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靈騎士們動了,如潮水飛漲一般狂捲過來,瞬間便將張子揚等人都淹沒進去。
“這麼多假的,但一定會有真的!”霍剛輕聲道:“大家千萬不要分得太開。否則便更加難以應付了。”
此時趙斬已不知身在何處,他是最先衝進去,如今卻是連半點動靜都聽不到了。
張子揚將手中的劍輕輕揮了一下,果然眼前的幽靈騎士只是虛影而已。
那實在是太像了,無論怎麼看,都像是真的,根本看不出哪裡會是假的。
但實際上,眼前的幽靈騎士們卻又真真切切是假的。
忽然間,頭頂破空聲起,一掄巨錘猛砸了過來。
張子揚嚇了一跳,忙拉着蕭念急向後一跳。
對方一錘落空,卻未發出半點聲響,身形晃動了一下,又再次消失在人海之中。
身邊的幽靈騎士越來越多,似乎還夾帶着些許的笑聲,張子揚轉過頭去,身旁的蕭念已是頭冒冷汗,渾身都在強力支撐地哆嗦着。
“假的?”張子揚心中暗自尋思着,這幻術實在太真了。
自己見識過銀蛇與海花的幻術後,對一般的幻術已經可以抵擋了。但此刻這傢伙的幻術,根本無法抵擋,身入其中,完全分辯不清真僞。
又來了!
張子揚心中一動,數不清的手掌直印過來,居然是霍剛的絕學。
實在是太過逼真了,張子揚雖明知是假的,卻還是帶着蕭念輕輕向旁邊閃了一下。
“嗯?”胸前一痛,居然被打得倒飛了出去。
張子揚站起身,猛吐出口血來,難以置信的望着周圍仍在不斷跑動着的幽靈騎士。
絕不能出手!心中一亮,忽然明白過來。
此刻他們身陷其中,根本分不出真僞,一旦出手,只會爲對方所利用反而傷害了自己人。
但不出手,卻又要如何破除這眼花繚亂的幻陣?
張子揚緊緊拽着蕭念坐在地上,但很快的,一陣刺痛從左肋傳過來。
張子揚轉過頭去,卻見一把鋒利的短刀正插在自己肋下,而手持那短刀的,卻是蕭念。
“也是假的?”張子揚心中一驚,猛的手中一劍砍了過去。
靈劍在對方頸部停了下來。
如果要是真的,又會如何?
張子揚捂着自己的傷口,慢慢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
蕭念不見了,他要快些找到她才行。
幽靈騎士們不斷穿過自己的身體,但眼前的路,卻好似永遠也走不完的,他一直在走,卻一直沒有盡頭。
“怎麼辦?要如何是好?”張子揚心中慌亂之極,蕭念不見了,他明明一直緊緊拉着對方的。但不知何時起,卻變成了敵人的人。
“啊……”肋下的劇痛讓他不得不彎下腰來緩解痛楚,但卻仍然沒有停歇地向前走着。
“想破陣嗎?”一個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張子揚擡起頭,除了川流不息的幽靈騎士外,什麼也沒有。
“廢話!”張子揚回了一聲,忽然想到了於平的聚聲成線功夫來。
果然,那聲音接着道:“用展紅綃教給你的天元氣便可以了。”
“你說什麼?”張子揚停下來,不明白爲何對方會知道展紅綃教過自己天元氣。
知道這件事情的沒幾個人,他最常顯露出來的也只不過是離水行空而已。可以凝聚身邊靈力的天元氣,卻是很少有人知道的。
對方解釋道:“所謂幻術,其實只是以靈力來擾亂人腦中靈力的正常運轉而已。只要將那些靈力打亂,或是吸入自己身上,幻術便會減弱。”
“不錯,的確是有些道理!”張子揚心中暗歎,雖然不知真假,但事到如今,卻也只能冒險一試了。
當即運起展紅綃傳授給自己的天元氣,果然,身邊的幽靈騎士們身影開始出現波動,很快的開始一點點消失,由腳到手,最後是一個接一個在眼前消失不見。
“看來她果然是有意只教你發,卻不教你收啊。”那聲音再次傳過來,不等張子揚問,卻接着說下去道:“你現在聽我的吩咐,將吸到體內的靈力慢慢運轉,一邊順天池走氣海納入本內,另一邊則運起手指尖處向掌處……”
若對方說的是穴位名稱,張子揚卻是所知不多。不過此刻換成了關節與骨骼,張子揚卻十分清楚。
依着對方指點慢慢運轉天元氣,只覺吸到的靈力漸漸沉入下丹田處,同時隨着雙掌心處漸漸凝聚起靈力,身旁的靈力卻是越來越多的涌入體內。
好在他此刻已是真仙之境,便是再多的靈力也不擔心會撐爆自己。
“不要停下來,直到吸光他的靈力爲止!”那聲音大吼道:“放鬆自己,讓一切順其自然便可。”
如果是別人,一定很難靜下心來。但張子揚卻是個心思簡單的人,這一放鬆,立即感到四周的靈力瘋狂向自己體內涌進來。
“出手,這次是真的!”那聲音突然大吼着。
天空中,一抹紅色的人影踏空而來。
那人手中持着一柄巨大的長刀,全身上下都被一層紅色的霧氣環繞着,讓人看不清長相。
張子揚此刻雙掌聚集了大量的靈力,見到對方衝過來,用力向前一推,巨大的力道發出驚雷的響動。張子揚只覺得雙臂發麻,幾乎完全都失去了知覺。
“啊……”那紅色的敵人怪吼着,身子震了幾下,然後慢慢如雲霧一般慢慢消散在空中。
沒事了嗎?
