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鳶聞到一股陳舊的黴味兒。
她坐在一張凳子上,眼睛被矇住,動了動手和腳,感知到來自繩索的束縛。
——被綁架了。
得出這個結論的盛鳶沉吟下來。
耳邊很安靜,偶爾有風聲。
儘管什麼也看不見,但盛鳶能感覺到不遠處有一道明顯的視線在注視着她。
五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二十分鐘過去……
視線的主人似是不滿盛鳶發現自己被綁架後竟然不慌也不恐,腳步聲不耐煩地朝着盛鳶走來。
矇眼的布被人一把扯開。
盛鳶眼前大亮,看到來人,說了句:“是你。”
盛伊丟開那塊布,不同於平日裡總是穿着淑女裙,今日的盛伊穿着一身運動裝,她微微一笑:“盛鳶妹妹,你應該沒有想到有一天,我們會以這種方式見面吧。”
盛鳶聲音淺淡,聽不出有沒有意外的情緒:“綁架是犯法的。”
“前提是——得有人知道。”盛伊哼了聲,並不害怕,反而還有恃無恐:“這座舊工廠在深山老林裡荒廢了得有三十多年了,你覺得,誰能找得到你?”
盛鳶語氣平靜:“我沒惹過你。”
“沒惹過?”這三個字就像是開啓盛伊應激反應的開關一般,她的神情一下子變得陰沉起來,咬牙:“盛鳶,你知道因爲你,我遭受過多少區別對待嗎?”
盛鳶微微皺眉,像是對盛伊的話表示疑惑。
盛伊彎下腰來,瞪向盛鳶的眼神裡滿是嫉恨:“憑什麼你的爺爺被當做惟一繼承人來培養可以成爲盛家的家主,而我的爺爺卻只分到一些微不足道的財產就被打發了。”
“從小到大,家裡的小孩子都喜歡跟你玩,對我卻不屑一顧,避之不及。同樣都是盛家的女孩子,在主宅你可以坐主位,我卻要卑躬屈膝的去討所有長輩們的好,努力得到他們的認可,而你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夠得到所有人的關注!”
“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沒有人看得見我,你是第一,第二的我就理所當然的被忽略掉!”
盛伊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聲。
“明明是我先學的提琴,我先遇見的許禮執,可爲什麼,你後來也要去學提琴!天才提琴手的稱謂是你的,和許禮執有了婚約的人也是你!我在意的,想要的,倒頭來,通通都變成了你的!”
“……”
相較於盛伊的激烈反應,盛鳶自始至終都很淡然,她淡然地聽盛伊講完這些“樁樁件件”。
“所以,你想做什麼。”
明明被綁起來的人是盛鳶,擁有主動權的人是盛伊,可盛伊不僅沒有後者該有的從容,反而有一種仍舊低盛鳶一等的感覺。
她只覺得胸口堵了一口鬱氣出不來。
盛伊實在是看不得盛鳶這樣淡定。
她低頭。
視線落在盛鳶身上。
盛鳶是直接被綁過來的,還穿着那件睡裙,原本潔白的睡裙上面被血濺出一片鮮豔且刺目的花。
盛伊盯着那些痕跡,嘴角噙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輕飄飄地問了一句:“盛鳶,捅人的感覺怎麼樣?”
“……”盛鳶順着盛伊的目光看去,然後也看到了那片血。
——時硯的血。
盛鳶被綁住的手掌不自覺緊了緊,杏眸內情緒變得晦暗。
“很恐慌,對吧?自己竟然變成一個失去意識隨時都有可能會殺人的怪物,並且,還是兩次。”盛伊滿意地看着盛鳶成功變掉的臉色,她湊近盛鳶:“好奇嗎?”盛鳶皺眉:“什麼意思。”
“盛鳶,我知道你因爲失眠,一直在看心理醫生,同時還在不停的吃藥。”盛伊就差把求我告訴你幾個字寫在臉上了,她笑:“但是就這麼巧,突然有一天被我知道了一種跟你那些藥藥效相悖的藥物,只要吃下去,就能讓人精神錯亂,產生幻覺。”
盛鳶露出類似詫異的表情:“你,對我下藥?”
“準確來說,不止是下藥,還有——換藥。”盛伊說:“你還記得於盟嗎?你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找到一個和那個時硯長得那麼相像的人嗎?是我讓他故意去接近你的,你知道他雙腿被廢的那個晚上等着你的是什麼嗎?是一杯有迷藥的飲料和一臺攝像機。”
“只是可惜啊,他就是個廢物,正好碰上了你第一次因藥物失去意識失控。”
盛鳶:“你什麼時候換掉的藥?”
盛伊哼笑:“你所住的別墅裡的所有傭人全部都受我指使,你說呢?”
“哦對了,有一次你的那頭狼不是中毒了嗎,也是我讓人做的,那頭狼每次看見我都兇我,它就是一頭該死的畜生!”
盛鳶看着盛伊,問:“去莊園打獵那次,你也是故意丟下我的。”
盛伊勾脣:“嗯哼,本來,是想嚇嚇你的。”
盛鳶:“你就這樣把這些事情告訴我,不怕我捅出去嗎?”
盛伊就如同勝利者聽見來自失敗者的笑話一般,絲毫不忌憚:“盛鳶,你沒這個機會了。”
“昨夜你捅傷人的事情被所有傭人目睹,捅的人還是你寧願和許禮執退婚也要維護的那個窮學生,你知道現在世家圈裡都怎麼傳你的嗎——”
“盛家的大小姐盛鳶,瘋了。”
“瘋子的話,沒人會信,也沒人會來救你了。”盛伊說:“如今,我爺爺盛鋒纔是盛家的家主,而你,已經將家族長輩得罪了個精光,整個董事會也對你徹底失望,你說,你還能指望誰呢?”
“等我爺爺正式坐上盛氏集團董事長的位置,就不會再有人記得你了。”
也正是因爲盛鳶身邊再沒有人,再無一點勝算,盛伊纔敢動手綁了盛鳶。
女生臉上逐漸露出一種癲狂的神情,像是已經迫不及待,像是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
“盛鳶,你今後的歸宿我都替你找好了,有一家精神病院不錯,我覺得,非常適合你。”
“……”
盛伊說完,一秒,兩秒,四秒過去。
盛鳶仍舊臉色平靜。
盛伊皺眉,不明白都這樣了,爲什麼盛鳶還是一點害怕的樣子也沒有。
她死死盯着少女漂亮精緻的臉,眼底涌動的光彷彿淬了毒一般,她又道:“對了,在這之前,我還得讓一個人再見見你。”
盛伊拍了拍手。
一個穿着傭人制服,身形微胖,嘴角有一顆黑痣的女人走了出來。
盛伊將一把匕首遞了過去,直接開口吩咐:“你過去,刮花她的臉,事後,我會給你一筆錢,送你出國,讓你下半生無憂。”
女人沉默地接過匕首,朝着盛鳶走過去。
盛伊在另外一張凳子坐下,饒有興趣地等着看接下來的畫面。
但遲遲沒有等到動靜。
“你在磨蹭什麼?!”盛伊不滿催促:“還想不想爲你姐姐報仇了?!”
女人動了。
只見她將刀尖對準盛鳶,然後彎腰,割開了盛鳶身上的繩子。