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1章
清吧內燈光暗淡柔和,有輕音樂悠悠盪盪。
盛鳶順着水晶樓梯往上走,在就近的卡座上看見了時硯。
他獨自坐在單人沙發上,外套脫掉了,露出裡面質感很好的白色襯衫,襯衫下襬扎進勁挺的腰間。
面前茶几上是杯喝到剩三分之一的酒,他半垂着頭,黑色碎髮擋住些許眉眼,沉默地擺弄着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盛鳶手中手機震動起來,她從紅色鍵上劃過,朝時硯走過去。
看見電話被掛斷,時硯微皺起眉,看上去莫名有些委屈。
這時。
有一隻手摸上他的頭。
時硯的確有些喝醉了,肢體語言變得遲鈍,他緩慢擡眸,眼下有一層很淺很淺的紅色,目光在看見盛鳶後聚焦,漆眸內慣性冷然的情緒毫無銜接感的轉變爲柔和。
幾乎是完全下意識的行爲,他伸手傾身就抱住了盛鳶,頭埋進盛鳶腰間,鼻端聞見獨屬於她身上的淡香味。
“對不起,盛鳶,我喝酒了。”男人聲音低低的道。
“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盛鳶手順着往下摸了摸時硯的頭,說:“我們回家,可以自己走嗎?”
“可以。”
時硯鬆開盛鳶,站了起來,他還沒有醉到那種程度,反身將扶手上的外套拿到手裡,然後垂眸看着盛鳶不動了。
直到盛鳶去牽他另一隻手,帶他往外走。
“多謝。”
盛鳶牽着時硯,經過申文宇時停了一下。
申文宇從看到時硯前所未見的另一面的震撼中回過神,連忙擺手,對盛鳶的道謝有些惶恐:“盛總您太客氣了,硯哥是我哥來的。”
“叫我盛鳶就可以。”
這申文宇哪敢啊,無論是從私人關係還是工作關係,他語氣試探:“那、那我喊您嫂子了。”
盛鳶沒推諉。
和申文宇示意後,她準備帶着時硯下樓。
就在這時。
只聽見“咔嚓”像是打火機點火時發出的清脆一聲響起。
“——盛大小姐這就要走了嗎?也不說留下來坐坐?”
一道吊兒郎當的男音,耳熟,但不完全耳熟,因爲與記憶中的相比,聽上去變成熟了。
盛鳶循聲看去。
對面沒開燈,漆黑一片的卡座區,打火機橙黃色的火光照亮男人的臉,本該是俊朗的面龐,卻因爲疏於打理,頭髮很長時間沒剪,鬍子拉碴,看上去滄桑又頹廢。
盛鳶挑眉,毫不留情面評價:“傅桀,作爲老闆是都需要搞成這樣標新立異的形象酒才能賣得好?”
聞言,傅桀嗤笑聲,抖掉指間菸灰,眼中帶着明顯失落的意味,自嘲了句:“……反正又沒人管我了。”
在盛鳶認識的人當中,傅桀是最愛臭美的人,沒有之一。
簡直比女孩兒都愛捯飭自己。
衣服,褲子,球鞋,永遠都要保持嶄新,乾淨的狀態。
但自從三年前的一場變故,傅桀變得頹唐了起來。
——他弄丟了個讓他頭髮染回黑色的女孩兒,那女孩兒人間蒸發了一般,失去所有音訊。
傅桀還找到了盛鳶面前讓盛鳶幫他找人。
要知道,連動用傅家所有渠道都沒能夠找到人,傅桀找盛鳶幫忙的結果可想而知不會如人意。
盛鳶至今都記得傅桀連夜坐飛機到英國找自己,他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狼狽,焦急到不行,語無倫次。
“月牙她身體很不好,她一個人在外面怎麼可能照顧得好自己,可是她只給我留了一張紙條就不見了,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有找到她,我現在真的不知道該去哪裡找她了……”
傅桀甚至還求盛鳶,把小滿給他養。
“月牙喜歡你的狼,對它無微不至,拜託你,可以把它留給我嗎,說不定有一天,月牙因爲想它就會回來找我了,我保證,我一定會好好養它的。”
盛鳶不懷疑傅桀的話,她沒有直接拒絕,卻也沒有說好,只告訴傅桀:“這要看小滿的選擇,它選擇跟你走,你就可以養它。”
或許是當時傅桀的模樣實在太可憐太可憐了。
小滿一雙獸眼望向盛鳶,望了很久很久,舔了舔盛鳶的手,然後把爪子搭到了傅桀手上。
今年是傅桀養小滿的第三年,但他仍然沒有等到那個自己想要等到的人。
聽見傅桀自暴自棄的話,盛鳶沒吱聲,因爲蒼白的安慰是最沒用的東西。
忽地,她指間一溼潤。
低頭看去。
一頭體型健碩的灰狼坐在盛鳶跟前,仰頭吐舌,尾巴快搖成螺旋槳了。
這家清吧有三層,一二層是客人活動區,小滿聞到盛鳶的氣息,從三層躥了下來。
盛鳶當即鬆開時硯,高興地半蹲下去揉狼毛茸茸的腦袋與下巴。
“小滿,好久不見,你過得好嗎?”