張子揚擡起頭,居然是日照當空,不過才短短片刻之間的感覺而已,但卻不知到底在這幻陣經歷了多久。
“你是誰?”張子揚問道。
然而對方卻突然變得沉寂起來,安靜得出奇。
遠處,趙斬正摻扶着霍剛二人慢慢向這邊走過來。
而蕭念,卻已不知去向。
智通天不讓自己見大聖殿主,所以一定會以蕭念做人質。
張子揚顧不得二人,邁開大步向前追去,跑了一陣,四下裡卻全是一望無際的原野,根本見不到半個人影。
“不必追了!”趙斬喊住他:“大聖爺已經讓人救走她了。你還是安心與我去見大聖爺吧。”
“當真?”張子揚有些不信。
趙斬卻極肯定地點着頭,事到如今,無論張子揚信與不信都不再重要了。
蕭念既不見了蹤影,他便是想找,亦無處可尋。
唯一可做的,便只有隨着趙斬一起去見大聖殿主了。
二人在前帶路,張子揚緊緊跟在後面,轉眼間卻又走了一天的路程。斗轉星移,月步輕緩,優雅的掛上半空。
那月亮居然是黃色的,又大又圓,好似伸手便可觸及一樣。
“霍剛!”張子揚突然停了下來:“我累了,我們歇歇如何?”
“好!”霍剛與趙斬彼此對望一眼,二人都安靜的坐在他身邊。
張子揚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被靈力震裂的血痕仍留在掌心處,那種感覺真實的不能再真實,絕不可能是假的。
但自己真的就擊殺了那個傢伙嗎?
“我錯了!”張子揚嘆道:“既然幻術可以讓人對自己的感官產生錯覺,那麼……”說完之後又望了眼肋下,剛剛明明被蕭念刺中的地方,此刻卻完好無損,連衣服都沒有任何的損壞。
趙斬道:“所以你剛剛其實一直在拉着公主的手。只不過你自己產生了幻覺,以爲公主換成了別人,而放開了手。你們便也因此分開了,你再不能保護她。”
“所以我決定做一件事情!”張子揚望着對方道。
“什麼事情?”趙斬奇怪的問。
“殺了你們!”張子揚說完雙手向前一探,使出了崑崙派的摘星手來。
二人本就離得極近,這一下分至左右將二人的咽喉死死掐住,隨即掌心處傳來巨大的靈力,將二人的脖子震碎。
“爲什麼?”霍剛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問。
“應該我問纔是吧!”張子揚冷笑道:“爲何你被震碎了脖子居然還能說出話來?爲何你們都陷在幻陣之中而他卻能很清楚的知道發生在我身邊的一切?因爲你們根本就是假的。”
到底何爲真?何爲假?自己剛剛所學的又是否只是幻覺而已?
張子揚站在空曠無人的地帶,看着身邊倒下的兩個人。
他們是如此之像,好似自己剛剛真的親手殺了趙斬與霍剛一樣。
但他很清楚對方是假的。以霍剛與趙斬的實力,即使是偷襲暗算,他也根本沒有半點機會一招便幹掉他們。
既然分不清真假,那便不要去多想了。
張子揚腦中很累,已不再想其他,邁開雙腿,發瘋一樣向前跑去。
他的腳下不停,只是不斷地向前跑着,頭頂上,那輪金黃色的月亮似乎亦一路緊緊跟隨着。
腦中忽然“轟”的一聲怪響,一切,又都變了。
還是之前那個白日,趙斬與霍剛滿身是傷的倒在地上。
不遠處,蕭念居然完好無損的站在那裡,在她身旁卻還站着一個人。
一個身着藍衣的女人。
這女人滿頭的白髮,皮膚卻白嫩如嬰孩兒一般。杏眼粗眉,闊鼻大嘴,眼窩深陷進去,兩隻眼珠竟是海水一樣的淡藍之色。
張子揚望了眼蕭念,又看了眼站在她身邊的那女人,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了。眼前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子揚!”蕭念站在那裡,眼中卻有些溼潤:“是我沒有抓緊你!”
“你若是剛剛一直用天元氣的話,那傢伙根本沒機會逃走的。”那女人突然開口道:“只可惜,你還是猶豫了!”
“大姐,這也不能怪他啊。陷在陣中,能活着出來已是萬幸了。”趙斬突然在一旁開口了。
霍剛笑着一指那女人道:“這位是大聖殿的南護法,龜天玉!”
“南護法?”張子揚皺了下眉頭。
蕭念急跑過去:“她便是我師父!”
龜天玉冷哼一聲,轉過身慢慢向遠處走去:“快些吧,大聖爺可是等了很久了。”
這一次,並沒有走多久,事實上,之前那些亦不過連一刻鐘都不到而已。
衆人轉到附近的城下,城門大開,裡面卻是空空如也。
走到一半,兩位護法帶着霍剛一起退向了兩邊。卻只放張子揚一個人繼續向前。
大聖殿主孫常意正揹着一隻手在中心處的花叢中來回輕踱着腳步,他的另一隻手上,提着一隻高嘴壺,每走過一處,都小心的爲花兒澆上些水。
與當日在試劍山上的霸氣完全不同,這傢伙,像個不問世事的隱者更多過一方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