水一樣深不見底似的望過來。
劍十三竟然仍是連頭都懶得回,笑道:“終於來了個禁打的。”
展紅玉道:“你以爲你能勝我?”
劍十三手掌一揚,也未觸到張子揚身上,竟然便那麼將他整個人震得飛了出去。
張子揚只覺得對方靈氣忽然變強了數十倍,只一下,似是一股無形之力一般便將自己震飛了出去。
“你不是我對手,還是快些讓開吧。”劍十三轉過身去,晃了下身子道:“我不想打女人,更不想殺女人。”
“有趣!——”展紅玉冷笑着,玉掌輕擡向前緩緩一按。
劍十三亦隨意的揮劍一砍,兩人之間立即發出震天般的響聲來,強大的氣流將地面的塵土都震得猛飛起三四尺高,好似爆開了一樣。
“你是劍宗的人?”展紅玉正色道。說話時,身子卻向後輕輕退了一步。
展紅玉的厲害張子揚是見識過的,但看如今的情形,只怕她亦未必有多大勝算,心中不免更是擔心。
若劍十三勝了,只怕整個城都要被拆了不可。
心中擔心蕭唸的安危,也顧不得身上快散了一樣的疼痛,爬起身向遠處跑去。
“轟——”未跑多遠,身後又傳來了聲震天雷般的巨響。
張子揚回過頭去,只見展紅玉竟然有半截衣袖被切了下來,白藕似的小半截手臂露了出來,一道線形的紅色傷口掛在上面。
而劍十三,肩頭處卻被刮掉一大塊皮肉,血不斷地流出來,很快染紅了大半片身子。
“哈哈……”劍十三在笑,不但在笑,竟然是十分興奮的笑聲:“還以爲你和他們一樣呢。想不到這麼有趣。”
“石猛!——”展紅玉突然大叫起來。
“主人有何吩咐!”張子揚這才驚覺近處的一塊石頭居然說出話來。
那傢伙正是之前所遇到的那個又高又黑的妖怪。石猛向展紅玉半跪下去,顯得極是恭敬。
此時已可確認這妖怪確實是受了展紅玉之命才帶走蕭唸的。
張子揚指着身邊那妖怪怒道:“你……爲何要騙我?既答應了讓我帶走蕭念,卻又讓他斷我的路。”
展紅玉冷笑道:“我早料到你定會先救那兩個廢物,如此便可將端木父子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而念兒,你也斷不會讓她輕易涉險,所以必會先着她出城。如此一來,我的人便可順利帶她離開絕影城了。你真是笨得無可救藥,難道便從未想過我爲何偏要挑快天亮時纔去找你。便是爲了讓你的時間緊迫而無法兼顧兩邊。”
“你騙我?”張子揚越加憤怒,若不是身上傷勢嚴重,只怕早一劍劈過去了。
“你不過是個妖怪,當真以爲配得上我展紅玉的女兒嗎?”展紅玉卻不看他,只是緊張地盯着面前的劍十三:“石猛,帶他去找念兒。有他做人質,念兒便會安全很多。”
“是主人!”石猛應了一聲,轉身向張子揚道:“小子!你不是想找少主人嗎?只隨我來便是。”
張子揚擔心蕭念,見石猛走得遠了,只好強忍着身上的傷痛緊跟了過去。
劍十三笑道:“你倒是聰明得很,讓手下走了,如此便不會見到他主子死前的難堪了。”
“你叫什麼名字?”展紅玉又笑了,笑得溫柔之極,好似一個慈祥的長者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樣。
“劍十三!”劍十三說着,身子向前猛踏了一步,強大的靈氣直壓過去。
展紅玉點點頭:“好名字!相信再過十年,天下便再沒有你的敵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