傅桀把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塌糊塗,但卻能看得出他養小滿養得很是細心,小滿毛髮鋥亮,又壯實了一圈,還是那樣的活潑好動。
小滿激動得直往盛鳶懷裡撲。
惹得盛鳶直笑,去回抱小滿。
旁邊,時硯低頭看着自己空掉的手掌,沉默了好幾秒,他抿脣,聲音低淡,認真發問:“盛鳶,你爲什麼不抱我。”
盛鳶手一頓,記起來時硯這會兒還在醉着。
她站起身,再次去牽住時硯。
時硯直接抱住了盛鳶,他身形高大,很輕易地就將盛鳶攬進自己懷中,但他又垂下頭,黑色的短髮蹭到盛鳶頸間。
兩人的姿勢看上去,時硯依賴盛鳶的意味比較重。
盛鳶頭微往後仰,手回抱時硯的腰才能好好的站住。
“……”
傅桀朝小滿招手:“小滿過來。”
小滿踮着四隻爪子跑到傅桀面前,傅桀摸了摸小滿的腦袋,陰陽怪氣道:“聽哥說,咱們不要跟談戀愛的人玩。”
說完,傅桀就頓了下,視線落在盛鳶和時硯指間的素戒上,嗤了聲,眼紅改口:“咱們不要跟結了婚的人玩。”
小滿聽不懂傅桀的話,只能搖搖大尾巴。
薑絲嘉就是這個時候上來的。
她跟閨蜜也就是申文宇的女朋友一起來的,從申文宇口中套到時硯在這兒的消息,急忙趕來。
踏上最後一節臺階,薑絲嘉整個人就愣在了原地。
她從未見過時硯這個樣子。
印象中的時硯總是冷冷淡淡的,對人對事對物都不熱衷。
——但此刻眼前的時硯,全身的肢體語言都在清清楚楚訴說着喜歡,去向一個人索抱。
“……”
盛鳶沒注意薑絲嘉,帶着時硯離開,與薑絲嘉和申文宇女朋友擦肩而過。
薑絲嘉目光呆滯跟隨他們的背影。
申文宇女朋友也驚訝,她替閨蜜小聲問傅桀:“……哥,她是誰啊?”
傅桀將抽完的煙滅掉:“很難看出來嗎?她是時硯一直喜歡的人。”
傅桀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薑絲嘉,哼了聲,看向自己表妹:“我早就讓你告訴薑絲嘉,不要把心思花時硯身上,不會有任何用,你告訴了嗎,現在滿意了?”
申文宇女朋友心虛得不敢與這個表哥對視。
薑絲嘉卻攥緊拳頭,衝傅桀喊了起來:“我就是喜歡時硯!這是我自己的事!不可以嗎?!”
傅桀並沒有因爲薑絲嘉的嗆聲而生氣,只是平靜地告訴她:“剛纔你看見的那個人她叫盛鳶,你知道申文宇爲什麼可以通過我認識上時硯嗎,是因爲當時盛鳶人在國外,時硯想從我這裡打聽到她的消息,所以才三番兩次找我。”
“你第二次見到時硯是在射擊場,覺得他射擊好,後面發現他射箭同樣好,賽車也玩得棒,對他更加無法自拔的喜歡了。”
“可你沒有想過,時硯之所以玩這些都不是因爲他熱忱,而是這些東西全部都是盛鳶教他的。”
“還有,你最開始之前想通過時硯很寵的那隻白貓去和時硯套近乎,那隻貓也是盛鳶養過的。”
薑絲嘉喜歡上的全部都是時硯在愛盛鳶的證據。
“……”
薑絲嘉呼吸滯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其實她是自尊心作祟。
薑絲嘉之前始終想不明白時硯爲什麼從不迴應自己,油鹽不進,但直到剛纔,她見到時硯抱住的那個人之後好像就有點明白了。
拋開所有前提,僅僅只是當做素未謀面的空白陌生人來看,她都不得不承認,那個漂亮的年輕女人很驚豔。
那是一種感覺。
一種只要光站在那裡就能吸引人目光的感覺。
時硯滿心滿眼都是她。
心裡有這樣一個人存在,怎麼可能還會看得到其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